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皇甫渠的把柄?”苏翰贞又追问。

    “多少有一点吧!他这些年搜刮了皇甫家族这么多银子,多少会有把柄留在我们家族。”

    无晋又笑道:“其实皇甫渠在东海郡受贿很张狂,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有心把这些事记录下来,那就是铁证如山了。”

    “我明白了!”

    一直在沉思中的陈直忽然恍然大悟,他对苏翰贞道:“我听说前些天皇甫渠送了一个侍妾给高怛,估计问题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一定是被她偷出来,所以皇甫渠才会有这些高恒的把柄。”

    苏翰贞沉吟了一下,“可是皇甫渠也是楚王系,他这样做明显是要造成皇甫逸表和申国舅的不和,他为什么要这样自相残杀?难道他不怕申国舅报复他吗?”

    “这个嘛……”

    陈直看了一眼无晋,笑了笑说:“其实很简单,就看无晋手上的皇甫渠的把柄是什么?”

    “是他这些年受贿的详细记录,如果陈大人感兴趣,我可以奉送。”

    无晋淡淡一笑,皇甫渠这个把柄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苏翰贞疑惑依旧,他不太相信元晋的解释,这源于他对无晋的了解,要挟皇甫渠去利用女人弄到这些文书,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靠谱之事,里面有很多可变因素,一般人都不太会冒这个风险,更何况是直接关系到大哥性命的无晋。

    但陈直却先入为主,他认为这件事完全可能,这是他推导出来的结论,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陈直从来都很固执,更重要是,他不相信无晋能靠自已搞到这些文书,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苏翰贞没有再继续揭穿无晋,既然陈直认定是从皇甫渠手中得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收起证据,起身笑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和高怛谈判。”

    和高恒的谈判由苏翰贞去完成,陈直不宜出面,作为护卫,无晋将陪同苏翰贞一同前往,他走在,苏翰贞走在后面,走过一道回廊时,无晋发现苏翰贞没有跟来,隐隐有争论的声音,他快速向回走了几步,躲在一堵墙壁背后,听见了苏翰贞和陈直在争叭

    “苏大人,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可以保证你无恙,但这次扳倒高怛的机会太难得,扳倒刑部侍郎,这无疑会提高太子的声望,你用这么重要的证据去换一个小小户曹主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不如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囫执了。”

    听到这里,无晋不由暗暗恼火,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将最重要的一封信留下了,否则苏翰贞若答应了,他就该悔之不及了。

    苏翰贞的声音也传来了,“陈中丞,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些文书和信是无晋给我的,他之所以给我,就是因为他信任我,相信我会去救他大哥,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如果我们不管惟明死活,就一心为扳倒高怛,你让我苏翰贞如诃向无晋交代,如何向良心交代,很抱歉,恕我不能从命!”

    “苏大人,这件事向太子可不好解释啊!”

    “陈中丞不用担心,怎么向太子解释是我的事情,我会向太子说清楚情况,就这样吧!”

    “苏大人,你不要后悔!”

    “我苏翰贞做事从来后悔!”

    两人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激烈,最后鸦雀无声,半晌,只听陈直重重哼了一声,沉重的脚步声便离开了,苏翰贞的脚步声也传来,无晋立刻向前方奔去,尽量离他们远一点,他跑到桥头去等候。

    片刻苏翰贞的身影出现了,他忽然看见了无晋,不由笑道:“我以为你先出去了,怎么在这里等?”

    无晋把一份申国舅写的鸽信默默递给了他,苏翰贞接过,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高恒来东海郡的真正目的,大人看完就知道了。”

    高怛喝了肖姬奉给他的凉茶,便沉沉睡着了,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他已经发现了房中不妙,他脖子上的金钥匙没有了,象牙箱子上的小金锁也不见了踪影,当他打开箱子时,箱子里所有的文书都被席卷而空,只剩下一只空箱子。

    这是谁干的?他反应过来,难道是肖姬吗?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定就是她了,顿时暴跳如雷,咆哮着命令士兵去追捕那个**,包括城门、码头还有皇甫渠的府宅。

    房间里,高恒背着手在来回踱步,身体里药力已经完全消失了,但他头脑中依旧混乱成一团,没有一点头绪,他心中又急又气,箱子里不仅有申国舅给他的密信,还有他一路收的贿赂,尽管名义上是他四十寿辰的寿礼,但他的寿辰在一月就过了,谁都知道这是贿赂。

    不管是申国舅的信还是他的贿赂,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现在唯一所期盼的,就是那个贱女人只想要他的银票,而把其他文书都撕掉,但他也明白,这只是他的一个奢望,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个**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象牙箱子里有银票,无金无银无珠玉,她若是想偷财,应该把箱子箱子一起偷去才合理,这个箱子还值几千两银子。

    很快,他的担忧被证实了,士兵在门口的草地上找到了被丢弃的金钥匙和金锁,这就是说明,肖姬不是为了偷财,而就是为了偷他的信件,目的很明确,高怛有些害怕了,现在正是东海郡权力斗争的关键时刻,出了这种事情,搞不好他的仕途也会一起栽在这件事上。

    高恒坐在桌子旁,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的办法,可想了半晌,他仍然想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这时,派去搜查肖姬的队正回来了。

    “大人!”队正小心翼翼向他请示:“我们去城门码头都找遍了,没有找到肖姬,我们人数不多,是不是可以请县衙或者郡衙帮忙?”

