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散开卢植催马徐徐而出。

    才几个月不见董俷现卢植看上去好像衰老了许多。当初离开阳的时候记忆中卢植的头大都还是黑色。可现在那头几乎已经变成了斑白。

    时已近十一月寒风刺骨。

    卢植一袭青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夹祅。

    眼睛也看不到半点精气神。先前指挥时的那种英姿随着战斗也一下子不见。

    薰俷连忙下马上前几步要请安。

    卢植也跳下了战马一把搀扶住了董俷。那混浊的目光上下打量薰俷似乎要看透薰俷的内心世界。不过薰俷自认心中无鬼迎着卢植的目光一言不。

    “老夫一介白身实担不起安宁亭侯的大礼。”

    这安宁亭侯的头衔在董俷头上已经挂了快一年。但在董俷的印象里蔡也好卢植也罢只有在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才会称呼他安宁亭侯。老师这是怎么了?

    薰俷说:“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学生一日是您的学生终生都是您的学生啊。”

    卢植闭上了眼睛面颊一阵剧烈的抽搐。

    半晌后他轻声道:“西平你怎么会在这里?”

    薰俷连忙回答:“学生听闻圣上驾崩故而率领招募新军连夜往阳赶。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老师……老师您怎么不在阳?这一行又是要往何处去呢?”

    这时候。从车队里蹦蹦跳跳的走出一少年。约十岁上下。

    “爹爹二娘好像受了惊吓刚才一直在呕吐。”

    薰俷闻听。连忙转身道:“薰铁立刻前往中军让庞德加快度顺便带一个军医来。”

    “小铁这就去!”

    薰铁说着话腾空就跃上了一匹战马沿着原路疾驰。

    薰俷认得。那少年是卢植的独生子名叫卢年方十一岁。转身命武安国等人就地扎下营寨凌操赶来后有帮忙集中伤员。

    卢植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卢毓跟在董俷地身边看着那些军马指指点点地询问。

    不一会儿两名行军医生赶来。而营地也已经搭建完成。自有家人引军医去照顾卢植的妻室。薰俷抱起了卢和卢植一起走进了营帐各自坐下却默默无语。

    “老师。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卢植突然道:“西平你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什么?”

    卢植咬着嘴唇。好半天艰难的说:“雍丘之乱时刘玄德可曾出现在反贼之中。”

    “啊……”

    薰俷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就是担心卢植听到这消息后有些承受不住。

    可没想到……

    虽然董俷没有回答卢植却已经明白了。

    两行浊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那拳头紧握身子不停的颤抖。

    猛然一擂桌案卢植厉声道:“刘玄德卢植誓不饶你!”

    一口鲜血喷出卢植仰面朝天的就倒在了地上。这一来可把董俷吓坏了。卢是哇哇的哭帐外的薰铁、凌操和武安国三人进入营帐。看到这场面董铁扭头就走。

    “小铁你去哪儿?”武安国大声的询问。

    “找军医!”

    薰铁话音还在帐篷中回响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也是董俷欣赏董铁地主要原因。这小子颇有眼色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薰俷把卢植抱在怀中让武安国和凌操在帐外守护。不一会儿的功夫董铁领着一个军医进来。

    薰俷抱着卢走出营帐叹了口气。

    “小毓你可知道老师在阳遭遇了什么事情?”

    卢毓惊魂未定那能说的清楚。他抽泣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爹爹回来后脸色非常难看。在书房里呆了一天我隐约的听他咒骂什么人不为人子之类的话语。第二天爹爹就辞了官好多人来挽留呢可爹爹却坚决要离开阳。”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卢毓歪着头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在二十天前。”

    二十天前也就是董俷接到汉帝驾崩的那几天时间。谁把消息告诉了卢植呢?

    能叫出刘备名字地当时只有董俷一人。

    而董俷又没有和任何人说自然也不可能为人所知。

    至于叛军虽抓来了一些俘虏。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刘备的来历。只说是王芬找来的好汉但名字无人知晓。

    若这件事生在其他时间董俷不会在意。

    可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董俷却不能不留了一个心眼儿。

    是无意中为卢植所知道还是有人故意把消息传递给了卢植?若是有意为之地话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董俷站在空

    陷入了沉思。如果被他所杀地那个颜姓将军是颜良的出现那么雍丘之乱肯定和那个袁本初有关。

    这件事本身就有着非常重的党人痕迹……

    刘备和关羽后来是保着许攸走了。许攸是袁绍的人难免不和袁绍有消息往来。

    最重要的是……莫非刘备和关羽投靠了袁绍?

