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内,此时正是鞭炮声声,大街上来人来人往,西安从没有过如此繁华,结束了与朝庭的军事对持,南方的商人涡涌而来,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此时,正是闯军境内众人荷包最鼓的时候,那些远来的商人自然也赚了个盆满钵满,许多人连过年都不愿回去,难怪有人说商人重利轻别离。

    闯军上上下下都过了一个肥年,李鸿基也难得有暇,今天带着田玉珠一起出来逛街,本来邢秀娘也想一起回来,却被其它事情伴住了,让邢秀娘好不懊恼。

    自从打下了西安,李鸿基一下直被闲在王府,还从来没有在西安逛过,看到了西安的繁华,李鸿基得意的对周凤梧说:“看到了吧,要不是与朝庭结束对持,西安何有今日之景。”

    高迎祥挖了崇祯的祖坟,闯军上下都兴奋异常,加上刚刚胜了满蒙联军,所有人都信心暴涨,一心要马上攻打朝庭,若不是李鸿基压制,此刻早已和朝庭打成一锅粥了,哪会有眼前如此繁华的景象。

    周凤梧对李鸿基拉着他一起逛街本就不以为然,李鸿基此时已成了朝庭的头号目标,虽然朝庭忙于剿灭高迎祥,但却不表示朝庭不会派人对李鸿基进行剌杀,这种可疑人物贺景已抓了好几批,李鸿基一出来,安全就成了最让周凤梧担心的问题。

    李鸿基可不想困在闯王府中,那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本想只带几名手下就出来,后来实在拗不住周凤梧,才让李过带了五十名侍卫,此时走在大街上,前后左右都布满了人,让李鸿基颇为不自在,但还是得忍耐,见了西安的繁华,忍不住得意。

    周凤梧却道:“主公切莫为眼前的繁华迷了眼,这只是建立在朝庭短暂的和平上,一旦朝庭剿灭了高迎祥,朝庭一封锁,马上就会萧条起来。”

    闯军现在出产的粮食布品等都可满足所需,唯有一些高挡的丝绸,瓷器,茶叶,小麦,稻米,还有江南的其它各种奢华之物需要进口,周凤梧,洪承畴他们都认为闯军其实可以自主,老百姓没有小麦,稻米可以吃红薯,玉米,没有丝绸,瓷器可以用土布,陶器,茶叶倒是蒙古人很需要,不可或缺,但自有走私的商人可以弥补,实在没有必要白白放过这次机会,和朝庭议和。

    李鸿基笑道:“我自然知道朝庭的大患还是我们,若剿除了高迎祥,朝庭随时可能和我们翻脸,所以我不是又给他们送去了一批兵器吗?”

    闯军借着和朝庭通商的机会,每天都有大把大把兵器往义军手中运去,高迎祥从皇陵中得到的宝贝又大部分进了闯军的手里,因与义军还隔了数省,闯军不惜动用以前布下的各个商铺掩护,直接送货上门,但时不时也有一些兵器落到官军手里,而且已经连累了多处眼线暴露,被官府处死。但闯军还坚持不懈。

    周凤梧无言,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也感叹不已,尤其是走在整洁的水泥路上,和从前简直是天嚷之别,田玉珠在旁边的摊位兴致勃勃的挑来挑去,凡是看中的东西也不问价,直接让亲兵付钱。

    李鸿基见周凤梧不言,也不管他,专心陪田玉珠购物,李鸿基感叹,从这就可以看出田玉珠和邢秀娘出身的差距,邢秀娘无论买什么东西,都要先问价格,考虑一下才买,而田玉珠则只管自己喜不喜欢。

    田玉珠停在一个买各种玉石的小摊子上,她名字中有一个玉字,本身也特别喜欢玉器,见了就忍不住要停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那个小摊上那有她能看中的货,翻了半天也没有一件入眼,那老板见了田玉珠的美色,已是魂迷五窍,不忍让她失望,道:“夫人可是看不中这些平常货色,小的这里有一件上好的玉器,不知夫人想不想看看。”

    田玉珠大感兴趣,道:“那你拿出来看看。”

