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滔本以为东家如此爽快的预支了三个月薪水,报纸之事必定非常着急,只是等他第二天到达悦来客栈拜访王韶后,才知道这份报纸根本是个空架子,不,连空架子都没有。

    没有办公的地方,没有机器,甚至连人手也只有他一个光杆,一切都得由他从头做起,王滔大为泄气,只是此时由不得他退让,一百五十两白huahua的银子已经jiao到妻子手中,不可能退回去,再说,从无到有创造出一家报纸岂不是更有成就。

    王滔拿出狠劲,没有办公地点,他自己拿出五十两银子租了一个小院,下层住人,上层就当成办公地点;没有人手,他写信给自己的好友,很快招募了三人作为他的助手;没有印刷机器,他凭着与《墨海书馆》的关系,租用了他们的机器,竟然仅用了七天,就拿出第一份样稿。

    当王韶看到王滔拿出样稿来找自己时,王韶吓了一大跳,他本来打算至少等到租界内的房子建成后,有了办公地点再行报纸,没想到这么快王滔就拿出了报纸的样稿。

    看了看王滔的样稿,这份样稿中规中矩,排版和书籍差不多,大小只有书籍四倍左右,两面进行复印,内容则是摘抄了一些邸报上的东西,还有一篇王滔自己写的关于基督教来历的文章。

    虽然王滔眼眶深陷,头1uan成一遭,为了这份报纸付出了极大心血,王韶还是摇了摇头:“这不行。”

    自己数天的心血,东家只是扫了一眼就说不行,王滔有点不服气,道:“如何不行?还请东家指点。”

    “报纸名称是什么,没有名称,以后报纸多了百姓怎么区别,还有这个报纸版面太小,看上去有点单薄,必须加大版面,至少增加一倍,排版不要竖排,不妨采用横排,以示与书籍区别。内容吧,也要改进,我们报纸的宗旨虽然是要让老百姓明白外界的事务,使之睁眼看世界,但必须潜移默化,不能一开始就把重点放在这上来。你写的这个洋教来历很好,只是用语太过生硬,可以将语言改得更活泼一点,更加贴进老百姓。报纸不光是登国家大事,还要留出版面登一些老百姓身边生之事,这样受众才能更广泛,光是文字不行,还要配图片,我明天就让旗昌洋和去,看看能不能定到照相机……”

    王韶哗啦啦说了一大串,停下来才现王滔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睛全是崇敬之色,王韶只得咳了两声,王滔才回过神来。

    “东家,你以前一定办过报纸,不能怎么懂得如此之多。”

    “哥们没有办过报,不过报纸倒是看到无数。”王韶得意的想,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我就去按东家的要求改过。”

    “等等,你报纸的名字确定了没有?”

    “还请东家赐字。”

    “就叫环球时报吧。”王韶也没有客气,这个名字本来就应该他来取,只是本以为还要再过一两个月报纸才会出来,一时没有顾上,没想到王滔如此迅就将报纸nong了出来。

    “环球时报,环球时报……”王滔念了数遍,越觉得欢喜:“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

    一艘巨大的船只正静静的停泊在上海浦码头,从船舷涂着的英文标识可知,这正是宝顺洋行的复兴号,这艘货船的吨位有427吨,是来沪各个洋行中,载重量最大的一艘货船,此刻货船上装满了货物,数十名汉子正从船上将一箱箱沉重的木头箱子卸下来,垒积到码头的一边。

    这些汉子多是打着赤膊,只在肩上垫了一点麻布,每走数步,都可以听到他们吭哧,沆哧的喘着粗气。

    每从复兴号卸下一个箱子搬到指定地点,那些汉子就会从管事手中得到一支小小的木棍,凭着这个小小的木棍,等到了晚上,就可以从管事手中得到铜钱,然后用这点铜钱到米铺买点粮食,带回一家老小的吃食。

    这是这些码头劳力们一天的生活,简单、繁重、劳累,只有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妻子儿女时接过食物时的欢喜笑容时,他们的脸上才也会1u出笑容。

    “砰。”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一名劳力扛着木箱从船舷下来一半时,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大意,木箱从他肩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冲力使得木箱四分五裂,一块块黑色的鸦片膏散落在地上,不少鸦片膏沾上了泥土。

    那名年轻的劳力一下子傻了眼,直接一名监工喝骂传来,劳力才惊醒过来,快步走下船舷来到鸦片散落的地方,将地上鸦片膏拼命捡起,附近的几名劳力见状,连忙放下肩上的货物过去帮忙。

