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棋局:乱天歌!

    燕义暗自惊诧,唐小峰所用的飞剑和他刚才祭出的金鼎,已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宝物,这天底下绝无多少法宝神兵能够硬接“天龙破九霄”而不毁不坏,但那一剑一鼎却做到了。

    而现在,这突然镇来的宝塔金光四射,竟不弱于那一剑一鼎,单是看一眼,他便已深知,只要被它镇住,想不魂飞魄散都难。

    他操控天雷转了个弯,击中佛塔,佛塔震飞。

    燕义这剑化天雷的一招,竟接连击飞泰煞鼎、墨虹剑、六道转轮塔,让唐小峰大吃一惊。

    但唐小峰也现,雷声淡了,闪电弱了。

    天雷来时猛烈,去得也快。燕义接连击退三样神兵法宝,“天龙破九霄”再而衰,三而竭,剩下的就只是强弩之末。

    被震飞的墨虹剑倒飞而回,与唐小峰人剑合一,朝燕义电射而去。

    燕义冷笑一声,仅凭着残余的天雷就挡住了他。

    天空中却又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急落而下,手持凤霄双剑,化作剑的旋风,旋向燕家家主……风华剑舞。

    天机五剑见燕义遇险,想要前帮忙,然而六道转轮塔与十八般佛宝却已再次轰去,将他们全都阻住。

    燕义大吼一声,剑气狂卷,阻住红衣少女。

    但他方自用出“天龙破九霄”这等绝招,正是气势衰竭之时,手中飞剑又要阻住唐小峰以自身所化的墨虹剑,单凭剑气,竟是难以挡住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娇躯一扭,空间蓦地旋了一下,整个天地都变得灰暗,然后倒转起来。

    天地只是倒转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这种诡异的情景让人觉得自己只是突然间眼睛花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花,红衣少女竟已破入燕义以剑气所化的屏障,双剑一绞,燕家家主的脑袋冲天而起,血光溅出。

    天机五剑又惊又怒,击飞十八般佛宝,纷纷冲来。

    唐小峰抬头一看,看到天际有许多戴面具的黄天道道徒正自飞来,赶紧拉了红衣少女,纵剑而走,让天机五剑齐齐扑空。

    两人飞了一段,一个俏影飘了出来,唤声“公子”。

    她自然便是林香。

    红衣少女娇笑道:“小峰,刚才那人是谁?他的剑术厉害得紧,若是单打独斗,只怕我们都不是他的敌手。不过他的剑法好像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少女哭声。红衣少女怔了一怔:“紫琼姐?”

    林香低声道:“公子,刚才那几人虽然戴着黄天道的面具,用的却是燕家的剑法,难道……”

    唐小峰苦笑:“被我们杀掉的……是紫琼的爹。”

    林香与颜紫绡全都怔在那里……

    白话载着孟家姐妹花一路狂逃。

    微微在她们身后不停追着。

    微微虽然追得快,但白话却是滑头得紧,左折右绕,飞下窜,竟让微微怎么也无法追。

    微微大怒,将金钗一抖,化作巨大关刀,朝她们直劈而下。

    关刀虽然巨大,但她劈的却只有白话一人。

    因为她已看出那对孪生姐妹花中,有一人已得了五彩之气,若是将她直接杀死,五彩之气重回天地之间,再要聚集,颇不容易。

    所以她要截下那个女孩,用能够抽取四时五运的正神刀,将其体内的五德之气抽取过来。

    白话与孟家姐妹花挨得极近,但微微这一刀却一毫不差地往她劈去,由此可见其本领之高。

    白话却故意移了一移。

    她虽然只是移了一点儿,微微却担心伤到孟紫芝,只好收刀。

    白话带着姐妹花继续逃。

    但是前方却有一群黄天道道徒围了来。

    白话暗道糟糕。

    她虽不怕这些人,但只要被这些人拖延一下,微微就会追来,到那时,她和芸芝、紫芝可就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就在这时,天空蓦地一黑,妖风狂卷,紧接着就是风沙走石。

    一只巨鹏从天而降,金翅疾扫,那些黄天道道徒被迫让开。

    白话大喜,带着姐妹花驾云一纵,落在巨鹏背。

    等微微回过神来,巨鹏已带着她们疾飞而去。

    微微只好停在那里,恨恨地道:“迦楼罗?”

    迦楼罗飞得极快,就算是剑侠的御剑之术也比不,自然无人能够追及。

    将所有人都甩开后,它落在一处山谷间,将小姑娘与姐妹花放了下来,自己快一转,变成了一个全身纹痕的少年。

    芸芝和紫芝却没想到这只大鸟还会变人,都有些怔。少年却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低声道:“刚才谢了。”

    身子一窜,又变回巨鹏,飞向西下的夕阳,很快就消失不见。

    芸芝和紫芝从六九残红天魔阵中救了他,所以他要来报恩。

    但是报完恩后,他却不想跟任何人扯关系,于是掉头就走。

    他原本就是这般孤僻与冷漠的性子。

    唐小峰与颜紫绡、林香在山岭间不停飞着。

    他低声问道:“你们不是送亭亭和红红出海么?怎么又回来了?”

