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雪花随着北方从天而降天上地下一片白茫茫树木掉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茫茫大雪中低垂着脑袋沿途所见的小溪流也都结上了一层薄冰此刻仍行走在路上的人方知行路难这三个字蕴含的意义。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下出行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在这样一个严寒的天气下就有一支车队艰难地在结成了冻土的泥泞古道上前行。

    “妈的!这鬼天气真要了人老命!”

    张忠志直起腰用手擦掉粘在前额的冰屑而就在不久前那些冰屑还只是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张忠志身着平民的衣服自从被征召进这支运粮队之后他就将军营中自己所有能带着能够御寒的衣物带在了身上在北地长大的他深知在这严冬时分出行的厉害。

    此刻在张忠志的身上披着的衣衫共计不下十来件其中还有少量兽皮以及撕下的半截被褥子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使得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白熊一般在泥泞的路上略显笨拙地蹒跚而行看上去可笑之极。

    不过并没有人笑话他因为在这一千人的运粮队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和他一般打扮要想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活着走到目的地他们就必须尽可能地将御寒的衣物穿在身上还必须不停歇地往前走着绝对不能在半途停留。

    要是一个人在途中掉队等待他的命运也就只是死亡。

    这支运粮队的人表面上的身份都是民夫他们明面上的任务是押送粮草把粮食从乐寿运到驻扎在博陵郡深泽城的魏刀儿那里然而这些人实际上的身份乃是高畅军中的一支精锐战队他们除了运粮之外还担负着特别的任务。

    这支队伍的头领正是狗子大人他无须装扮只要脱下盔甲就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民夫此时他正行走在张忠志身前几步远自然听到了张忠志的抱怨不过他当没有听见一样默默地朝前走去脸上的神情无动于衷。

    “报!”

    一直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回转来了他好不容易才在队伍中找到了主官他神情激动地朝狗子行了个军礼。

    “大人!”

    话音刚落狗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我们大伙儿都是民夫而不是士兵你莫要叫我大人叫我头儿就行了做事情还是小心点为好要是一不小心泄露了身份大家的生死事小要是坏了夏王殿下的事情就严重了!”

    “是!”

    那个斥候慌忙停止了行军礼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

    “头儿前方就是沱河了河面已经结冰前面的兄弟试探了一下马车能够从冰面上过去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们老大建议最好不要同时过几辆马车。”

    “知道了就按你们头说的做吧叫前面的兄弟小心点!”

    狗子点点头嘴边呼出一团白雾。

    那个斥候点点头转身往前方跑去去传达狗子的命令狗子目送他远去之后继续拉着马车用力往前走去。

    虽然狗子已经当上了校尉也算是中级军官他在军中依旧没有搞什么特权待遇吃住都是和士卒们一样也和士卒们一起劳作只是在打仗和训练士卒时才显出他的不同来在平时就和一个普通士卒差不多一点也看不出是校尉大人。

    身后的战马前蹄打滑出了一丝悲鸣险些跌倒狗子抢先一步托住战马的马头帮助战马稳住了身形。

    他皱着眉头招呼马车后的张忠志和马车旁的其他士卒一起使劲帮助战马将马车拉过那个土坎在士卒们的齐声吆喝中马车通过了那个土坎。

    狗子命令张忠志拿出铁锨来将那个土坎铲平使得后面的马车能够顺利通过他则拉着马车的缰绳向前头赶去。

    按照预定的时间他们现在应该过了沱河了但是由于天气的突然变化使得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稍微多了一些现在已经过原计划规定的时间了。

    狗子本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长官如今却一直面无表情这和他内心的忧虑脱不了干系。

    作为一营统领的校尉他以前从未独自行动过基本上都是听从上面的命令然后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务像现在这样独当一面还从未有过。

    所以他内心难免有些茫然特别是现实和计划不相符之后更是难免忧心忡忡不晓得该如何处理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自己的任务失败了这一千来人的生死还是小事要是耽误了夏王殿下的大事那就不妙了。

    狗子面无表情地拉着马车向前行着紧跟在上一辆马车的后面同时脑子里也一直在不停地转动想要寻思出一个办法来加快赶路的度将耽误的时间补上。

    现在大概是申时时分必须在入黑之前赶到预定的目的地。

    狗子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决定赌上一把他将缰绳交给身侧的亲卫自己带着两个亲卫甩开大步一路越过那些马车朝车队的最前

    而去。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来到了车队的最前方来到了沱河边。

    此时整支车队已经停止了前进在河岸旁马车一辆一辆地挨着等待着过河在冰冻的河面上三辆马车间隔老远缓缓向对岸驰去拉车的士卒牵着马匹的缰绳小心地注视着脚下的冰面战战兢兢地往对岸行去。

    “情况怎么样?”

