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家的北极商社富甲半边天,这是整个大申王朝都知道的事情。但其真实的背景和身份,整个大申王朝也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在对方自报家门之时,嬴风和邢天完全不怀疑这是否是赵莽的奸计。

    他二人随同北极商社的武士一路潜行到一处极不起眼的铁匠铺中。众人穿过连夜赶工、汗流浃背的一群铁匠之后,武士首领触动机关,一面看上去似乎就要倾倒的土墙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隧道。

    众人皆是夜行的高手,所以没有人点起多余的火把。漆黑一片之中,嬴风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似乎就快要走到地心深处了,方才停下。

    接着又是一道机关暗门。门被打开后,一片火光骤然亮起,晃花了众人的眼。

    嬴风微微眯起眼睛,看见堆满了干粮的密室里正站着一个人,虽然年逾五十,但精神状态极好,给人以他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感觉。

    “你是……舞月溪的父亲?”

    那人的眼神本在刑天和嬴风之间徘徊不定,听见嬴风开口,双眼立刻大亮,上下打量着嬴风。片刻后,他颇为激动的迎上前去,一边拍打着嬴风肩膀和胸膛一边说道:“像!真像!简直就是威公的翻版啊!哈哈哈哈!天佑我大秦!”

    嬴风心中暗道,你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知道我是嬴风后,你才觉得我像父亲。不然的话,你为何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我来?

    心里作此想法,可他面上却干笑两声什么都没说。

    “哦!你看我激动得都糊涂了!我叫舞恬,是北极商社的老板!日前小女舞月溪承蒙公子照拂,舞恬感激不尽!!”

    嬴风赶忙摆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令千金足智多谋,她照顾我还差不多,哪轮得到我照顾她!”

    正所谓知女莫若父,看着嬴风暗自咂舌的表情,舞恬哪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爽朗的笑了笑道:“溪儿这丫头从小被我骄纵坏了,公子莫怪!”

    嬴风的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了起来,片刻后问道:“不知家主为何涉险相邀?”

    舞恬笑道:“公子还是不要叫我家主了,我舞恬少时便成了孤儿,幸得威公栽培方能有今天。如今我无亲无老,整个家里只有我和溪儿姓舞,这算得上哪门子的家族和家主!”正说着,他渐渐敛起笑意,正色问道:“若我猜得不错,公子必然已经做好了杀掉赵莽的准备,对否?”

    嬴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没错!不仅如此,只要此间一得手,我立刻就会潜出城外,赶在魏梓健回到晋国领土之前将他一并杀了!”

    蒙恬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公子敢想敢为,果然是威公的儿子!!不过我却要劝公子一句,无论是赵莽还是魏梓健,公子均杀不得!”

    嬴风与邢天相顾愕然,进而说道:“为何杀不得?家主……哦不,舞前辈可否知道,这赵莽为人睚眦必报,如今不但要杀我,还要整个殇鳞郡乃至秦国做他的出气筒!!这种人我岂能留他!!还有那魏梓健,他当初兵退晋地,居然带走了半个殇鳞郡的财帛!如此也就算了,居然连百姓的口粮也不放过!幸好我暗中早已将出云郡掌握手中,不然殇鳞郡至少会有半数的百姓被活活饿死!!如此草菅人命的小人,我又岂可留他!!”

    还有一个原因嬴风并没有说,那就是赵莽其实是晋人的事情。这当代晋国公的野心之大,纵然放眼整个大申王朝亦前所未有。公族子弟隐姓埋名掌控东边强国,又拉拢老晋人孟、吕两家卧底于西边隐患,自己则明刀明枪的打压隋国以遏制其发展。此心机之深,不可揣度;此眼光之远,不敢深思啊!这些年来所谓的瀚晋之盟,根本就是个掩人耳目的笑柄,应该说是晋人的毒计才对!倘若不趁这个大好机会破坏晋国的大计,恐怕不久之后,整个大申王朝的西北角就都是晋国的地盘了。

    但他始终担忧着冬刃的卧底身份,所以并没有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已深陷绝望的刘斐,甚至也没想过要分享给绝对信得着的舞恬。卧底之事,可大可小,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无论是敌人还是友人。也幸亏嬴风是这样一个恩怨分明且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不然冬刃当真要危险了。

    舞恬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所言,我都知道。这两人的确该杀,可杀了之后的情况,公子有否考虑过?”

    嬴风心道,当然是一了百了,痛哉快哉了!不过他知道舞恬此问定有深意,所以也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下文。

    舞恬说道:“倘若赵莽身死,瀚国的大权就会落回到刘斐的身上。公子难道就不担心,刘斐会继续支持晋国以蚕食我秦国?”

    嬴风一愣说道:“我有想过刘斐会将我抛出去以平息届时瀚国的动荡。但是,他没理由继续支持晋国吧?”

    舞恬摇头道:“他怎么想的,那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他自己都不会知道明天的他又会做和想法。况且就算他遵守誓约,与我秦国共同瓜分了晋国,那然后呢?若刘斐继续引兵向西以取我秦国,公子以为届时兵疲马乏、国力不济的秦国,又拿什么力量来阻挡实力数倍于秦的瀚国??再说魏梓健。这次殇鳞郡阵前易帅的举动,现在回过头来看,应该是晋国韩家对魏家所设的圈套无疑。但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圈套还是不够大,没能扳倒魏家。公子不妨设想一下,假如你杀了魏梓健,那等同于缓解了韩、魏两家之争,从而让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秦。到时候韩绝再倾晋国之兵鲸吞殇鳞郡,公子又可否能抵挡得住?”

    嬴风此时早已呆住,额角冷汗顺着鬓角流淌而下。

    蒙恬继续说道:“有句俗话说得好,相较于狠辣但熟悉的敌人,未知而多变的对手更加可怕。赵莽惦记着殇鳞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晋国的韩、魏两家之争更是历史久远。公子又何必非要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依我看,那刘斐必非酒囊饭袋之辈,赵莽有他牵制,将会越来越难有作为。而晋国韩家的势力也远不如魏家深厚,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起色。这些平衡点对我秦国来说,尤其是对我殇鳞郡来说,可都是难得的休养生息之机!!公子万务要牢牢把握啊!”

    嬴风恭敬的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前辈指教!嬴风谨记在心!”

    舞恬赶忙托起嬴风,随即脸色凝重的说道:“公子莫嫌我啰嗦,这可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啊!一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来强大自己,尤其是出云郡的资源,再不能这么隐晦了,白白分出一大半给了孟家。就算要与赢景泰撕破脸,也应当在所不惜了!”

    嬴风疑惑道:“前辈为何如此急迫?如果我现在撤走,那瀚、晋两国的内部斗争应该都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问题才对!”

    蒙恬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瀚、晋两国的问题,而是我有一种预感,这整个天下,似乎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嬴风大惊,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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