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席即散班兮等人也就告退各自回馆中休息。回到馆里班兮遣退宫女将盼儿唤到身旁道:“盼儿你果然没见过这个人么?”盼儿一愣道:“谁?没见过谁?”班兮轻声道:“宁熾今日吹奏百鸟朝凤的人。”

    盼儿脸颊一红眼中闪动光芒轻叹道:“嗯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见过一回又怎会忘记?”她出了会神抬头看班兮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道:“姐姐你怎么了?”班兮木然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摇头道:“没什么你出去吧。我歇息一会。”盼儿虽看她神情有些古怪却也不敢询问退出屋去了。

    班兮只觉全身乏力靠在榻上闭上双眼回想起盼儿陪伴自己成长,又与自己一同离乡背景的情形却怎么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欺骗自己呢?她当初是没有去见宁熾?还是因为没能遇上他而不敢向自己坦言呢?

    思绪良久却更觉心烦意乱她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向屋外走去一定要与盼儿面谈要一个解释。她心意已定一边走向门旁一边便想扬声呼唤她。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有一个人语气冰冷道:“不要去。”班兮一怔止步向身边环视果然空无一人可这声音她记得曾经听过如今也不会忘记。那是“她”是自己体内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为什么不去?此事不问清楚势必在我与盼儿之间造成隔膜。”

    “你忘记了到得这深宫里后你便已不是你。那你认为变化的只你一个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愚钝!若不是因为入了宫有机会放眼这天下繁华陈琼便还是陈琼、云依便还是云依、盼儿也不会变做李平!”

    “……”

    “你切莫忘记了宫闱中如今只她一人唤你姐姐你这个姐姐可要如何自保?”

    “不会的……盼儿她与我自小一同成长……彼此了解至深她决不会……”

    “你小看她了。她能随你入宫一定有她的因由何况既然没有按你所言去见宁熾对你又没有只言半语的交待她居然还能在你面前处之泰然你仔细回想这还是当初那个没见过识面的小丫头么?”

    “……”

    “所以我说你不用去问她不久之后她自然会现宁熾便是当初你要她去传信之人到了那时你再试试她看她如何解释便是。”

    “……”

    ……

    “不!我不愿对盼儿用计谋防备。在这深宫里我只信她也只想信她一个。她对我隐瞒必然有她的苦衷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班兮不再回头径自向门外走去空气中飘散了一声轻叹随风而去了。

    班兮将盼儿带到屋内将日前生的事向她坦言盼儿惊的呆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真的不是故意欺瞒姐姐只是……只是……王大人一再叮嘱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姐要应付的人与事要比在外多出几倍不止……况且……外面的事与姐姐再无……关系能不说……就不说的好……”

    班兮问道:“哪个王大人?”

    盼儿看她一眼道:“就是王莽王大人。”班兮奇道:“此事又怎么与他相干?”盼儿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些日子去县廷求王大人让我陪姐姐……一同进宫时他便让我……让我留意着……哪日若是姐姐你……要与那墙外吹笛的人见面……或是传送物事……一定要我……告诉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看一眼班兮再道:“他答允了我只要我能做到此事便让我随姐姐入宫……盼儿无父无母自小便跟随姐姐一想到要与你分开……我便觉着再也……没法子活下去啦……这才会答应他的。姐姐盼儿知道错了姐姐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说罢痛苦失声。

    班兮呆若木鸡恍惚间回忆起王莽与自己说话的神情再想到后来突然入选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她朝地上哀哭不止的盼儿看了一会轻声道:“因而你没有将那帕子交于他而是给了……王……王大人么?”盼儿点着头看她面色不善又垂头大哭起来。

    屋里静了许久才听班兮缓缓道:“你今日晚饭后让暖雪去寻霜馆交一个贴子请乐师们哪日得闲来咱们这里弹奏一曲。”

    盼儿一愣抬头道:“寻霜馆?那不是……宁乐师他们住的地方吗?”班兮眼望窗外点了点头。盼儿迟疑了一会轻声道:“姐姐……既是……认识的咱们不是要避一避嫌么?”

    班兮道:“刻意避嫌就不用了反正寻霜馆这几日一定也是门庭若市各个宫里演一趟唯独我这儿不请那才显眼呢。”

    盼儿不敢再说低声应了跪了一会抬头见班兮神色疲倦又朝自己挥手便慢慢站起身来临到门边却又犹豫了一会再度转回身来道:“盼儿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若是……姐姐真的生气便……送我回乡吧。”

    班兮沉默看她片刻才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也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我若是生气也只有气你瞒我并不为其它。好在如今都分说清楚了便让此事过去便是你也别再想它了去忙你的吧。”盼儿拭泪答应这才转身走了。

    果然不出班兮所料煦仪馆的请贴送到之时寻霜馆里早已叠起了一摞厚的贴子上至皇后下至妃嫔无一不是早早就寻上门来要众乐师为她们演奏乐曲。其实众人心中雪亮这还不都是冲着宁矢而来请众乐师云云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

    因而也总有些乐师心中不忿将手里拿着的贴子往几案上一丢道:“长的好果然就是不一样这样的皮面何苦做乐师呢!有前程的把式多了去了这可不就等到时机了么?”众乐师忙劝住了低声道:“这话也是能开口就来的?这什么地方你不要命啦?”那人这才狠狠朝窗外咄了一口转身进屋去了。

    对面长窗内却有一人正背对着窗子对外间说话置若罔闻只顾自低头专心擦膝上的那把秦筝。手中的洁白帕子擦了一圈也还是依旧光鲜干净明明一尘不染可他执意的一遍遍擦拭着。纤长十指轻柔地抚摸琴弦便连灼人的烈日自窗外斜照进的光线照到这双手上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他头只松松地挽在脑后有几缕自额前垂落拂在琴弦上他也不加理会只安静地继续自己未做完的事窗旁有一只手掌大小的香炉正吐着清雅的气息屋内静到极至、定到极至。

    安宁之中却听有人一路进院里来道:“又收了一张是煦仪馆的班少使请的这连着总得有十几日要四处奔走了……有的累的……”这人似乎还说了别的话但屋里的白衣人已然听不到了他双眼中盈光跳跃手中的动作更轻更柔可屋里的气息已然改变前一刻还充溢饱满的宁静瞬息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或许是因屋主人的心情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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