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几仇一口气杀尽近前五六十名北宫鬼子兵,在鬼子军兵之间,踏着八卦双鱼步,滑步移动之际,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想及当年他年少时,躲于暗处所见的自家首阳山上,众多山民跪在首阳宫外广场上被惨苦的杀戮,所曾听过的那一声临死时的惨呼声,犹在耳际,不禁悲愤交加,仰头纵声长啸,声震山谷。

    余下的鬼子军兵见他如此神威,都看得呆了。

    焰霓裳看着嗜血中的觥几仇双目赤红,杀意满布,知他心中怒忿难以自抑,心下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爱惜,诸般滋味涌上心头,眼中泪光莹莹,眼睫闪动之下,不禁流下泪水。

    她举目看着余下的鬼子士卒,各个手持了兵器,尚在觥几仇周围呼喝鼓噪,涌上攻击,遂轻轻抬手将脸上泪水擦净,沉吟良久,慢慢抽出腰间冰火柳叶刀,脸若寒霜,额间那枚火状血印渐渐显露出来,血色如火,抬手将脸颊上的白色秀发撩至耳后,回头对属下众随从说道:“北宫军兵滥杀无辜,酷虐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我今日便随我家大酒鬼去了,不再回北宫慕容绍军营,你等愿随我去的,自是我姐妹,不愿跟随的,回军营也好,回老家也罢,由得你们自行决定。”语气冷如冰冻。

    这百名女子随从皆是来自焰家老家青要山上的鸟类属民,个个家族中人皆是跟随焰家修习道术仙法的弟子,自是忠诚于焰家,此时见主家小姐离开北宫军的心意已决,遂齐声说道:“我等深受焰家授业之恩,自当追随二小姐,永不背离。”

    “好,姐妹们,咱们以后便同生共死,随我家大酒鬼与北宫鬼子军为敌,誓灭鬼子!”

    “与北宫鬼子军为敌,誓灭鬼子!”众女子这数日来,多见北宫军兵酷虐无道,早是愤恨难平,于此时均是抽出腰间佩刀,齐声说道。

    “跟我杀!”焰霓裳手挥冰火柳叶刀,一步跃至觥几仇身前,迎着余下的鬼子军卒,挥刀便斩。众女亦是手挥佩刀,杀入战团。

    余下鬼子军见这名在此十日的巡查官突然反身为敌,带领随从杀入,不禁战心尽失,齐齐发一声喊,顺着谷中道路,便要向函谷关方向逃去。

    焰霓裳眼中杀意冷凝如冰,刀锋之下,道道冰火击出,当先而进,带着随从众女,杀奔这群余下的鬼子兵丁。这些鬼子兵丁岂是焰霓裳等人的敌手,不一会,余下鬼子兵丁尽皆屠灭殆尽。

    觥几仇平时虽看去疏朗不羁,有时还有些吊儿郎当,但实为一赤子,心中满布块垒,此时站在谷中,晨间的凉风拂过,谷中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心头打了一个激灵,举目向谷中横陈的尸堆间看去,一些被掳掠来的人们兀自跪着,似已失去求生的意志,一些人站起来,愣愣的看着他们,不知接下来又会遇到怎样的结果,而更多的是,今晨被俘虏而来的人众中,多半已是身首分离。

    他早年间所见到的大不幸之事,又在脑海中闪现,胸中烦闷,一时急火攻心,心头一热,口中腥咸难忍,不禁“哇”的一声,呕出一口热热的鲜血,倒退了一步,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焰霓裳和他心灵相通,见他口吐鲜血,大惊,叫道:“大酒鬼,你……你……你怎么了?”忙一个箭步,跃到觥几仇身边,将他扶稳了,脸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觥几仇撑着焰霓裳的臂膀

    ,稳了稳身形,摇摇头,对焰霓裳笑了笑,道:“无妨,我只是想起了早年的一些不好的往事,这才难过。我们让这些百姓赶快离开吧。”说着,举步过去,对那群活着的百姓大声说道:“你们别跪着了,现在应该站起来,跟这些鬼子斗,他们貌似强大,却实是虚弱,他们凶狠,你们就得比他们更凶狠,以后,你们要团结起来,与北宫鬼子抗争,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别再做任人宰杀的弱者。现在,你们拿起地上的武器,赶快回家。”

    众百姓听得,齐声欢呼起来。

    一个白须老者走出来,说道:“请问恩公高姓大名,我等回去,须将恩公塑身刻像,日日上香敬拜,以不忘恩公救命之恩。”

    “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叫觥几仇,大家快回家去罢。”

    “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大家快回去吧。”焰霓裳亦是对众百姓温言说道。

    众百姓听了,去解开了被绳索串连束缚的那些女子,去地上捡了鬼子军兵的武器,个个相互搀扶着,齐齐向觥几仇与焰霓裳等人鞠了一躬,向谷中一处坡地走去,上了岭,渐渐走远。

    觥几仇与焰霓裳相视一笑。

    觥几仇道:“以前,我以为置身江湖,优哉游哉,便可快活的度过此生,现在看来,我终究还是脱不开这危机四伏的世道,既如此,我便作江湖人,行江湖事。北宫天庭为一己之私,麾下鬼子军只为掳掠,霸凌世界,着意获取这世界的黄金、石油等资材,却罔顾人命,处处掀动战火,将这世界祸乱成一锅粥,使生民涂炭,民不聊生,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于此谷中,我指天立誓,决不容一个北宫鬼子杀一个无辜之人,但是……但是……你……”说话间,欲言又止,神情颇为难过。

    焰霓裳见了,已知他心意,微微一笑,伸手去轻轻握了他的手,柔声道:“大酒鬼,以后我便跟你去做江湖人,行江湖事,你做什么,我都依你!”

