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将瑧轻轻靠在尤铭肩头:“有表哥在,我什么也不怕。他会保护我的。”语言中满是浓浓的骄傲和情意。

    闵皇后修长的睫毛调动了一下,默默走上了自己的马车。临行前,她还是忍不住打开车帘,叮嘱道:“若惜,别让程义现你……”说着又要哭出来。她急忙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离开了。

    若惜刚刚止住的泪水却又流了下来,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喃喃的道:“母后!……”

    尤铭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柔声哄慰道:“好了,母妃已经走了,别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走吧,这长安城中可是有不少好吃的小吃的。你一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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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铭牵着若惜的柔荑悠然漫步在春水河畔的清河坊里,街道两旁各式小吃香气四溢,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们沉浸在这街道的祥和与欢乐之中,忘却了适才的黯然与不快。

    尤铭找了家路边摊坐下,要了两碗羊肉泡馍,笑道:“秦川故地,还是这羊肉泡馍最好吃。而且要吃到最正宗的羊肉泡馍,就得到这样的路边小摊来吃,大馆子是不能去的。”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端了上来,尤铭用力的闻了闻,赞了声“好香”,往碗里挑了一大块辣子,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

    若惜出身高贵,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这样的路边小吃,新奇之下,美目中神采奕奕,显得兴奋异常。

    她也学着尤铭的样子挑了一大块辣子放到了碗里。可刚刚闻了一下就被呛得直打喷嚏。那羊汤刚刚碰触到嘴唇,她就被辣得直咳嗽,连眼泪都出来。

    尤铭见状哈哈大笑,他虽然也被辣得满头大汗,但还是取出手绢,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和汗珠。笑着招呼老板,让他再上一碗羊肉泡馍。

    等到那晚羊肉泡馍重新端上来的时候,尤铭的那碗已经见底了。他笑呵呵的端过若惜放多了辣子的那碗羊肉泡馍,大大的喝了口汤,笑道:“你这次我看就不要放辣子了。我再能吃也吃不下三碗啊。”

    若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内心不禁感到一阵阵的甜蜜。尤铭肯吃她吃剩下的东西,而且毫不嫌恶,让她的芳心中装满了“幸福”二字。她依着尤铭所说,果真没有放辣子。可尝了几口,也许是觉得没味,稍稍挑了些许辣子进去,一口一口的细细的吃了起来,吃相比起尤铭来,可文雅太多了。

    等到尤铭把那一碗又吃完的时候,若惜才吃了小半碗。可她已经抹了抹嘴唇,道:“这碗泡馍好多,吃不下了。”

    尤铭不禁摇了摇头,端过她吃剩的那碗,又往里面放了不少辣子,叹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转头又将那半碗羊肉泡馍吃了下去。

    他放下粗瓷碗,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轻轻拍了拍自己鼓胀的肚皮道:“今晚我是不用再吃饭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简单直白,通俗易懂,却又人深省。好!想不到堂堂宋王殿下,天潢贵胄,居然有如此情怀,当真让老朽刮目相看。”一位须皆白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尤铭面前,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尤铭微微一笑,拱手道:“老人家谬赞了!相请不如偶遇,老人家坐下一谈如何?”他今日所穿乃是极其普通的常服,可那老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可想而知,这老者必然拥有不俗的身份和巨大的能量,,而且已经暗中注意自己很久了。

    “呵呵,好!”那老者抚须笑道:“正要向宋王殿下请教。”

    尤铭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的道:“我今日没有带一个侍卫出来,而且所穿也是极普通的衣服。老人家何以一眼就认出了我来?”

    那老者笑道:“一个人天生的气质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的。宋王殿下身上凛然的王者之气和睥睨天下的霸者气概,又岂是几件衣服所能掩盖得了的?况且,宋王殿下身边相伴的这位美女气质华美,艳惊天人,除了宋王妃,天下又有几个女子能有如此美貌?而且你们刚刚从终南山上下来,鞋上还沾着终南山特有的红壤。那终南山乃是前康宣化帝的葬身之所。除了与他关系密切之人,又有几人会去?再加上,前康的若惜公主是宋王殿下宠妃的这件事情,已是天下咸知的风流佳话。综合这几点,老朽又岂能猜不出殿下的身份?”