    薰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袁绍自然会知晓刘备和关羽的底细。如果是袁绍告知卢植……莫非他是要把卢植逼出阳?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薰俷越想越觉得害怕。

    —

    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这里面仿佛有千丝万缕线索的一头握在党人手中另一头……

    党人如今是依附何进。那么另一头。莫非是对付老爹?

    薰俷的身体很强壮身上有穿着厚厚的夹祅天气虽冷。却不会感觉到寒意。

    可现在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地寒意……

    这时候军医为卢植检查完了身体走出营帐来到董俷身边。

    “卢公没事只是一时间气急攻心。小人已经行过了针。估计过一会儿就能醒来。”

    薰俷拍拍军医地肩膀一笑道:“辛苦了!”

    说完他抱着卢毓走进了营帐。董铁在营帐中升起了火盆温度比刚才高出许多。

    刚坐下来有人来报:庞德带中军抵达。

    “让他就地扎营今晚我们在这里修整一下。”

    “喏!”

    凌操转身退出董俷又摆手示意武安国和董铁退下去。卢植悠悠的醒转过来。卢从薰俷怀中跳下来跑到卢植的身边哭道:“爹爹你刚才可吓坏了小毓!”

    “毓儿莫哭先出去玩儿吧。爹爹要和你西平哥哥谈一些事情。”

    卢植和颜悦色地说。卢乖巧的答应。

    待卢毓出去后卢植和董俷面对面的坐着。好半天。卢植道:“西平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担心老师会难过。”

    “可你这样瞒住我我会更难受。”

    卢植闭上眼睛痛苦的说:“卢某这一辈子忠于大汉忠于皇上。生平所收弟子当中以你最为出色。但你不该把这件事瞒住我刘玄德谋逆弑君乃十恶不赦罪不容诛。你若早告诉我的话我定奏明皇上遍海捕文书捉拿刘玄德。我卢植一生忠直哪怕一死也不允许有如此一人来败坏我卢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薰俷顿时无语。

    “老师你怎么知道地这件事?”

    卢植道:“前些日子袁隗老儿突然请我吃酒酒宴中谈及这件事提到了有一白脸反贼和一红脸反贼。我当时很奇怪就随口一问可那特征正是刘玄德。”

    “啊?”

    “刘玄德三兄弟曾在太平道之乱时在我帐下效力。他那二弟关羽使一口青龙偃月刀红脸美髯;三弟张翼德使丈八蛇矛豹头燕颌。天底下除这三人之外再也没有同样的三个人聚在一起。我当时还不信就去你北邙山庄询问当时参战的北宫卫。得出的答案……出了这么一个逆贼我卢植还有什么脸留在阳?”

    薰俷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和袁家有关。

    有些话他不好说的太明白只好旁敲侧击道:“卢师阳现在的情况如何?”

    卢植先一怔而后叹了口气“乱成一团。”

    “此话怎讲?”

    “新帝登基之后何遂高就接掌了西园新军。皇上苦心想要削了何进的兵权创立西园新军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成全了何进。我观那屠家子日后定是又一梁翼。”

    梁翼是桓帝时期的大将军嚣张跋扈。

    薰俷倒是不觉得如何只怕那何进没有梁翼地本事。

    卢植说:“先皇刚走也不知怎地两宫就开始争斗。我实在想不明白董皇后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何进势大还要硬和他比拼。我离开阳的时候何进拿下了骠骑将军董重又以董太后原为藩妃不宜久留宫中为由配去了河间。”

    藩妃指的是诸侯王妃。

    薰皇后原本是解渎亭侯也就是汉帝刘洪父亲地妃子。

    薰俷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分明就是演义地版本重现何进随后还会杀死董太后。

    卢植接着说:“其实何太后人倒是不错。皇上年幼两宫垂帘听政也并非没有过这种先例。她倒不甚喜欢抛头露面反倒是阉寺依附薰太后咄咄逼人。何太后还为此劝说过董太后。也不知薰太后是怎么了竟然在酒宴中与何太后顶了起来。”

    薰俷忍不住插嘴道:“那……国舅怎样了?”