    觥几仇低头看着焰霓裳,温言道:“那你大哥,姐姐,还有家人呢,他们现在可都为北宫效命,随了我,便与他们为敌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总不能跟他们过一辈子的呢。等你以后在江湖中待得烦了,厌了,我们……我们以后去找一个幽静的地方,安生过咱们的日子便好了。”

    觥几仇本是一个疏朗不羁的汉子,提得起,放得下,闻言,遂哈哈一笑,说道:“好,以后,我们共饮一壶烈酒,同游一个江湖,此生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随手递给焰霓裳,心情舒畅已极。

    焰霓裳见了,心中亦是欢喜,接过酒葫芦,举起来,浅浅喝了一口,笑口盈盈。

    觥几仇哈哈笑着,轻轻握了焰霓裳的手,向谷中的去路望了一眼,道:“我现在要去邺城,答应了小泠汐,帮她找到她表哥,方能了了心愿。……你呢?”

    焰霓裳听得,举目向那瘴雾萦绕的谷中去路瞧了一眼,身子不由一颤,沉思半晌,将手紧紧握了觥几仇的手,似是下定了老大一个决心,抬头看着觥几仇说道:“好,我便随你去,只是现在,……慕容绍的东征军已驻扎于漳水南岸,我大哥与姐姐皆在那军中,只怕……只怕现在他们已是在攻打邺城的了。我们这一去,便真的与他们为敌了。”

    觥几仇看了看焰霓裳,沉思

    半晌,柔声道:“小丫头,我不想让你为难,你还是回去吧,随我游历于江湖,多有不测,且与你哥姐成为敌人,我于心不忍!你心地善良,怎能因我离开家人,漂泊浪迹于江湖。”

    焰霓裳听得,不禁心中大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大酒鬼,你别这样说,我只是担心你,既然刚才说好了,随你去做江湖人,行江湖事,便再无反悔!你……你不许不要我随你……”

    觥几仇心肠一软,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将她脸颊上流下的泪水擦净,柔声说道:“好了,小丫头,别哭了,把眼睛哭成两只大樱桃,挂在脸上,可不好看呢。……谁说不让你随我了呢?”

    焰霓裳闻言,“噗嗤”一笑,当即喜笑颜开,轻轻抬手拍打了一下觥几仇的手,道:“你才大樱桃呢,……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恼人的话了,人家……人家……”

    觥几仇看着焰霓裳,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在鼻下轻轻扇了两下,皱眉说道:“你这丫头,怎的又哭又笑呢,这么大人了,都不怕丑呢,哈哈。……你在这里等了我十天十晚,这里恶臭熏天,也真让你受苦了。”

    焰霓裳脸上一红,甚是羞涩,低了头,道:“谁说人家等你了,……”

    觥几仇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头,道:“好了,我们这便走罢,以后带你去江湖玩儿。”说罢,走到青骢马前,回头对焰霓裳说道:“我骑马去,你们呢?”翻身上马。

    青骢马咴咴叫了几声,哒哒向前走了几步,便待疾驰而去。

    “我们也骑马吧,与你行走江湖,也得有个江湖行走的样儿不是,呵呵……”焰霓裳颜笑嫣然,心下畅快之极。

    一名随从女子去将那名中军官所骑骏马拉过来,侍候着焰霓裳上了马。其余女子亦是各自去拉过这队兵丁遗下的战马,各个骑了,随在二人身后。

    觥几仇见众人皆是骑了战马,遂呼喝一声,当先纵马向谷中前路奔去。

    一行人径奔谷中山路,行了半日出了这个大峡谷,然后取道东去,沿路打听异指神丐与泠汐的行踪,以及邺城近况。行出两日,但见沿途皆是屋宇破败,人烟稀少,野狗虎狼出没于昔日的城镇乡村之间,见了人去,血红的眼睛直直瞪着,皆不惧怕回避。

    又行了两日,道路上流民纷纷,皆是传言,说道北宫仆从军东征大军集结于漳水南岸,这数日来,已是攻打邺城甚急,邺城驻守军队皆为原仆从军叛军,皆为华夏子民,领军者名叫冉闵,已是自立为华夏魏王。众城中军民便在这位冉姓青年将军的率领下,与慕容绍所领东征军对峙,相抗争,在城下与北宫仆从军已是开仗数次,互有胜败,邺城情势十分紧急。

    这一日行到天色晚了,众人骑了大马,稍缓了马速,见有一群群蜜蜂从道旁一处地面飞出,在众人马头嗡嗡的飞来飞去,转了数圈后,便又向道旁地面的林子里飞去。

    觥几仇见了,回头看了看随行的众随从女子,对焰霓裳说道:“今日已近晚间,整日奔行,大家也该累了吧,我看这里有如此多的蜜蜂,说不定能遇见在此居住的民户,不如我们随了这蜜蜂,进去看看,如有房舍,亦可于此地歇息一晚,明早再行启程去邺城也不迟。”

    “好,姐妹们,我们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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