    尤铭微笑道:“老人家好眼力!连我脚上沾了些泥巴也能注意到。只是小王还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那老者抚了抚自己的长髯,笑道:“老朽复姓诸葛,单名琰,草字守绪。”

    尤铭闻言大惊,立身而起道:“您就是天下间财富可比江南花家的长安诸葛?”

    “呵呵,”诸葛琰笑道:“不过是薄有些资财罢了,跟天下第一大富豪江南花家还是不能比啊。”

    “可是,那花家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而您却是白手起家,一点一点亲手挣来的财产和这天下第二富的名头。光冲这一点,我就对老先生极为敬佩。”尤铭恭敬的道。

    诸葛琰轻轻拍了拍桌子,笑道:“能得宋王殿下一句夸赞,老朽三生有幸!若论佩服,老朽对宋王殿下才是真的佩服。不为别的,就为刚才的那诗。对我来说,什么丰功伟绩,敌国之富都是过眼烟云,不值一提。唯独能够注意小节,关心百姓疾苦,知道一粥一饭得来不易,这才令人钦佩。敢问宋王,这诗可有名字?”

    尤铭微微颔道:“有,叫《悯农咏怀》,不过是小王胡乱吟诵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诸葛琰正色道:“不!这诗简单朴实,通俗易懂,却又深含哲思,人深省,一扫往日诗词中的浮华风月,靡靡之音,乃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与那些渴求建功立业,提兵纵横,称王称霸的诗词相比,更多了一份对世事的洞达和对平民百姓的怜悯。于王者之仪,霸者之气中添入了一份不可或缺的仁者之心。宋王殿下,这诗既叫《悯农咏怀》,当是悯农之艰,而且老朽听来,意犹未尽。妄自揣测,当还有下文。不知宋王殿下可否见告?”

    诸葛琰这一番话,听得尤铭是心怀大畅,他微笑着点点头道:“的确,下面还有几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垄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织梭女,手织身无衣。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入门闻号啕,幼子饥已卒!吾宁舍一哀,里巷亦呜咽。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岂知秋禾登,贫穷有仓卒。

    麦熟千里陇,覆压尽灿黄。老农刈麦去,却又拾穗来。问其何所故?闻者尽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所愧为人君,苛捐百姓苦。征敛无已时,生民何计苏。士族何功德?曾不事农桑。绮罗不足艳,粗粮无蜜糖。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我愿金缕衣,化为桑麻布。但教高门瘦,自然天下肥。”

    “好!好一个‘所愧为人君,苛捐百姓苦。’好一个‘征敛无已时,生民何计苏。’好一个‘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好一个‘但教高门瘦,自然天下肥。’!好!好!好!”诸葛琰大声赞道:“宋王胸怀天下,心系黎民,诚百姓之福也。老朽为天下人得宋王而慰!”说着,诸葛琰激动的站了起来,朝尤铭深深一躬。

    尤铭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老先生快请坐下,这里可是长安,程义的地盘,您这是想害死我啊。”

    诸葛琰脸上的肌肉微一抽搐,随即恍然,“呵呵”干笑了两声,坐了下来。他笑着对尤铭道:“程义此次召集六国会盟,共商对抗大明。可宋王殿下居然不顾艰险,深入秦地,这份胆识着实让人佩服。”

    尤铭轻轻摆了摆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倘若没有北胡和西羌两家,兴许我就不会来了。我们汉人自己打得再厉害,终归会体恤百姓疾苦。倘若让北胡西羌等异族的铁蹄践踏,将是天下百姓之大患。我不忍见。”

    诸葛琰愈加钦佩,叹服道:“倘若当年宣化帝能有殿下一半的见识,他也就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大康也就不会亡国了。”

    尤铭微微一笑负手站起,来到春水河边,看着春水河上来来往往的游船画舫,悠然道:“历史不存在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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