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九月二十二日河间。

    高畅军的中军大营。

    连绵数日的秋雨停了已有两天太阳重新驱散天穹的阴霾露出了它红彤彤的脸然而就算是阳光照在身上人们却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西北风刮得过于猛烈了隐隐带来远方冬的气息。

    薛仁贵掀开帘幕走进高畅的营帐九岁的他身上隐隐带着沙场的寒气跟随高畅这么久一心以高畅为他的偶像高畅的言行举止他一一在目并且不自觉地模仿着也还像一番模样因此被那些将军们笑称为小将军。

    小将军薛仁贵朝帐中的高畅行了个军礼朗声说道。

    “主公崔安澜崔将军求见!”

    整个大帐除了才进来的薛仁贵之外只有高畅一人。

    他盘腿坐在席子上面闭着眼睛正在默默地运功练气。

    虽然作为主帅亲自拿刀上阵的情况并不多了高畅仍然不敢放松自己毕竟战场上的事情没有谁能说得清楚要是真的需要他亲自提刀上阵那一天他还没有恢复因为帮苏雪宜驱毒疗伤而损失的元气那就悔之晚矣。

    所以一有空闲的时间高畅就运功打坐来恢复自己的实力在这个时代一个主将个人武勇如何?对下面那些小卒子们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高畅的运功打坐并没有走火入魔这一说也不怕有人打扰这也是薛仁贵这个随身僮仆可以随时进帐的原因。

    听到薛仁贵的声音高畅慢慢收住呼吸神思从黑暗中脱离出来他睁开眼。

    “叫他进来!”

    “是!”

    薛仁贵退出去之后一身轻便皮甲的崔安澜走了进来作为敌情司的总管他也捞了个将军的称号虽然他实际上并不带兵。

    这个时候崔安澜的面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作为高畅的替身随时准备为他去送命一个有用的人高畅是不会轻易让他送命的因此如今的崔安澜已经不是高畅的影子武士了。

    当他知道高畅不需要他再做替身的时候崔安澜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在左脸颊留下了一道两寸左右的刀疤并且故意蓄了一把大胡子这使得他的面貌大变乍眼看去和高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会让旁人将两人认错。

    对崔安澜的行为高畅虽然没有说什么其实心中是非常满意的这是一个懂进退的人若是他一直如此高畅是不会亏待他的。

    当然高畅并不会因为崔安澜这样做就将安放在他身边的棋子挪开他相信世界上有忠心这种东西但是他并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不变没有任何杂质的忠心人是善变的所以就算是面对再是忠心不过的人必要的制衡之道还是要的这样做不仅是对自己负责同时也是为那个人负责。

    崔安澜向高畅行了个军礼从手中拿出一个竹管。

    “主公这是信鸽从乐寿带来的最新消息。”

    “你看过没有!”

    高畅离席而起示意崔安澜将营帐一角的马扎端来坐下他慢慢地另一边坐在另一张马扎上。

    “属下还不曾打开来看!”

    待高畅坐下之后崔安澜才坐了下来他低下头神态恭谨。

    “打开念给我听!”

    “属下领命!”

    绣管内塞着一张帛纸是位居乐寿后方的徐胜治写给高畅的密信在信中他将境内各个流民聚居点被袭击各个神庙被烧的消息传递给了高畅。

    念完之后崔安澜一脸肃然。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在攻城受阻的现在更不是一个好消息在徐胜治信中隐隐指出由于各地的秋粮并没有入库征缴的粮草并不多因此位于河间城下的大军后勤供应会变得困难若是十月份还没有能打下河间后方就再也没有粮草供应了。

    崔安澜低着头以为高畅要雷霆大怒然而他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等到他不禁偷偷抬起头瞄了高畅一眼。

    高畅微蹙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不过在他脸上却丝毫看不到焦急和愤怒的神情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必要的素质吧?只是面对这样的坏消息居然也像若无其事一般崔安澜对高畅的敬仰又添了一分。

    “知道了!”

    高畅瞧了崔安澜一眼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多注意河间城的情报顺便叫亲兵去将各营的主官叫来中军大营议事!”

    就这样?

