随着第二届百家讲坛即将召开的消息传播开来,移通学宫的论辩之风骤然大盛,无数学子自发地展开了一场场不分地点不限题目的论辩,整座学宫的各个角落几乎都能听见朗朗之声。

    戴上人皮面具的姚若愚走过数座教学楼,最后来到了学宫东侧的鸳鸯湖,这片往日多是男女吟诗作对的净土,如今也沦陷在了论辩声中,无数三五成群的男女学子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是热闹的,但是往日的雅致氛围却已经荡然无存。

    化名“陆逊”的姚若愚此时正坐在四名年轻男女旁,听着四人针对“文武之争”进行着论辩。

    “武将打天下,文人治天下,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如今我大文坐拥川渝两地,短期内又无需担忧兵灾之祸,自然需要重文抑武。”

    “不然,虽说我大文表面上繁荣昌盛,但是南北有蛮蒙虎视眈眈,东面的大宋皇朝虽说是我大文主国,但是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谁知道他们何时会对我等生出心思,若不重兵,日后外贼扣门,我等以何御敌?”

    “不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陈兄可曾听过?这六大统帅率军坐镇一方,一旦他们拥兵自重,就如周末诸侯割据无视上国的局面,届时怎么解决?”

    “那以刘兄之见,此事如何解决呢?”

    “简单!每年更换一次统帅,每半年更换一次镇将军,每月更换一次营将,如此就能保证武将无法长时间把持兵权,也能避免他们将国军变为私军的事情发生。”

    听到这儿,姚若愚有些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说话那人顿时不满看来,不悦道:“这位兄台是在讥笑我么?”

    摆摆手,姚若愚笑道:“没有。”

    “既是论辩,自然各人都可畅所欲言,刘兄何必生气呢?”另一名年轻文士朝姚若愚笑着点点头,道,“这位兄台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言。”

    抿了抿嘴,姚若愚笑道:“怎么说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将军,各位可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几人闻言都是一怔,那刘姓文士皱眉道:“自然可让他对军队的掌控力降低,避免他们割据反叛。”

    摇摇头,姚若愚看向其他三人,那陈姓的文士似是想到什么,迟疑道:“如此一来,只怕军队的战斗力会大幅度降低……”

    摊开手,姚若愚笑道:“诚然,我大文坐拥川渝,进可攻,退可守,短期内的确无需担忧外来兵灾,可是早晚有一日要面对南蛮和蒙古的进攻,若是那时候我大文军伍战力薄弱,如何抵挡他们的攻势?”

    “所以王爷这两年并不打算安养生息,而是继续穷兵黩武么?”

    忽然,一人在旁边轻声问道,姚若愚回头看去,看见来人后先是挑眉,继而失笑道:“何谓穷兵黩武?我大文这些年兴建学校,招揽百家宗师入川渝教学,难道李兄没有看到么?”

    “此为祸国之举,”来人面色冷淡,淡淡道,“不尊儒术,而推崇百家竞逐,只会动摇国之根基。”

    手指轻轻摇动,姚若愚冷笑道:“为何一定要尊崇儒术?”

    “自大汉以来,历代君王重儒家兴儒术,方才有了无数鼎盛皇朝……”

    来人还没说完,姚若愚已经失笑道:“那为何现今汉朝消亡,大宋鼎立?”

    不等那人反驳,姚若愚又是一笑:“儒,什么叫儒?人之所需才是儒,李兄难道觉得现在的儒家教义就是人们所需要的么?”

    来人怒道:“不是么?在我儒家三千学士的努力下,我大宋位居华夏各大皇朝之首,武力、财力、国力俱是天下第一,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儒家的重要性么?”

    “是么?那为何宋朝仍有无数贫困百姓?仍有无数流民流离失所?”眼神微微锐利,姚若愚冷笑道,“为求私利,不惜为祸一方,官匪勾结,这种事儿难道你们那位刑部尚书的案台上还少么?”

    没有仔细听两人的争辩,四周几名男女都是惊愕无比地看向姚若愚,因为如果他们没有听错,刚刚那来人称呼他为“王爷”,而整个大文城邦中有资格被称为“王爷”的,好像也只有一个人。

    “文王殿下!”四名男女学子慌忙起身,拱手行礼。

    冷着脸,姚若愚摆摆手示意四人无需多礼,站起身看向那来人,冷冷道:“我记得状元郎不是在礼部做官么?怎么有空闲来我大文?百家讲坛还有两三个月才会召开,来早了吧?”