    “放下,放下,你们这些穷鬼,知道这一箱货物值多少钱吗,就是把你们这些猪罗全部卖了也赔不起。”两名监工挥舞着鞭子,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被骂成猪罗,不少劳工脸上都呈现出一丝怒色,只是还是明智的避开,唯有那名摔了箱子的劳工还在手忙脚1uan的拾着掉在地上的鸦片。

    “啪,啪。”两名监工举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chou向那名劳工,被chou的劳工背上马上浮现出两道血红的印迹,他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这一次吧。”

    两名监工依然不停的chou着鞭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穷鬼,穷鬼的说个不停。

    所有苦力都停止了搬运,鞭子虽然chou在同伴身上,他们却仿佛netg身而出,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退缩了,他们需要这份工,一旦得罪监工,丢了工,家中很可能要挨饿几天。

    眼看着求饶的苦力声音越来越低,人群中终于有两名大汉出来,一把抓住两名监工的鞭子:“够了,再打就死人了。”

    见有人敢干涉自己,两名监工大怒,看清来人的相貌后,两名监工心中却是一虚,道:“既然是齐兄弟出面,行,我给齐兄弟一个面子。”

    这名出头的大汉姓齐名谦,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加上从小勤练武艺,等闲三五人根本近不了身,在码头苦力心中威望很高,另一人同样姓齐,名仲,与齐谦是好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身功夫不比刘谦稍逊,只是年龄稍小,一向以齐谦为主。

    齐谦和齐仲两人连忙将被chou的鲜血淋淋的苦力扶起,一名洋人走了过来,指了指三人道:“你,你们被解雇了,快走。”

    齐谦、齐仲两人都是一愣,齐仲怒喝道:“凭什么解雇我们?”

    “你们不守规矩,解雇。”

    “我们怎么不守规矩了。”

    ……

    无论齐谦、齐仲两人如何解释,那名洋人只是一口咬定解雇三人,两人无奈,齐谦指了指受伤的劳力道:“解雇我们可以,只是他受了这样重的伤,总该给点医yao费。”

    洋人脸上现出一丝狡猾的笑意:“要医yao费,赔偿这箱鸦片的银子,给医yao费。”

    “走吧,三位,洋大人不让你们赔鸦片钱已是开恩了,还想医yao费。”刚才打人的监工幸灾乐祸的道。

    几名监工早就想让齐谦、齐仲两人滚蛋了,有两人在,他们尚不敢肆意欺负那些搬运的苦力,以前没有借口,这次总算找到了机会,不知洋大人是否也如此想。

    “娘,我饿,我饿。”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襟,努力仰着脑袋,紧盯着母亲的怀里,仿佛那里藏着食物。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什么rou,明显营养不良,只是她的眼睛很大,眼光中全是渴望。

    她的母亲看样子只有二十五六岁,脸色浮肿,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袄,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二三岁大的孩子,孩子两眼紧闭,正在沉睡,只是嘴net却不断在蠕动,仿佛咀嚼什么。

    这是离上海浦码头不远的一个窝棚地带,江南水道密布,来到上海的流民大多是乘船而来,他们往往身无分文,就在附近找一个地方,用捡来的材料搭一个窝棚,就算在上海安了家,白天男人们都出去找活干了,只有女人,小孩留在家中。

    “妞妞,乖,不饿,等爹爹回来就有吃的了。”听到孩子喊饿,年轻的母亲连忙安慰,所谓家无隔夜粮,对于这些住在窝棚中的流民来说是常见之事,他们的吃食全靠男人做一天工后,晚上回家时带回来。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很快就会回来,要不妞妞和弟弟一样,先睡一觉,等你醒来,爹爹就回来了。”

    “娘,那我去睡了。”听到睡一觉爹爹就会回来,小女孩果然自己爬上一张木板搭成的小netg,闭上眼睛睡去,不一会儿就进入梦入,只是她的嘴net也如同她弟弟一样,不停蠕动,仿佛在梦中正吃着好东西。

    小女孩睡下没多久,窝棚的门被推开,齐谦走了进来,这里正是齐谦的家。

    听到动静,年轻的妻子转眼望向外,看到丈夫回来,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当家的,回来了,刚才妞妞还吵着要吃的。”

    “给。”齐谦将手中提着的七八余斤红薯递给妻子,齐氏接过红薯,正要去清洗干净,齐谦道:“少煮点,我被辞工了。”

    “啪。”齐氏手中提着的红薯袋子从手中滑落下来,愣了一下,弯腰将红薯捡起,故作从容的道:“辞工就辞工吧,当家的一把力气,还怕找不到活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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