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龙怒道:“朝廷怎能用个不懂统军之人担当主帅?这不是胡闹么?”

    范三爷喝口水润了嗓子,叹道:“我听人说,那主帅是当今皇帝的女婿,深得皇帝信任,所以被任命为无极军统帅,执掌重兵……”

    陈敬龙怒极大叫:“任人唯亲,岂能成事?有如此心胸狭窄、鼠目寸光的君主,我轩辕族怎能不弱?怎能不惹得异族虎视,屡屡欺凌?要想从根本上救我轩辕,终须先除了那昏君,换上个有魄力、有才干的君主才行!”

    范三爷叹道:“换不换君主,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议论也是无用。敬龙兄弟,你还是平心静气,听我说下去吧!”

    陈敬龙微一凝神,忙道:“正是!无极军大败之后,怎么样了?”

    范三爷笑道:“这后面的事,可就很让人痛快了!无极军大败,血寇前锋紧随溃卒之后而进,寸步不落,显然有趁机直攻入无极腹地之意。幸好有那偏将建起的城关防护,才没让血寇前锋得逞;而那偏将,哈哈,可绝不是个胆小怯战之人,其刚勇强悍,当真令人惊叹;咱们轩辕族刚丢掉的脸面,居然又让他抢回来不少!哈哈——”

    陈敬龙焦急催道:“你不要只顾自己欢喜!究竟怎样,快讲清楚,让我也痛快痛快!”

    范三爷止住笑声,讲道:“无极溃卒涌入城关,那血寇前锋军衔尾而至,也跟着想要冲入,不料,却被那偏将带领二百亲兵,生生撞了出去!哈哈,以二百人,对战两万人,你说那偏将够不够强悍勇猛?”

    陈敬龙惊道:“以二百对两万,不是以卵击石么?那偏将可不是个疯子吧?”

    范三爷连连摇头,道:“当然不是!后来有百姓与那偏将手下军士交谈,方才得知,在出关血战之前,那偏将曾安排士卒,等他出关之后,便紧闭关门,严防死守,无论自己怎样,都不能开关相救,以免给敌人可趁之机冲入关中。原来,那偏将已是抱了必死之心的!他曾对士卒说:‘城关一破,血寇长驱直入,轩辕危矣;此关实乃万民安危之所系,万不能落入敌寇之手’……”

    陈敬龙听到“万民安危之所系”这一句,不由心身俱震,急急问道:“三爷,那偏将……可是复姓慕容?”

    范三爷愕道:“慕容?……我没听人说起过!那偏将经此一役,深得士卒敬佩爱戴;无极军提起他来,有的称其为‘玉将军’,有的称其为‘火凤凰’,可没有一个敢不恭敬,直呼其姓名的;所以,那偏将究竟姓甚名谁,外人便无从得知了!”

    陈敬龙愕道:“玉将军……火凤凰……”沉吟片刻,霍地醒悟,哈哈大笑,道:“人美如玉,统带兵马,是为‘玉将军’;人中之凤,又用火系斗气,是为‘火凤凰’;哈哈,原来当真是她!好,好,一心为民、忠勇刚正,血寇碰上此人,不大受挫折才真叫怪事!”

    范三爷愕道:“敬龙兄弟,莫非你认得那位‘玉将军’?听你说话,难道……他……那玉将军竟是个女人不成?”

    陈敬龙笑道:“认得,当然认得!那玉将军是女子不假,但其忠义刚烈,却胜寻常男子多矣!实不相瞒,同辈人中,能令敬龙衷心敬佩者,目前只此一人而已!”

    范三爷愣了半晌,咂舌赞叹道:“你的同辈人,想必很年轻了!……乖乖!一个年轻女子,竟能干出如此惊人的大事来,当真了不起!……厉害,厉害!”

    陈敬龙急追问道:“她究竟怎样与血寇对战的?啊哟……对抗百倍敌军,她……她可没有死吧?”