    那人很是机警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刚想凑近田玉珠说话,已被护卫一把推开,道:“放肆,隔远一点。”

    贩望了望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知道眼前的女人八成是闯军中重要人物的亲眷,不敢有冤言,讪讪一笑,从怀中慎重取出一件物品,外面已包了数层,道:“这可是从太祖坟里出来的好东西,夫人一定不会失望。”

    田玉珠大感好奇,从皇陵中出来的东西大部已到了闯军手中,会有什么东西落在一个小贩手里,伸手刚要取过一看,那小贩手一缩,道:“夫人,这我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得到的,可不能在这里打开来看。”

    护卫大为不耐,一把从他手中抢过,送到了田玉珠的手中,田玉珠打开一看,大失所望,这只是一件中品的玉雕,这种东西也就值二三十两银子,却引不起她的兴趣,包好后直接丢给了那小贩,那小贩见田玉珠看不上,急了,道:“夫人,这可是数百年的古物,只要二百两银子就给你了,千万不要错过了。”

    田玉珠斥之以鼻,这种东西会是太祖陪葬之物,正要戳穿那小贩的慌言,李鸿基已拉住她的手道:“好了,不要计较,想要玉器,到你田家开的玉器铺,里面什么玉器会没有。”

    李鸿基还是第一次陪田玉珠上街,虽然中间夹了个周凤梧,但还是觉得甜蜜无比,甜甜一笑,仿佛百花盛开,任由李鸿基拉着,那小贩眼都看直了,心想:“乖乖,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夫人就是短命十年也值得。”但见李鸿基身旁数个人也都是一身煞气,不敢纠缠,眼看着他们离开,为失去一个可能的在大主顾叹息不已。

    李鸿基没想到现在的小贩们就这么关心朝庭大事,还能利用这种事行骗,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商人的消息都是最灵通,也是最能利用消息的人。

    走了半道,李鸿基已到腹中饥饿,选了一家最大的洒楼,上面写道“醉仙居”三个字,李过本来已找好了一间厢房,李鸿基偏要坐在大厅,周凤梧也相劝,大厅鱼龙混杂,不利于安全,李鸿基根本不听,他出来本就是想考察一下民情,大厅中消息来源最为广阔,自然想听听治下的人在谈些什么。

    楼上是雅座,本身就只有十几张桌子,若让护卫全坐下来,光李鸿基带来的人就能坐满一大半,若真是如此,任谁看到这么一批身强力壮的人占据了一半位置,恐怕在座的人吃饭也吃不心安,再也没人敢上来,李鸿基把他们全部赶到了楼下,楼上只留了李过等八个人,让他们另外坐了一座,李鸿基,周凤梧,田玉珠和她的丫环小镜坐在一起。

    田玉珠原先的丫环小绿本来一颗心已系在姑爷身上,无奈李鸿基的地位越来越高,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几呼都垂手而得,自然不会对她一个小丫头打主意,小绿等了二年后才灰心失意,李过倒是近水楼台,李鸿基见李过对她有意思,就将小绿指给了李过。

    绿对李鸿基死了心,李过是李鸿基的护卫队长,前途无量,也就答应了,现在田玉珠的丫环小镜却是原先秦王府的下人,秦王府规格森严,丫环奴婢稍有小错,便要打个半死,小镜坐在旁边战战兢兢。

    李鸿基看得直皱眉头,但又不能说,否则一说,这个丫头说不定要吓叭下,只得暂且忍耐,先四周打量了一下,楼上十余张桌子只有三个空桌,这家酒楼的生意看来还真是不错,他们刚坐下,小二已经上来招乎客人了,刚想走到李鸿基身边,李过已拦住了他,道:“捡你们拿手的好菜上就是了,其余不用你们了。”

    二望着这座古怪的客人,应了一声就走了下去,李鸿基看得暗暗摇头,李过的这种做法太过招摇,摆明了告诉别人,这座的客人很有来头,想提醒他又不方便,看来李过经常在闯王,也不适应这种出外的护卫了,以后要多带他出来走动才是。好在大家都各忙自己的事,也没人往这边看,那小二惊讶归惊讶,但知道许多客人有千奇百怪的忌讳,也不多言。