    卢植冷笑一声“董重虽为

    军可手中又没有兵马。两宫太后翻脸之后何进薰重在后堂自刎而死……不过我没见到尸体还不好说这件事。”

    言下之意。薰重是自杀。还是他杀?

    两说呢……

    “那我岳父他们……”

    卢植一笑“你别担心。何遂高倒是想要夺了北宫兵权但却被皇上给拒绝了。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反对何遂高的主意……不过南宫卫。刘元卓还是被罢免了。”

    见董俷着急卢植不再卖关子。

    “你家人都很好何遂高虽然跋扈但还却没有对你家有什么举动。只不过伯近来有些难过经常醉酒。你那媳妇就把他接去了你那大宅门里。放心吧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薰俷长出了一口气看看卢植心里面突然一动。

    卢植这个人那可是有大本领的。若是就这么让他隐居也未免太过于可惜了吧。

    倒不如……

    “老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卢植地脸色。阴沉下来。

    “能有什么打算?我培养出了刘玄德那样地学生心灰意冷。准备回老家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吧。”

    薰俷却说:“老师您一身的本领诺大的学问。就此终老却是这大汉朝地损失。”

    “我还有何面目再为人师?”

    卢植苦笑着。连连摇头“与其被人笑话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省的丢人。”

    薰俷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老师可知张掖?”

    卢植一怔“我怎能不知……呵呵那本就是我大汉疆界。不过早先因是在羌人区朝廷无礼照应。派了几次官员不是被杀就是根本过不去。如今听说被一伙人占据……”

    “那伙人是我!”

    薰俷看着卢植一字一顿。

    “是你的啊!”卢植没反应过来笑呵呵的点头。可笑容突然凝固看着董俷“你说什么?”

    “占据张掖的是我的部曲。”

    “啊?”

    薰俷说:“俷生平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霍骠骑还有一个就是班定远。俷生于凉州深知那羌乱只由。凉州马贼众多流寇遍地。所依仗者就是凉州广袤。河西不定则羌祸不止。我朝廷大军过去他们就往西域逃窜若我大军撤走立刻又杀回来。那河西就如同勾连中原和西域地门户若不占据必有大乱。”

    卢植静静的看着董俷一言不。

    薰俷接着说:“羌人作乱我就意识到正是收取河西的好时候。羌人占据优势大军和我们对峙根本不会在意河西的归属。我就派我麾下大将占领的张掖……我原本也想过去可是没想到大将军要我入阳……如今张掖、敦煌、酒泉尽在我手中。他日我若有机会愿再效班定远重立西域长史府令西域永远臣服于我汉军威武之下……老师俷想请您为我坐镇张掖不知老师愿否?”

    混浊的目光蓦地精亮。

    卢植的手在轻轻颤抖许久也说不出话。

    十年苦学所求的就是能重现汉军威武地辉煌。即便是在东观治学卢植也从未断过这样的理想。

    原以为黄巾之乱是一个契机让他能施展抱负。

    可不成想那该死的民谣让他的理想也随之破灭……

    当他正是心如死灰地时候董俷那‘汉军威武’四个字令卢植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

    汉军威武真地可以重现?

    “西平你……”

    “老师俷没有什么野心只求家眷平安。当初占据张掖存的另一个心思就是能为家眷找一个栖息之所。我知您要问我什么?俷在一日终生不背大汉。”

    “此话当真?”

    “若违此言俷不得好死。”

    卢植的确有这样的担心。担心薰俷势力膨胀终有一日会……

    如今得了董俷这一句话卢植心里面一下子放松下来。突然间他仰天大笑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我卢子干还有机会建功于异域……哈哈哈哈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说着说着卢植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卢植癫狂的模样董俷亦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酸。

    他静静的看着卢植同时又在低声的问自己:我今日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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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的重头戏将至第三个虎贲中郎也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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