    范三爷笑道:“当然没有!若这样一位好将军战死,我还能笑得出来么?”回忆一下,继续讲道:“当日她带领亲兵,将血寇前锋军生生撞出关去,既解了溃卒被追之危,救了那数十万溃卒性命,又打破血寇趁势入关的企图,保住了那一道紧要防线;但她和那二百亲兵,却与血寇前锋军混战在一起,再退不回去了!她那二百亲兵,都是经她亲自选拔训练出来的,战力极强,可不能跟那些孱弱军兵相提并论;血寇前锋稳住阵角后,将玉将军等人团团围困起来,企图将之尽数格杀;不料,那玉将军极是悍勇,虽身处重围,面对百倍敌军,却殊无半点惧色;引领亲兵,大呼酣斗,纵横来去,一往无前;血寇直折损了两三千人,居然仍奈何玉将军不得……”

    陈敬龙想起受三千御林军围困时的窘迫情形,急道:“敌我相差太过悬殊;纵凭悍勇威风一时,但若冲不出重围,终是不妙……”

    范三爷笑道:“你别着急,听我说下去。二百人陷入二万敌军重围之中,想冲出去,谈何容易?不过,玉将军的所作所为,可当真激起了城关内那些溃卒的敌忾之心!你想,她若提前闭关,血寇自然是冲不进去的,又何须冒死硬拼?但敌我相接,若要把敌人尽数关在外面,不免就要连一部分无极溃卒也留在外面,没法全部放得入关。玉将军不肯早些闭门,自然是不忍心留下那些溃卒在外等死。她这举动,摆明是以自己之性命,去换那些溃卒之性命么!……咳,坦白说,以前我听人说起她外号,也曾疑心她是个女人,但真真是不敢相信如此大仁大勇之举,竟会是个女子做出来的……”

    陈敬龙叹道:“大仁大勇,说的不错!那玉将军侠骨仁心,犹胜须眉,堪称古今罕有的绝世奇女子。她做出这舍生取义之事,再正常不过!”心中暗自感叹:“她当日为救轩辕万民,拼死抢夺虎符,我早就见识过了!百姓是人,溃卒也是人;她能为百姓拼命,自然也能为溃卒拼命!只可惜,她上次拼命时,我能与她并肩作战;如今她拼命时,我却躲在偏荒之地苟且偷安!唉,慕容滨滨,我曾说要与你并肩携手,血战沙场,却不知何年何月,方可得偿所愿!”一时间,又升起无尽失落之感、自伤之情。

    范三爷不知他心思,自顾继续讲道:“玉将军所为,咱们听说的人都要感动,那亲眼见到的,自然更不用说了!人毕竟是有良心的;那些溃卒逃得性命,却见救命恩人身陷绝境、浴血苦战,又岂能无动于衷?哈,热血翻腾是一定免不了的,而血气一盛,自然刚勇顿生,平日的懦弱胆怯便都少了;也不知是谁带头,那些溃卒居然自动集结起来,冲开守关军兵阻拦,涌出关去,相助玉将军。虽然无极军无能,但数十万军士一涌而上,围杀两万血寇,二三十人打他一个,却总不至再打不过;结果呢,便是二万血寇被杀个一干二净,没一个能逃得性命,连血寇前锋军主将,也被玉将军一剑刺于马下,被乱军践踏成泥……”

    陈敬龙听他说的慷慨激昂,自伤之意顿减,心情也不由振奋起来;捶膝大叫道:“痛快,痛快!”

    范三爷抹去口角唾沫,笑道:“不要乱吵,痛快的还在后面呢!血寇大队军马赶到关下时,无极军早退入关内,关外只留下了两万血寇先锋军的尸体。血寇大军见到如此情景,不由又惊又怒,来不及准备妥当,便要攻城。可那玉将军是早有准备的;血寇军刚逼进城墙,城关上已箭如雨下;巨木、擂石、灰瓶等物,也乱纷纷直砸下去。血寇措手不及,登时被打的晕头转向,乱成一团,莫说攻城,便是连退避逃命,一时也找不准方向了。玉将军先前一战,亲兵已伤亡殆尽,自己也遍体鳞伤,血染征袍,可她勇气不减,仍坚持在城头指挥;有士卒认出那击杀主帅的血寇悍将就在城下,向她禀报;玉将军居然带伤孤身出关,趁血寇混乱之机,直杀入军中,将那悍将一剑刺死,枭了首绩,又复杀出乱军,回归关内。血寇大军受其威猛所慑,眼看其任意来去,居然不敢追击……”

    陈敬龙听到这里,热血沸腾,忍不住又捶膝大叫:“痛快,痛快!”