    林香道:“公子担心那礼部主事是黄天道的人,会对亭亭姑娘不利,但那主事昨日中午像是突然有极大要事一般,急急告辞,然后便不知去了哪里。紧接着,通缉公子的海捕公文仿佛在一夜之间,贴得到处都是。我和紫绡姑娘担心公子出事,再加那名主事走了,也看不出还有谁要害亭亭姑娘,于是就与紫绡姑娘离开使团,前来寻找公子。”

    颜紫绡道:“为防万一,亭亭已让那几名金凤骑乘着使船沿江而下,她和红红、锦枫她们乘了飞车,有墨香等人保护她们,应当无事。”她是怕小峰会怪她扔下亭亭等人,所以多解释了一番。

    唐小峰道:“还好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就死翘翘了。”

    又道:“黄天道分裂成了两派,一派被武后控制,另一派被微微和桓彦范控制,那名主事应当是武后那一方的人,得知武后被杀、太平公主和桓彦范掌权的消息,必定是怕了,所以突然逃走。”

    二女对望一眼,颜紫绡低声道:“到处出了什么事?紫琼姐的父亲为什么又要杀小峰你?”

    唐小峰淡淡地道:“因为我打晕紫琼,脱光她的衣裳,对她做了那种事情,结果被她爹撞了。”

    二女失声叫道:“什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骗你们的,怎么可能?”你们的智商高点儿好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窜出一个小姑娘,向他们招手。

    唐小峰道:“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等下再告诉你们。”

    飞过去,与白话、孟家姐妹花会在一处……

    天色开始变黑。

    白话找了个山洞,向唐小峰借来五色笔,画了四张符录,放了八盏琉璃灯。

    又变出一支桃木剑,在四符八灯间跳来跳去,作歌曰:“金公本是东家子,送在西邻寄体生。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结亲情。姹女游行各有方,前行须短后须长。归来却入黄婆舍,嫁个金公作老郎。长男乍饮西方酒,少女初开北地花。若使青娥相见后,一时关锁在黄家……”

    颜紫绡悄悄地问:“小峰,她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亦悄悄地回答:“她这是得了羊癫疯,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芸芝低声笑道:“她作的是《四象八卦歌》,每一个学六壬的人,一开始都要学的。不过她唱的却又与一般的《四象八卦歌》有些不同,改了很多地方。”

    紫芝道:“这什么公啊婆啊的,嫁来嫁去,还生了一堆孩子,和四象八卦有啥关系?”

    芸芝道:“金公表示天父,黄婆表示地母,乾为父,坤为母。震一索而得男,谓之长男,兑三索而得女,谓之少女。震一宫在西,兑三宫在北,所以说长男乍饮西方酒,少女初开北地花。”

    紫芝道:“哇,连乾啊坤啊的都要娶来嫁去,难怪孟夫子说‘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芸芝,我终于知道你为啥要学这东西了,莫非是为了要早日算出自己的如意郎君在哪里,嫁个好人家,生一堆男男女女?”

    芸芝脸儿一红:“又在呱噪。”

    说话间,小姑娘以剑指天,歌儿一变:“女子著青衣,郎君披素练。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呔,父阴母阳,诸子错乱,太老君……急、急、如、律、令”说完将剑一扔,趴在地:“我的娘啊,累死我了。”

    唐小峰小心地问:“你到底在弄什么鬼?”

    小姑娘却又跳了起来:“我得了羊癫疯这种事,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唐小峰:“……”

    月光下,微微落在一处峰顶。

    峰顶,有一辆马车,架车的是两个小道童,也不知如此陡峭的山峰,他们是怎么把马车驶到这里来的。

    微微低声问:“师兄,可算出他们藏在哪里?”

    车内的老道道:“算不出了。”

    微微错愕地道:“为何算不出?”

    老道淡淡地回答:“有人用术法蔽了地网,令人无法再用卦术探知他们的动向。我扰乱的乃是九星与四时,他们但用卦术,算出的只会是‘五不遇时’,那人弄乱的却是象卦方位,若我所猜无误,那人用的当是姜子牙传下的《乱天歌》。”

    微微蹙眉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妨,”老道道,“《乱天歌》地网所覆不会太广,不过是方圆数十里之内,他们暂时只能待在这片范围,一旦出了地网,我自然便能找着他们。不管是我的‘五不遇时’还是那人的《乱天歌》都有时效,过了一日便无法再用。”

    微微冷笑道:“既然逃不远,那就简单多了,等地网消失,他们难道还能比得师兄?”

