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声后,仍然无人理会,虽然已经有几个水手注意到了,但他们却只是站着取笑。

    “杰克船长,把你的旗语手叫来!”这时,反而是在我身旁的迪昂命令起来。

    迪昂这么一喊,果然有效果,终于有人理会了。

    那位杰克船长当即回话道:“不行,我只有一个旗语手,他需要联络后面的友军。”

    “那么随便找一个……不,是两个懂旗语的过来也可以。”我向杰克船长喊道。我只需要两个懂旗语的人。

    “嘿嘿……”杰克船长笑道,“抱歉殿下!这艘船上只有一个人懂旗语,他现在在船尾,没办法过来。”

    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无法想象一艘海军战舰上只有一个人懂旗语,不过,若是抛弃二十一世纪的观念,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常识去看,这也就可以理解了。在平民识字率不怎么高的年代,在正规海军战舰上,海军士兵也未必认字,无法认字也就无法去懂旗语,如今就更不必说是由海盗船改编过来的这些人了。

    杰克船长在笑,其他人也在笑。他们是海盗,因此可以对所有的贵族毫无顾虑的嘲笑。我知道他们是在嘲笑我,嘲笑我不自量力,好好的王储不当,偏偏要跑到这里。我不可能向他们说明,也不可能冒着他们叛变的风险去斥责他们,因此只能选择无视。然而,事到如今,他们居然仍然不合作,我无奈也愤怒。

    正当我已经对他们失望的时候,迪昂突然喊道:“把令旗给我。”他有转过来对我低语一声:“我懂旗语。”

    晕船的诺埃男爵,也惨白着脸说道:“我也懂一些,我需要做什么?”

    原来身边就有两个懂旗语的,我算是白担心一场。

    船上可能只有一名旗语手,但是旗帜不可能只有一副。不多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士兵跑来,递给了迪昂两面旗帜。

    我同时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了诺埃男爵,嘱咐他为我翻译对方的旗语。

    “殿下,您难道要和敌人通讯?”诺埃男爵掂量着望远镜,询问道。

    “是的。”我随口应了一声,接着对迪昂轻声说道,“迪昂,等一下照我的指示去做。”

    迪昂没有多问,不知是明白了我想做什么,还是根本无所谓知与不知。

    我方的船是自西北往东南方向去,而对方的船是由南往北行驶,故而有那么一刻,双方的船会在很近的距离。

    “殿下,”诺埃男爵一边用望远镜看着,一边说道,“他们打着旗语,问我们是要打还是和。”

    “告诉他们,‘我们是从直布罗陀来,给科西嘉人送物资的’。”

    随即,迪昂按着我的话打了旗语。

    “殿下,”诺埃男爵说道,“他们问我们的船为什么挂着法兰西的鸢尾花旗。”

    我脱口而道:“告诉他们,‘这是为了迷惑法兰西人,以防遭到他们的袭击’。”

    这个理由是否可行,我并不知道。不过,这艘船上毕竟有一个比桅杆上的旗帜更有用的证明,那就是船体的结构。旗帜可以随便乱挂,可是船体的结构不可能改变。这艘船出自加勒比海盗,而在这之前,是不列颠驻殖民地的海军舰队中的一员。虽说它被海盗俘获后,做了许多改造,可是主要的外观结构是不可能改变的。故而,这艘船的船体还是有可能起到欺骗的作用。

    “殿下,”诺埃男爵说道,“他们问我们的船装了多少东西。”

    “回问他们,‘打听这些干什么’。”

    “他们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敌人的回答我自然不会相信,现在的我已经处于警觉状态。我还无法确认他们已经被我骗了,也许他们已经看穿了,只是出于两国的外交关系才没有动手;也许他们只是为了看看打劫后能够得到多少战利品,才会问船上的物品;也许他们在知道能够得到多少战利品后,会一时间头脑发热……可能性有许多,所以我令自己努力保持冷静,即使我一直都很镇定。

    “告诉他们,‘这是军事机密,上面的命令是秘密’。”

    “他们说,‘好吧!兄弟。祝你和你们的人好运,科西嘉人不好对付’。”

    诺埃男爵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坐的这艘船正好与对方的船到了最近的位置。虽然之间至少还有几百米,但是却已经最近了,因为接下来我坐的这艘船将驶入它刚才的航道,与它背对着。

    虽然在船头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船了,但现在危险也已经过去了,他们失去了最好的攻击机会。我方的船比之要快上许多,他们现在就算返回来追,也不可能追上。

    正当我长叹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见那船尾处有人喊起来:“他们发来旗语,说‘法兰西人,别以为英格兰人是笨蛋,会看不出你们的这些小把戏。只是因为我们也很讨厌科西嘉人,才不来找你们的麻烦。但愿上帝保佑,让你们和科西嘉人同归于尽。永别了!”