    狗子瞧向对岸入目之处全是飘飞的雪花对岸的景物若隐若现。

    “过去十来辆了!”

    回话的人乃是狗子的副手神官郭朴他一直处在队伍的最前面。

    原本郭朴在清河郡武城县郊外的农庄内担任神官生匪盗袭击农庄事件时他在农庄内的百姓掩护下侥幸逃得了性命在那之后他就向上面提出调职要求到军中效命因为他原本就是军中神官出身所以很快得到了调令被调到狗子的营中来做神官负责军中将士们的思想品德教育担任军事上的副手。

    狗子以前大字不识一个进入讲武堂学习之后识得了几个大字而郭朴粗通文墨有了郭朴的帮助校尉一职他才能担当得下去而郭朴则对怎样训练士卒怎样打仗一窍不通互补之下两人的关系也还不错。

    “照这个度整个车队要多久才能渡过沱河啊?”

    狗子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他继续向郭朴问算数上的问题以他那脑子是无法弄明白的。

    “大概一个时辰吧?”

    沉吟片刻之后郭朴说道。

    “一个时辰?”

    狗子回过头望着河岸边排着整齐队列等待过河的马车马车旁那些伪装成民夫的士卒都在慢慢活动着身子有的在围着马车小跑有的在缓缓打着拳脚。

    在这支队伍中大部分人都久居北地自然知道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对身体的害处所以尽管大家都已长途跋涉身心两方面都劳累不堪仍然坚持着活动身体。

    “这样下去不行!”

    狗子的视线重新落在冰面上他轻声说道。

    “一个时辰花费的时间太多了我们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到目的地所以必须要加快过河的度看来要冒一些险了!”

    郭朴微蹙着眉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同意你的意见不过这个险该如何冒呢?”

    “先一次过五辆马车然后慢慢将车辆的数目增多看这冰面究竟一次能过多少辆马车?”

    狗子将大手一挥大声说道嘴里呼出的白气在一瞬间变成了冰雾。

    “好!”

    郭朴咬咬牙紧握拳头同样挥了挥手用力说道。

    “头儿你先过河我断后!”

    谁也不知道这个冰面能支持多久所以先过河的人没有这么危险留下来断后的人就要危险多了所以郭朴自告奋勇留下来最后走。

    “不!你先过河我最后走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头我应该留在最后!”

    狗子摇摇头否决了郭朴的建议。

    当然两人也可以一起过河那样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两人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都知道如果两个人这样做了这支队伍的心就散了在高畅军中凡是这样做的长官都不会有容身之地。

    郭朴没有再和狗子推来让去他很干脆地点点头朝河岸下跑去。

    狗子继续站在原地俯览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郭朴则站在河滩上朝着河滩上的士卒慷慨陈词大声高呼不时挥动手臂鼓动大家不多久全车队的人一起振臂高呼起来一扫严寒带来的颓势。

    五六辆马车在几个士卒的牵引下随着郭朴一起沿着冰面朝对岸驰去士卒们昂挺胸高唱着河北小调朝对岸大踏步行去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狗子紧张地盯着在冰面上缓缓行进的那几辆马车马车的车轮在冰面上行进几乎无声然而狗子似乎听到了粼粼的车声以及冰面出的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音他闭着嘴紧握着拳头。

    那几辆马车很安全地过去了两岸的士卒同时开声吐气出了一声惊叹随后大家一起振臂高呼起来狗子脸上紧张的神情稍稍松了下来。

    半晌七八辆马车离开了河岸驰上了冰面朝对岸驰去两岸的士卒纷纷凭息静气紧张地注视着冰面。

    老天保佑冰面并没有坍塌众人又是一声欢呼。

    郭朴和刚刚过河的士卒小声地交谈了一番然后派出士卒朝这边跑来面见狗子根据刚才过河士卒的感觉这片冰面最多只能容纳七八辆马车同时行进要是再多几辆恐怕就要出事了。

    狗子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命令车队保持着上次的数目过河不再增加车辆。

    欲则不达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如果这片冰面坍塌要另寻过河的地点那耽搁的时间就过多了。

    在狗子的注目下车队的大部分马车都过了河上岸之后继续朝前行去最后只剩下了七辆马车。

    有

    冰面已经塌陷了在河岸前的冰面漫出了一些河水上流淌在冰面上显而易见可以瞧见几丝裂痕。

    怎么办?

