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等到这四个字一出,林钰才明白这件事的根源。没错了,就在这“你这”两个字眼上。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周妈妈跟郑婆子,一个是新人一个是老人,两人都一心想争第一,所以就免不了平时互别苗头,因此这丫头们,也因为各种原因,或属于李一派,或属于郑一派。

    今天挨打的这丫头,买回来之后便是李妈妈□好了才放在屋里的,身上自然打了深深的“李”字烙印,难怪郑婆子借题发挥,一抓住机会就往死里打。如果是她那边的人,这种小错顶多私下里教训几句就是的了,万万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儿。

    林钰都想的通的关节,李妈妈没道理想不通,是以她抱着林钰,一边哄孩子,一边看着郑婆子的眼睛却是多了几分冷意,“太太说了,我们家向来是慈善人家,对仆役奴婢都要宽容些,只要不是大错,都网开一面,切勿罚则太重让底下人寒了心。你倒是大胆,芝麻丁点大的小事都敢把人打成这样,你真把太太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你少拿太太压我,她有错在先,我教训她怎么就教训不得了。照顾姐儿时打着瞌睡了,这能是小错?万一孩子从床上翻下来跌坏了怎么办”郑婆子嘴巴没李妈妈的利落,所以死抓住丫头犯错这点不放,说的义正词严,说着觉得不解气,还走上前去又朝那丫头身上踹去。

    “你个憨货,她又不是你妈妈,也不是你正经主子,她打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跑呢!窝在床边等会儿蹭脏了褥子有你受的。”李妈妈看着那丫头缩缩躲在床边,也张口骂了几句,只是她这骂却点醒了那丫头。之前不敢反抗是因为没有人撑腰,这会儿有人在这里,她胆气自然状了几分,当下瞅了个空当,猛的一头撞在郑婆子肚子上,将她撞退了好几步,然后捂着脸一溜烟的跑了。

    “你,你竟然敢给那小蹄子撑腰,我告到太太那里去,看你怎么收场!”郑婆子以前少有被人这么违逆过,又惊又怒,等反应过来了,当下跳起来的怒叫。李妈妈也不怕她,只是自己在那里哄孩子,直到她的声音实在大的让人受不住了,才出口道,“小声点,你想吓着姐儿吗?还是你打算把所有人都闹来看笑话?”

    她们两个人在这屋内,外间那些丫头们哪个还会不长眼色的进来做炮灰,因此嚷嚷半天,也就不过三个人在这屋里。郑婆子知道李妈妈怀里抱的婴儿可是老爷夫人的心头肉,若是吓到孩子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是以声音也小了许多。可是胸中的愤懑却越发的深了,打定主意要去太太跟前告状。

    李妈妈挟天子以令诸侯,看上去是占了上风,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怕着的。那丫头怎么说都着实是做错了事,要被捅到太太那里,自己只要担干系的,因此她知晓这事情想要善了,必须将郑婆子打的消掉这个念头方可。所以当下也板着脸,“好啊,你要告到太太面前你尽管去告去,我倒要看看,为什么本应该看孩子的暮烟不在床跟前伺候着,而本应该在厨房里煲汤水的甜香却在这里。”

    她的这一句话,把郑婆子钉在了原地。暮烟是她女儿,郑婆子是看到老爷太太对这个孩子视若珍宝,知道如果这差事当的好了,那可是大大的有脸,于是特意荐了自己的女儿过来。这看孩子又不是什么难事,脏活累活有底下的使粗丫头做,细活技术活例如喂孩子之类的又有两个奶妈负责,她们这些大丫头每天就是坐在房里逗逗孩子,看着孩子提防意外,有问题喊人来而已。极清闲又极体面,姐儿长大了也成了跟前人,升等级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谁想到,她那女儿是娇惯很了的,连这点点事都做不好,看着孩子睡着了,自己无聊,就随便喊了个丫头来帮自己看孩子。偏偏喊的那个丫环又是厨房里做事的,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忙活,这会儿正困着,坐在这里发呆不睡着才怪。郑婆子一上来就雷令风行的将那个丫头打了个晕头转向,未尝不是存了把她吓住,让她不敢声张的心思。

    林钰被抱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郑婆子青白交加的老脸,在看看李妈妈淡然中隐含得意的脸,不由得好笑,心想这大户人家果然不是容易呆的地方,就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也能扯出如此多龌龊。不过从心里来说,她还是偏李多点,因为这女人虽然想往上爬,可行事和善,很少动辄打骂底下小丫头,她上位了对底下的人也算是福气。而且她几次劝贾氏把捐给寺庙的钱改换成粮食布帛散给穷人,也算是真正有良心的人。

    这出热闹林钰还想继续看下去,只是她却忽略了自己婴儿易饿的体质,醒来这么久早就撑不住了,所以不得已象征性的叫了两声,将视线引回了自己身上。李妈妈也是有经验的老人,看她在怀中扭动,摸了摸尿布并没有变湿,就知道她是饿了,遂停止了争吵,抱着她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吩咐丫头们去喊奶妈,没一会儿便有人进来。将孩子接手过去喂奶。这两人自持身份,也不愿意在其它人面前吵架,便各自散去。

    林钰是个婴儿,精神力也很弱,不情不愿的被人灌了满肚子奶之后便扛不住生理反应,昏昏沉沉的睡去,也不知道这事情后续怎么样了。几天之后,她发现那个叫暮烟的女孩儿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听丫环们讲闲话的时才知道她被赶出府了,但理由却与自己无关,只说是跌坏了贵重东西。她人缘并不好,所以丫环们言谈中幸灾乐祸的颇多,同情的少,有议论起来也说是太太慈悲,跌了那么贵重的东西都只是让她出府,连板子都没挨上。林钰听了只觉得这是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是事情已经了了,她也就渐渐忘记,只是后来见到那个被打甜香因为针线好被调到了房里做针线丫头,才想起暮烟的针线似乎也不错,以前还给她绣过一双梅花图案的小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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