    他们居然知道了!

    我大为意外。

    难道是我的欺骗暴露了?可是究竟是哪一个环节?难道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我开始后怕起来。刚才自以为得计,想不到居然失败了,而且失败得这么彻底。

    与我相反,听了不列颠人发来的旗语的其他水手,这个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他们纷纷跑到杰克船长面前,要求追上去,“给这帮狗娘养的一炮”。不过,杰克船长却颇为冷静,直接把这些人骂回了原来的岗位。

    船尾之人又喊了起来:“他们最后说,‘下一次若是要玩这种把戏,最好能够换一副旗帜,别一边挥舞法兰西的令旗,一边谎称是科西嘉人’。”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错在哪里。就在船体结构上都是各有各的样式,又何况是旗语的旗帜。这正好像是一支军队的军服,以及司令官的印章一般,都是极为神圣庄重的东西,自然是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不同。

    想到不列颠人说的话,我突然明白了他们会放弃攻击的真正原因。不是讨厌科西嘉人那么简单,应该是发现了我方的其他船只。他们可能觉得以一敌众太过悬殊,所以才知难而退,只是因为不想在法兰西人面前低头,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勇气不足,因此才称讨厌科西嘉人。也许讨厌科西嘉人是真的,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一场虚惊就这样过去了,过去之后倒是有些舍不得了。也许我有自虐心理,不喜欢平平安安、无风无浪,反而更为喜欢那危机之中的刺激感以及危机之后的快感吧!

    还好,后来的一段航行并没有任何风波,不只是不列颠船只,就连平时许多经过这一段航道的普通商船都没有。或许是他们都知道了这一带在打仗,所以才有意避让。据我所知,自战争爆发,停泊于马赛民用港的船只便少了一半,估计有不少人都选择了避开。

    夜幕降临,已经到了晚上,而我们也已经可以看到科西嘉岛的海岸。目的地巴斯蒂亚在第勒尼安海边,故而需要绕过现在所看到的凸出于海面的半岛,到另一边去。

    又航行了约半个小时,一座沿海的城市出现在了眼前。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通过岸上的点点星火和朦胧中的教堂钟楼看出城市的影子。

    十艘船已经停下抛锚,平行停于海面上。

    “殿下,”迪昂提醒道,“可以动手了。”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我只需要开口说‘行动’,他们便会降下小船,开始进行登陆作战,可问题是,会不会太早了?

    “再等等!”

    我犹豫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才八点钟,这实在是有些早了,如果是凌晨两三点的话,这才是最好的时间。我仍然记得,二战的时候,德军之所以能够打起闪电战,一方面是先进武器装备和战略思维,另一方面也和他们选择的攻击时间有关。无论是对波兰还是苏联,都是在凌晨突然发动攻击,令敌人防不胜防。

    “殿下,”诺埃男爵缓缓说道,“还是请下令吧!船体的规模太大,待久了恐怕会被发现。”

    “但是,我想要一个最佳的攻击时间点。”

    “殿下,无论是哪个时间都是一样的,只要做到突然,就能够起到作用。”

    “只要突然,就能够起到作用……”我默念了一边他的话,忽然恍悟。

    所谓的闪电战不也就是突然吗?

    我发现自己是陷入了一个陷阱,太过偏执于某一个时间点,却忘记了战争最重要的东西——突然性。所谓“以正合,以奇胜”,无所谓是几点钟,只要能够做到“奇”,即使是中午十二点,也是能够取胜的。与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等到两点钟,还不如立即动手,一鼓作气。

    想通了这些关节,我就不再犹豫。

    凝神聚气一番后,我对着等待已久的士兵们,沉着嗓音轻喝道:“敌人就在前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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