    崔安澜心中有些疑惑难道不对后方下达什么命令?就算是他也知道后方生的这些事情必定有阴谋并非单纯的流贼侵袭他相信高畅也知道这点只是为什么没有应对的措施呢?令人费解。

    不过再是疑惑崔安澜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已经习惯了遵从高畅的命令高畅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只做分内的事情至于自己的思想那并不重要。

    崔安澜走了之后高畅将薛仁贵叫了进来。

    他将一个装着帛纸的竹管交给薛仁贵叫他用和乐寿方面联系的信鸽送回去崔安澜也好白斯文也好现在对高畅都非常忠

    是高畅不会任由这两人独自掌管情报大权屁股决在大多数时候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他另有一个简陋但是强悍的情报机构不想那两人知晓的事情就会交给这些人去做。

    “你顺便去叫尚海进来!”

    尚海是继诸葛德威高怀义大牛之后的又一任亲兵队长他就在高畅帐外薛仁贵出去不久他就走进帐来。

    “尚海!你带着几个人快马加鞭往乐寿而去告诉徐胜治大人叫他按照原定计划行动!”

    “是!”

    尚海没有多说什么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行过军礼之后走出帐去。

    大帐内除了高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他来回地踱着步子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若有所思。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不知道这阵东风别人会不会帮他送上门来呢?

    这是一个问题。

    高雅贤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宗族而已为了这个目的就算那些不想去做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

    最初他在宗族子弟中召集精壮给他们衣甲和武器训练他们习武行军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宗族不被盗贼和溃兵所侵害而已并没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野望。

    当窦建德率领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奔袭信都郡的时候在窦建德和朝廷之间他非常明智地选择了跟随窦建德。

    他若是不这样做整个宗族就会在大军侵袭下化为齑粉窦建德军虽然是仁义之师只不过这个仁义只是相对于张金称朱粲等吃人魔王而已十万大军光是一天粮食的消耗就不得了这些粮食从哪里来?除了像他这样的大族不会有别的人。

    若是高家能像清河崔一般窦建德也不敢轻易下手可惜高雅贤一家只是汉化的胡人而已连郡望也算不上。

    在这乱世要想不被人吃只有去吃人!

    高雅贤别无选择横下一条心率领一千子弟兵加入了窦建德的大军。

    窦建德这人的确不错并没有以大吃小吞并他的部曲反而对主动投靠他的高雅贤非常看重在各次战役之后总会让他补充兵员自己所获取的财物也不独占而是非常公平地分给大家。

    高雅贤的队伍虽然得到了壮大实力有所增加他心中的野心却始终没有增长他所做的一切始终是为了保全自己和保全自己的宗族而已。

    因此在窦建德和高畅的明争暗斗中他选择了中立。

    即便在感情上他更加偏向窦建德。

    在乱世之中只有强者以及跟随强者的人才能生存以及成功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可耻的他遵循的乃是生存之道而生存之道就是如此虽然有些残酷以及不近人情。

    高畅统领大权之后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暂且认高畅为主至少在没有遇见更加强大的势力之前他会紧跟随高畅的步伐。

    然而当高畅筑坛称王的那一天当在高畅的呼喝之下连日头也被换去之后高雅贤的心态再次有了改变。

    也许这个人真的是神君转世?也许他真是天命所归?

    有疑惑有迷惑有茫然然而更多的却是敬畏!

    这一天之后高雅贤墙头草的心态有了根本的转变他的心不再摇摆不定而是决定铁了心跟随高畅而走在他看来就算高畅不是什么神君转世也必定身怀**术有着大能耐那是太阳啊难道说是遮挡就能遮挡的吗?一般人是做不到的!这样的人若是做了敌人足以让你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好啊!

    所以对高畅安排神官和军法司到自己军中的行为高雅贤一点也不抵触甚至他私下里恳求高畅将一些中低级军官派到自己军中协助自己练军变相地向高畅表示臣服交出军权。

    对他的要求高畅自然求之不得不过他并没有剥除高雅贤的军权仍然让他统领全军至少他那以自家宗族为核心的亲兵营仍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这样看来高畅也不是像他的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冷酷啊!

    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道理非常浅显高雅贤自然明白在他看来自己若是不想做那条被烹的走狗第一当然是要忠心第二那就是所拥有的势力千万不能引起上位者的猜忌这是另一种生存之道吧?

    高畅的中军大帐中高雅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猜想高畅叫他们来议事的原因整个大帐中只有他一个将军他是最先赶到营帐的。

    目前的局势高雅贤也知道对本方不利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使得大军只能龟缩在营中无法攻打敌军。

    眼看就要进入十月了进入十月之后随时都会下雪只要下雪天气就会转凉那个时候若是还没有攻下河间城就只能被迫撤军了。

    要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攻下重兵防守的河间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河间郡守王琮这个人高雅贤非常了解他是朝堂上难得的好官不

    清明严正而且劝慰农桑兴修水利为老百姓办了深得河间百姓爱戴这也是河间城在窦建德和魏刀儿的南北夹击中仍然牢不可破的原因啊!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本方都不占优势也许只有那些对高畅盲目崇拜的将士们才相信高畅能够取得胜利吧!