    趁着等菜的时候,李鸿基留心着旁边众人的谈话,隔壁的一桌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他们穿着打扮就象商人,口音也是南方口音,若非后世李鸿基本身是南方人,几乎不能听懂,只听左边那人道:“孙兄,上个月你说要回家过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姓孙的道:“左兄见笑了,我本已回家,但一想到这里生意如此好做,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停掉,在家里那放得下心,这样,只呆了一天,腊月二十五我就又出来了。”

    那左兄叹道:“咱商人就是劳碌命,本来我听说闯军一次就要十抽一,本不想来,没想到一过来,除了这十抽一,其他过桥费,过门费,还要官府的各种落脚费,各种码头费全部没有,比其朝庭的六十抽一还更有赚头,这次我根本就没有回家,已连续运了两场货,若不抓紧时间,一旦朝庭封锁,想做生意也没得做了。”

    那孙兄也道:“是啊,现在许多地方都乱得很,流寇连太祖的寝陵都敢动,也不知道哪里才有个安全的地方做生意,说实话,要不是货实在积压太多,我可不敢来闯军的地盘,听说闯军也杀了不少大家族的人,把他们的财产都没收了。”

    那左兄压低了声音:“杀得好,你知道那褚家吧,在陕西横行就算了,他们还把持了江南所有的布匹,以前从不准我们到百姓家收布,只有一现我们私自收布,轻则没收所收的布匹,重则打断双腿,只准从他们那儿拿,同在一个地方倒一下手,他就要加价二成,现在他们在陕西的根倒了,我们再也不怕,直接从百姓手里收取,仅这样就少了两成成本,这闯军收个一成我也愿意。”

    那孙兄羡慕的道:“你们现在好了,可我们的茶还只得从武夷那几家拿,他们每人都番一倍的价,我们也从来不能从茶农手中收购,有茶农私下卖茶也没人敢要,否则让那几家现了,马上就宰了埋在茶树下,什么时候闯军打过去,把那几家抄了,我们和茶农的日子就要好过。”

    左兄道:“茶又不是只有武夷才产,孙兄何不去其它地方看看。”

    孙兄叹了一口气,道:“其它地方也莫不如此,都被当地几个大户把持,要想绕过他们,门都不要想,我卖武夷茶习惯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李鸿基听得大开眼界,没想到闯军铲除了陕西褚家,江南还有人对自己感恩,而且不但布匹被各大家族把持,连南方遍地的茶园也各有把持之人,这些家族仗着势力上下欺压,中间的中小商人也要受他们盘剥,朝庭又不能从他们身上收到税,简直就是人身上的一颗颗毒瘤。

    这时,酒楼已经给他们上菜来了,一个个制作精美的菜肴看了让人大流口水,每端上一个菜,小二就在旁介绐一番,李过已得了李鸿基的吩咐,让他不要阻止店小二接近自己,否则引起怀疑反而不好,李鸿基夹了一口小二说的黄河鲤鱼,只觉口齿留香,鲜美无比,还是怀疑的问:“黄河离此数百里,我吃的这鱼分明是活鱼才有此味,你们怎么能把黄河的活鱼运来,莫不是蒙我们的吧。”

    那小二叫起屈来:“客官既然能吃出这是活鱼,自然也能吃出这鱼和旁的鱼不同,仍是实打实的黄河鲤鱼,至于怎么运来,我们自然有自己的秘法,这个就不能告诉客官了。”

    李鸿基只是随口说说,也不和他争,挥了挥手,让他下去,招乎周凤梧吃喝起来,小镜在这边最是难过,只敢小口小口的夹着身边的菜吃几口,田玉珠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不会去管一个丫头,李鸿基也只得由她。

    等李鸿基他们吃完,还想再听一下旁边的人议论时,现刚才那两人已经走了,其它吃饭的都是一些本地人,他们说起一些趣闻,也让李鸿基听得津津有味,周凤梧催了他几次才起身,在回去的路上,李鸿基现自己突然有些羡慕起普通人来,自己却再也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不禁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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