    来人容貌俊朗,一袭白衣,背负儒门重宝太学剑,气质超然如谪仙,正是儒家孔圣嫡系传人李越舟。

    瞥了眼旁边四人,李越舟淡然道:“在下有事想和王爷说。”

    姚若愚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越舟微微皱眉,压住心头火气,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耸耸肩,姚若愚朝着旁边四名学子挥挥手,带着李越舟离开了鸳鸯湖,沿着湖荫绿道一路缓行,很快来到了博士楼门口。

    在门外台阶前站住脚步,姚若愚回身看向李越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以,说吧。”

    没想到姚若愚根本没打算让自己进门,李越舟皱眉道:“这就是王爷的待客之道?”

    姚若愚摊开手,失笑道:“李兄也说了,那是待客,李兄来势汹汹,不知道还以为是敌人打上门来了,本王哪敢让李兄入门,毕竟里面的值钱东西还是不少,万一打坏了,以李兄的俸禄恐怕还赔不起吧?”

    李越舟谦谦君子,出道以来接触的也都是朝廷重臣,最不济也是官宦子弟,一个个知书达理姿态谦逊,何曾有过姚若愚这等滚刀肉的人物,一时间气的面皮发青,好半晌才默念心经压住火气。

    缓缓吐纳数次,李越舟方才平静下来,肃然道:“李某代我儒门请教文王,怎样才愿放弃继续举办百家讲坛?“

    “哦?”姚若愚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失笑道,“所以你们这是怕了么?”

    “王爷这是在刮我大宋的血肉!”

    眼神一冷,李越舟左肩后露出的剑柄轻轻颤动,传出阵阵剑鸣:“以百校之说吸引大批文人入川渝,来你大文一批,我大宋就少一批,王爷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么?”

    姚若愚莞尔道:“后果不就是从今往后大宋将是你儒家的一言堂,没有了其他学派的人,你们想怎么折腾大宋就怎么折腾,难道不是正合你们的意愿么?”

    “王爷当真好是仁善啊,”李越舟气急反笑,“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动摇我儒门根基么?我儒家乃是天选扶龙之学派,你这样做,只会成为我儒家千余年来最大的儒敌!”

    “儒敌?这名号我喜欢,很酷炫。”

    咂咂嘴,姚若愚笑容缓缓收敛,一股威压自他体内升腾而起,压得李越舟眼角微微抽搐。

    “当年蜀王欲要谋夺我川蜀基业,是你儒门率先响应,牵头针对我大文。”

    “所以,要么你们先低头认错,要么你我双方继续拼个你死我活。”

    李越舟面色铁青,怒道:“你死我活?王爷以为就凭你这大文城邦,有资格和我儒门拼个你死我活么?”

    “试试看咯!”姚若愚耸耸肩,笑道,“我大文根基从不是你儒门,而是川渝两地千千万万的百姓,你儒家在大宋或许能翻云覆雨,但是在我大文……不好意思,你们算个屁!”

    听见最后五字,李越舟骤然怒极厉喝,背后太学剑铮然出鞘半尺,密密麻麻的金色古篆自他身周凭空浮现,伴随着汹涌的浩然正气,化为一股直冲云霄的磅礴气势,就势要将天地冲塞。

    “这儿,是大文。”

    口中一声轻笑,姚若愚眼神微锐,先前还弥漫天际的浩然正气轰然瓦解,李越舟俊脸一红,有些狼狈地连退数步,张口就喷出一道鲜血。

    虽然李越舟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七境,和现在姚若愚的功力相差不多,但是奈何两者的境界可谓天差地别,姚若愚只是一个念头,就将李越舟那有金色古篆加持的浩然正气生生压溃。

    身处于磅礴剑压之下,李越舟艰难地抬手拭去唇角血迹,咬牙道:“今日所赠,李某铭记于心,今后必定双倍奉还。”

    “李越舟,不要逼我杀你呦!”细眸微眯,姚若愚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以为我杀了你,你们儒门能把我怎么样?蒙古、南蛮在外虎视眈眈,大宋国力又还没恢复过来,难道你认为现在的大宋会为了你一个人,而讨伐我大文城邦么?”

    饶是李越舟向来谦逊有礼,此时胸膛也几乎炸裂,只是慑于姚若愚那时刻笼罩自身的凌厉剑压,终究是压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怒斥,大袖一拂扭头便走。

    目视着李越舟消失在街道尽头,姚若愚忽然抬头看了眼,以终结剑道为媒介后,他能清晰地看见一枚枚破碎金色古篆的虚影,那是先前被自己压溃后残留下来的。

    他意念一动,终结剑域悄然展开,将那些细碎的古篆虚影全部吞没,化为缕缕淡金色的灵光悄然没入自己心魂脚下的灵海内。

    “不愧是孔圣亲传,这金色古篆加持的浩然正气比起赵天骄的都要浓郁数倍。”

    感受着孔圣亲笔书写的古篆烙印,姚若愚唇角露出几分笑意,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因为重修五境而研读儒门浩然正气所修法门时的那个设想,那个……足以斩断儒门千余年根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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