    高雅贤虽然对高畅敬畏无比也不相信高畅能在短期内攻下河间城除非他拿出什么神奇的法术来。

    苏定方是第二个赶到中军大帐的人他的职位虽然是中郎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高畅非常看重的人独领五千人日后前途无量啊!

    苏定方瞧见高雅贤忙过来向他行礼毕竟他做过高雅贤的义子。

    当窦建德看重苏定方把苏定方从高雅贤那里要过去之后为了不被窦建德猜疑高雅贤主动放弃了苏定方义父的名义现在更是不敢以此自居了。

    对高雅贤这个义父苏定方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最初他只是想利用这个名义在窦建德军中生存下来然而高雅贤对他的确不错时间一久他最初所感到的羞辱全都没有了也真心地认这个义父不料世事难测他先是被窦建德看重逼得高雅贤表态不敢以他的义父自居后来高畅上位对他更加看重让他独领一军基本上和高雅贤平起平坐高雅贤更不敢如此了。

    “卑职向高将军问好!”

    礼不可废就算不能直呼义父也不能视而不见。

    面对苏定方的行礼高雅贤不敢继续坐着他忙站起身笑道。

    “苏将军好!”

    两人交谈了一会气氛始终有些尴尬当各营的将军陆续赶到之后苏定方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这时两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很快三通鼓响之后高畅走进中军大帐所有的将军都到齐了大家腾地站起身朝高畅行着军礼高畅回了个礼走到上头坐下那些人才放下了摆在左胸的右手坐了下来。

    高畅没有说话锐利的眼神在各个将军的脸上轻轻扫过大帐内一片寂静人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连呼吸声也细不可闻。

    “今日召集大家来此无他大军在河间城下已有一段时日了前几日受阻于天气无法攻城这两日雨已经停了也应该准备攻城了!”

    高畅顿了顿继续说道。

    “大家商量一下看怎样攻城为好若是有什么好提议不妨说出来!”

    高畅和窦建德的风格完全不同窦建德召集众将议事时中军大帐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时甚至因为意见不和大打出手只要不出大问题窦建德也不以为甚本来大家都是草莽之徒。

    换了高畅坐在上面那个位置上不晓得是因为他不芶言笑还是神情冷酷的原因底下的那些全身都是杀气和血腥味的将军们在他面前大多沉默寡言噤若寒蝉。

    怎样攻打河间城这些将军们也曾在心中想过不过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站出来胡言乱语。

    高畅的嫡系将官们是对高畅保有十足的信心就算他们想不出办法也相信高畅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沉默不言只是等待接受命令领受任务而已;至于范愿等杂系将领因为是第一次在高畅的率领下出战更是不想当出头鸟不要说是不成熟的想法就算他们心中有一定之计也隐忍在心不会说出来。

    毕竟若是高畅依照自己的计策行事成功了自然好若是失败了自己在高畅的心目中就等同于废物了说不定还要受到惩罚既然如此没有万全之策还是别拿出来献丑好了免遭无妄之灾。

    于是每个人都沉默无言。

    高畅见没有人答话开声说道。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好的建议那就按照我制定的计划行事!高雅贤听令!”

    高雅贤忙从位置上站起来步到中间来。

    高畅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强攻因为敌军营寨驻扎在城墙下要想攻城就必须攻破敌军大寨不然那些云梯什么的攻城器具根本运不上去所以高畅命令全军分为几个梯次以各营为单位轮流向敌军大寨进攻辎重营则用投石车等远程武器压制城楼上的敌军。

    范愿的虎捷营排在第三个梯次进攻在领受命令的时候他心中暗暗冷笑。

    在议事的时候高畅虽然隐瞒了后方的消息但是范愿有别的渠道知晓此事他认为高畅之所以不马上退兵而是命令全军强攻可能有两个想法第一是看能不能走狗屎运一战就攻下河间另一个就是假装强攻其实在暗地里准备退兵只是用攻势来掩藏自己的战略意图迷惑城内的官兵使其不敢出城追击罢了!

    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的计划得逞!

    范愿神情肃然地接过了令箭心里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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