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风和嬴坤二人此前都曾做过同样的猜测,可也只是猜测罢了,还算不得心理准备。此时经赢景泰亲口证实,二人心中不禁掀起轩然大波,久久无法平息。

    嬴风怔怔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赢景泰眼中略过一丝悲戚,陷入了回忆之中,淡淡说道:“那天哥哥召我和卫湘子丞相谈话,商量关于嬴氏公墓的问题。哥哥想要将你母亲在殇鳞郡的墓碑迁入祖墓之中,待百年之后好与之为伴。当时我是反对的,你也知道,你母亲的身份是戎族公主,那是我秦国子民九百年来的死敌。倘若将其迁入祖墓,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哥哥心中也深明此点,所以自收复殇鳞郡后整整十年,哥哥都一直绝口不提此事。可不知为什么,那天哥哥非常坚持。我们大吵了一架。就在那时,防卫森严的墨云宫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手持一把雪亮无比的剑,奔着哥哥的后身死角就刺了过去。我大惊之下想要上前推开哥哥,可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我刚刚窜到哥哥身前,还没来得及将他推开,那把剑就将我们兄弟二人一齐刺穿了。”

    “哥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眼中都写满了诧异和不敢相信。”说到此处,赢景泰的眼中透出深深的悲伤,进而自嘲一笑道:“我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却伤及脏腑,苟延残喘了八年,如今怕是也熬到头了。”

    嬴风呆立当场,嬴坤赶忙追问道:“那刺客是谁?抓住了吗?”

    赢景泰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那刺客只是为了哥哥而来,得手即走,根本没将我和卫湘子放在眼里。后来卫湘子下令全城搜捕,却始终没有半点眉目。于是哥哥的死变成了我秦国九百年来最大的悬案。”

    “后来我很后悔,不该在哥哥人生最后的一刻跟他吵架。所以我决定,将你母亲的墓碑即刻迁回祖墓,与哥哥合葬在一起,以完成哥哥的遗愿。可惜天不遂人愿啊,没过多久,晋国人就将殇鳞郡又侵占了去,这件事一拖就拖到了今天,变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赢景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收拢心情,沉声说道:“当时我重伤卧床,兼且精神恍惚,秦国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卫湘子一手包办的。后来有一天,卫湘子忽然找到我的府上,要我继承国君的大位。”

    嬴坤与嬴风二人再次震惊得哑口无言。

    嬴风颤声问道:“卫湘子……不是被你……你害死的么?”

    赢景泰疲惫的摇了摇头道:“他是被赢景瑞害死的。”

    “什么?!!!”

    赢景泰继续说道:“当时我秦国有三位上将军,统领全国之兵,那就是白欲起、孟清河跟赢景瑞三人。卫湘子曾有一句断语,说赢景瑞此人终会成为国之大患。他曾多次进谏,要哥哥卸下赢景瑞的兵权,可哥哥却碍着他是我们的族兄,始终不肯同意,这事也始终没有下文。哥哥突然离世之后,白欲起在殇鳞郡与晋人交战,而孟清河则在断峰郡防卫戎族,秦国腹地之内所有的兵权尽皆落到赢景瑞的手中。卫湘子对此忌惮不已,深怕赢景瑞逼宫,所以来到我府上,与我商量一计,那就是由我假意篡位,这就等于是给了赢景瑞一个清君侧的借口。然后卫湘子给未逢战事的孟清河写了一封信,告知其赢景瑞欲反,随时准备率军回援。”

    赢景泰忽然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刚刚回复的一点精气神似乎就快耗尽,低声继续说道:“卫湘子忌惮赢景瑞,赢景瑞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为了彻底骗过他,卫湘子决定诈死,对外宣称是由于力阻我篡位而被我所害,然后躲在府里静静等待着赢景瑞的反应。从当时的种种迹象来看,赢景瑞是真的已经动了反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假意登位之后,他居然按兵不动,反倒是忧心忡忡的孟清河先一步领兵赶了回来。就在我与卫湘子都以为错怪忠臣之时,赢景瑞居然觑准机会,霸占了因孟清河回朝而无人把守的断峰郡,割地自立。”

    他看了一眼嬴风继续说道:“我和卫湘子都觉得既然事已至此,也只好先任其嚣张。等殇鳞郡的战事一结束,便让白欲起和孟清河共同领兵讨伐赢景瑞便是。而另一方面,我也在筹备着将国君之位还给你。就在此时,卫湘子忽然在自己家中遇刺身亡。大惊之下我即刻派人调查,发现丞相府上下只有一名管家不见了。就在我将全部心思都放在这管家身上时,忽然有人来报,说你的府上又着了一把大火。至此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个丞相府的管家根本就是赢景瑞的卧底,是他将卫湘子的计划泄露给了赢景瑞,让其免于中计,事成后他就立刻对卫湘子和你下手,企图嫁祸于我,进而挑起我跟白欲起的战争,这样一来,赢景瑞就可以坐得渔翁得利,待到我跟白欲起鱼死网破之时,再大摇大摆的出来收拾残局。万幸的是你并没有死,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赢景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卫湘子的计划不但没能奏效,反使秦国的权利一分为三,自己也横死家中。而我则由于死无对证,百口莫辩。进退两难之下,也只好假戏成真了。”

    嬴风的心一直在随着这段埋藏已久的往事而上下跳动。故事结束了,可嬴风依旧怔在那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

    许久之后,嬴风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自己也说这都是死无对证的事情,又凭什么要我相信!”

    赢景泰深深的看了一眼嬴风说道:“将来你总有一天会跟赢景瑞正面碰上。他是那些阴谋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当事人,有可能那个杀死卫湘子,也险些烧死你的刺客,也还在他的身边好好的活着。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说到一半,赢景泰忽然意味莫名的微微笑了起来,继续说道:“而且也不由得你不信。倘若我要杀你,现在就能做到,根本不需要多费口舌,跟你编这么大个谎言。”

    话音一落,还没等嬴风反应过来,寝殿的大门骤然被人撞开,百余名身着华丽甲胄的禁卫军涌了进来,纷纷抽出兵刃。

    几乎在同一时间,嬴风也抽出腰间佩刀,遥遥指着这些禁卫军甲士,刚要破口大骂赢景泰卑鄙,却愕然发现这些甲士竟然将嬴坤围在了中间。

    嬴坤大惊,发现这些手持兵刃围住他的人,都是他今早亲自从招贤馆里挑出来的高手,和禁卫军里忠于自己的人。

    他双眉高高挑起,爆喝道:“大胆!!!”

    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发生,禁卫军们没有丝毫的反应,反倒是握紧了兵刃,更加迫近了他一步。

    赢景泰沉重的声音忽然响起:“坤儿不用再挣扎了,这些人是你的人,可最初却是我的人。他们不会听你话的。

    嬴坤的心脏骤然一缩,满脸震惊的回身问道:“君父,我不懂……”

    赢景泰别过头去,似乎不忍再看自己的儿子。

    “为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亲。可为父是一国之君啊,总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现在为父要将这国君之位还给风儿,你必不会甘心。我秦国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赢景瑞了,所以也只好委屈你,随为父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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