    随行的人同时望着狗子对面等待的人也在望着狗子。

    不能再犹豫了老子拼了!

    狗子咬咬牙用力地挥挥手牵着马儿的缰绳踏上了冰面马车吱嘎吱嘎地上了冰面狗子觉得脚下的冰面仿佛往下沉了一沉。

    “快!”

    他催促道。

    马车在冰面上疾驰拉车的马匹打着响鼻时而出一声悲鸣它们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对狗子所拉的那辆马车位于所有马车的最后这不是因为他跑不过别的那些士卒而是他自愿留在最后。

    很快几辆马车就过了冰面的中间距离对岸也只有区区的几十步了就在这个时候冰面坍塌了。

    冰上的裂痕猛地扩大河水从冰面下冒了出来迅吞噬了冰面大块大块的冰块掉入水中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河水漫过冰面像一条黑线朝狗子等人涌来。

    “快跑!”

    河对岸的士卒齐声高呼狗子回头望了一眼大骇。

    “快跑!”

    他大吼一声松开缰绳撒腿朝对岸跑去身后的马儿出一声惨呼没有人挥鞭它依然以最快的度拉着车子朝对岸疾驰。

    其他那些人和狗子一般松开了缰绳放弃了马车撒开大步朝前跑去这是一场和死亡比拼的赛跑赢则活下来输则死去。

    车上装的东西实在是太重了纵使马儿使出了全力依旧无法加快自身的度它们先被坍塌的冰面追上了还来不及出一声悲鸣就像被某个怪兽吞噬一般掉落冰窟之中马头只来得及在河面上晃了晃就被拖入水中。

    跑!快跑!

    狗子甩开双腿奋力朝对面的河岸跑去河岸上的那些人那些景物在他眼前不停晃动他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一层层的白雾在他眼前晃动白色的雪花白色的天白色的大地他努力张着嘴就像烈日炎炎之下吐着舌头的老狗他用力地吸着空气由于用力过度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胸腔一阵阵刺痛。

    好了!快了!就要到岸了!

    郭朴的脸在他眼前晃动那张脸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忽略了身边的一切朝那张脸奋力奔去。

    突然他在那张脸上瞧见了一丝惊惧那惊惧最初只是一小点后来则越来越大在他感觉中那惊惧似乎扩展到了整个天地。

    然后他就瞧着那丝惊惧渐渐远去向上飞了起来不!准确地说这是他在下坠在往黑暗中下坠一丝冰寒淹没了他。

    在即将到达河岸之时从冰面下漫起的河水吞噬了狗子他在郭朴的眼前直直地掉入了一个冰窟冰窟的水面漾起了一丝波纹。

    那个时候狗子离河岸的距离很近近到了什么地步呢?仿佛触手可及!

    郭朴的手的确朝前伸着似乎这样就能抓住狗子的手一般。

    “不!”

    他出一声怒吼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一刀斩断身边一匹马儿的缰绳然后再是一刀将连在马车上的那一头也斩下然后他朝河面急冲而去。

    郭朴身边的亲卫措不及防并没有来得及拉住他眼看他冲到冰面上那冰面出一声悲鸣有些许的冰块坠入冰窟之中出清脆的声响还好他站立的那片冰面并不曾坍塌。

    亲卫们站在岸边大声高呼却不敢步下河岸那块冰面无论如何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呼!”

    狗子的头猛地从冰窟中冒了出来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郭朴眼中却没有什么神采就像刚睡醒一般似乎也弄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

    “抓住!”

    郭朴大吼一声将手中绳子的一头朝狗子扔去。

    狗子下意识地抬起手拉住面前的那条绳子郭朴只觉手中一沉同时脚下也在往下陷他没有多做犹豫猛地转过身朝河岸奔去。

    然而他没有跑到几步绳子那头传来的重力就使得他的脚步为之一缓而他脚下的冰面也守不住这股力量朝下陷去。

    完了!

    就在他这声惊呼在他心中响起之际一支长枪朝他疾飞而来插在他身前的冰面上他没有抓住绳子的另一只手堪堪抓住了那支长枪的枪杆。

    “蓬!”

    他一手抓住长枪另一手抓住绳子身子在空中被拉成了一个大字型在那杆长枪上绑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则拉在岸上的人手中。

    得救了!

    狗子迷迷糊糊地被拉上了河岸又被迷迷糊糊地剥光了身上的衣衫穿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在两个人架着之下迷迷糊糊地迈着步子朝前走着在他脑海中迷迷糊糊地回响着这三个字。

    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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