    范三爷笑道:“不错,真正痛快!哈哈,血寇两万前锋军尽灭,又在城下被乱箭射死五、六千人,更有两名将领,被斩于玉将军剑下;实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大挫折!经此一战,‘玉将军、火凤凰’声威大振,轩辕族中无人不知;那城关本是由她主持修建,而她又正是凭借此关,大挫敌军,扬名天下,所以轩辕族人谈论起来,都说那城关是凤凰展翅高飞之所,便公称那城关为‘飞凤关’了!后来血寇又数次进攻,都被无极军凭借飞凤关地势之利击退;直到如今,血寇大军仍滞塞关前,不得北上之路,却又无计可施!”

    陈敬龙点头笑道:“原来飞凤关之名是如此得来!”寻思一下,又问道:“玉将军立此大功,总该升任主帅之职了吧?”

    范三爷笑道:“眼下无极军中,无人能比玉将军功劳更大、更得将士拥护,这主帅之位么,实是非她莫属,毋庸置疑;眼下只等君主颂旨任命,她的主帅地位便算是名至实归了!”

    陈敬龙喜道:“无极军得此主帅,定能守住关隘,不让血寇再前进一步!对峙下去,血族早晚耗不起,不认输不行!”

    范三爷笑道:“正是。我先前说,打败血寇,未必要拼得我轩辕族筋疲力尽,便是为此了!或许,也不用耗上很久;等玄武军剿灭青龙叛军,挥师南下,与无极军合力,自可击败血寇;更何况,我轩辕族还有白虎一军未动,若三军联合出击,血寇更是不足为虑!”

    陈敬龙喜道:“听三爷意思,莫非玄武军与青龙叛军相争,极占上风?”

    范三爷含笑点头,道:“玄武城主统军有道,玄武军平日极重操演训练,战力颇强,远非无极军所能比较;青龙叛军虽也不弱,但跟玄武军比起来,终是差了一些;更何况,玄武城主亲赴军前指挥,玄武军气势如虹,青龙城主却不离青龙城,不去军中督战,青龙军士气便不如玄武军旺盛。二者有此差距,胜负自不难料。自交战以来,青龙军节节败退,现已退至离青龙城不足六百里处。照此情形看来,玄武军大获全胜,削平叛乱,指日可待!”

    陈敬龙大喜过望,笑道:“妙极!青龙一平,以玄武精兵对抗血寇,无极军从旁协助,兵力胜敌数倍,岂有不胜之理?血族败后,轩辕族实力未曾大减,林正阳不敢轻举妄动,轩辕族便安稳了!”他知道白虎军兵须得提防暗族,不能分神对抗血寇,因此并不提起。

    范三爷连连点头,微笑说道:“不错。玄武精兵战力极强,应该不在血寇之下,再有无极军相助,就算不动白虎兵马,似乎也能稳操胜券!”

    陈敬龙暗自掂掇:“既然朝廷军马可胜,便也用不着我强出头,去组建义军;既然不用组建义军,我又何必行走江湖?什么恶名、骂名、与林正阳的仇怨,也都不必放在心上;待日后风头过了,江湖人不再寻我,我便回去,寻到大哥,引他与洪大侠当面对质清楚,搞清楚事情真相,将他们的恩怨了结;然后,我了无牵挂,重回勿用山隐居,与容儿、雨梦、驼叔相伴,终日打猎、游玩,啸傲山林,快活有如神仙,岂不是好?”想到这里,心花怒放,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声未息,却见雨梦慌慌张张奔入室中,急急问道:“陈哥哥,你究竟把容儿怎么样了?”

    陈敬龙不曾多想,随口应道:“我气极打了她几巴掌,不要紧的。她还在哭么?由她哭去,不要理会!”话说出口,方才看清:雨梦满额汗水,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显是又惊又惧,心情异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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