    “不可大意,”老道道,“卦术或是我强,但他们中有人得了王气,气运却是在他们那边。”

    微微道:“我自有办法。”身子一纵,掠空而去。

    马车依旧停在那里,清风吹过,萤火飞舞。

    微微飞了数里,听到琴声。

    前方有一条清澈的河流,河水倒映着月色,散着粼粼的冷光。

    河有一叶轻舟,舟盘膝坐着一个穿着黑裙,戴着黑纱的少女。

    微微翻了个筋斗,落了下去,足尖点着船头,船身连颤也未颤一下。

    黑纱少女仿佛不曾看到她一般,弹完了曲儿。

    微微听完了曲儿。

    听完曲儿后,微微道:“我想要姊姊帮一个忙。”

    黑纱少女道:“你说。”

    微微道:“我想杀了那姓唐的家伙,还要抓他身边一个人,可是那家伙实在能逃,我想让姊姊帮我。黄天道与官府在明,你的天魔宗在暗,必可让他们无处可逃。”

    黑纱少女道:“没空。”

    微微眉儿一挑,微现怒意。黑纱少女却又抬起头来,道:“我虽没空,却可以帮你想一个法子。”

    微微道:“什么法子?”

    黑纱少女道:“尊圣门。”

    微微蹙眉:“尊圣门?”

    黑纱少女道:“唐小峰杀了尊圣门的圣主和两皇、四圣,毁了尊圣门,龙族大将阴烛进入神州,重建尊圣门,唐小峰乃是他们必杀之人。你只要设法把他的大致位置不断透露给阴烛,以阴烛的神通和能耐,自然有办法找到他,到那时,你岂非可以坐享渔人之利?”

    微微沉吟片刻,忽地笑道:“姊姊这法子好是好,不过却是为你自己着想,你要捉那只迦楼罗,又怕龙族多管闲事,所以让我用那小子把阴烛和他的两个师妹、七个弟子引开,是也不是?”

    天魔宗公主轻描淡写地道:“你要是觉得这法子不好,那就算了。”

    微微娇笑道:“姊姊虽然别有用心,但这法子倒是好的。”娇躯一旋,消失不见。

    天魔宗公主漫不经心地摆弄琴弦,又弹了一哀伤缠绵的曲儿。

    山洞内。

    林香不安地问:“公子,既然敌人中有会卦术的人,我们怎么还敢一直待在这里?”

    白话嘻嘻笑道:“没事,我已经用《乱天歌》设了地网,蔽了周围几十里内的象卦,他们无法再用卦术找到我们。”

    又道:“芸姐姐会算,对方也有人会算。但是对方弄了鬼,芸姐姐算出来的全都是‘五不遇时’,对方以有算算无算,我们不凶也凶,只有藏在这里,躲过‘五不遇时’的时效,我们才有机会逃出对方的天罗地网。”

    唐小峰道:“你倒是什么都会。”

    小姑娘得意地道:“略懂,略懂。”

    天色已是极黑,春寒颇重,他们在洞内生了火,唐小峰又用五色笔画了仙篆,屏去火光。

    紫芝人小心宽,也不害怕,一下子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芸芝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拿了本在那看着。

    唐小峰开始告诉颜紫绡和林香,在皇宫内生了什么事,二女听得惊心动魄。

    芸芝不知不觉也放下手中的,听得入神,她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武则天和张大人竟是被御史桓彦范所杀,而太平公主和升平公主也牵涉其中,心里不禁忧愁,想着自己和紫芝竟被卷入如此大事之中,也不知将来会变得怎样。

    她却哪里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所遇到的事儿,已远远出了她的想象。

    颜紫绡知道银蟾、玉蟾两姐妹都已被桓彦范所杀,又想起紫琼的父亲死在自己手中,以后必定反目,心底也是黯然。

    唐小峰却想着紫绡姐一向怕鬼,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宰氏姐妹已经变成了鬼,被他带在身的事,免得吓着她。至于与五彩之气有关的事,他暂时也没有说出来,这个却是不想吓着芸芝。

    芸芝又开始蜷着身子在那看,唐小峰无聊,凑过去道:“你在看什么?”

    芸芝将封面翻给他看,面写的是《六壬阴阳经》,署名则是“李淳风”。

    李淳风乃是袁天罡的徒弟,和袁天罡一样,是历史有名的相师,其手著的《推背图》、《演齐民要术》、《六壬阴阳经》俱都流传后世,其中的《推背图》最为神秘莫测,被后世不知多少人试着解读。

    唐小峰好奇地问:“我听说与六壬有关的藉虽然到处都是,但最基本的起课方法却从无一本记载,只能靠口口相传,你的六壬是跟谁学的?”

    他问这个也很正常,谁都知道六壬的基础无非就是《周易》,而《周易》到处都是,能够倒背如流的不知多少,与六壬有关的藉也随处可捡,每一个街头算命的案都要放个一本两本,但是藉虽然到处都是,起课的方法却极少有人知道,不会起课,易读得再精再微也是没用。

    所谓起课,就是掐“天地盘”,天盘是多少,地盘是多少,排列在一起能得出什么卦象,会背易的人虽然很多,但怎么掐出天盘和地盘,却根本没几人知道。掐盘的法子不但只能口口相传,任何一本里都无法找到,就算是没有人的地方,起课时手也要藏在袖子里头,连鬼神都不让见着,所谓“袖占一课”便是由此而来。

    就是因为这个道理,芸芝再怎么聪明,她的六壬也不可能是自己看看来的,必定是有人教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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