    高怛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便摇摇头说:“找更新最快不到就算了,不要惊动他们,皇甫渠那边有消息没有?”

    队正又禀报:“大人,我们也去了皇甫县公府,他说肖姬已经送给大人,和他没有任诃关系了。”

    “砰!”一声,高怛根狠一拳砸在桌上,低声咬牙切齿骂:“王八蛋,他敢说和他没有关系?

    唯一能要挟肖姬的人就捏在皇甫渠手中,他居然说和他没关系,这让高恒心中怒火万丈,他又恶狠根问:“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肖姬的父母在把肖姬送给大人的同时,便离开县公府了,他还是那句话,他说肖姬不管发生任诃事情是大人的私事,和他无关,让大人不要把他扯进去。”

    “狗屎!”高恒破口大骂,他腾地站起身,心中怒火燃烧,“好一个皇甫渠,女人是他送的,出了事却和他没有关系,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我找他去!”

    他怒气冲冲丙要出门,一阵脚步声响,又一名士兵跑了进来,“犬人,苏刺史求见!”

    高怛愣住了,半晌,他又颓然坐下了,苏翰贞这个关键时刻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请他进来吧!”

    高怛低声叹了口气,他忽然又喊住了士兵,“只有苏翰贞一人吗?陈中丞有没有来?”

    “只有苏天人一人,还有一个少年,或许是他的随身护卫。”

    高怛点点头,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只要陈直没有来,那就有商量的余地。

    片刻,苏翰贞带着无晋走进了秋圃园,今天是高恒入东海郡以来,苏翰贞第一次和他会面,他俩表面上漫不经心,平静如水,可事实上却是暗流汹涌,这次会面关系他们两人将来的官场生涯,涉及双方的命运,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谈判。

    就在刚出发时,苏翰贞又和陈直谈了几句话,陈直还是希望利用这些证据弹劾高恒,皇甫惟明这个小小的户曹主事不足为虑,他希望苏翰贞能够从大局考虑,但苏翰贞依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自会向太子禀报!,这是苏翰贞留给陈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坚决,不容质疑。

    高怛迎了出来,他们在朝廷时便已认识,当时苏翰贞是东宫善赞大夫,五品官员,而高恒是刑部郎中,同样也是五品官员,在开朝会时,他们几次站在一起,甚至还彼此交谈过,那是一年多以前。

    在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那时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年多以后他们会在眼下这种尴尬的情形中会面。

    两个人见面时表面上带着一丝笑容,高怛笑着说,“苏大人请!”

    “侍郎大人请!”

    苏翰贞给无晋使了一个眼色,无晋跟在他后面走进了房间,无晋现在完全相信了苏翰贞的诚意,他听到了苏翰贞和陈直之间的简短而激烈的争论,苏翰贞的有始有终,终于使他相信,苏翰贞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官员,有一种书生的固执,他还保留着读书人骨子里的品格,一种人性的光辉,他宁可放弃扳倒刑部侍郎的机会,也一定要信守诺言救出为他而入狱的属下,这让无晋内心充满了感动。

    他默默地跟随着苏翰贞走进了房内,站在他身后,高恒只是瞥了他一眼,很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把他当做了苏翰真的贴身护卫。

    两人分宾主落座,苏翰贞淡淡一笑:“听闻昨日侍郎被刺伤,我公务繁忙,没有及时来探望,请侍郎大人不要见怪。”

    “没有!没有!”

    高怛连连摆手,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呵呵笑道:“虽然血流得多,但没有伤筋骨,医生说并无大碍,休养一两个耳就好了,多谢苏大人关心。”

    苏翰贞心中担心惟明,他觉得拖一刻时间,惟明就会多一分危险,他就像要从死神手中将惟明抢回来一样,立即进入了主题,“高大人,我想和你再谈一谈惟明,我觉得大人是在冤枉惟明了,惟明是维扬县名门子弟,是丹阳郡王之后,又是贡举士,饱读圣贤书之人,他怎么可能是刺杀大人的幕后主使?大人切莫为一时之激愤,放过了真正的凶手。”

    说着,他将两封申国舅的信放在了桌上,又淡淡道:“这是有人交道郡衙的一些文书信件,好像是高大人的东西吧!”

    高怛脸色一变,果然是在苏翰贞手中了,他心中又气又急,也顾不上面子了,取过信便恨声道:“一个该死的贼偷走了我的不少东西,苏大人,不止这两封信吧!”

    “哦!”苏翰贞轻描淡写说:“还有一些东西正在整理中,御史陈中丞也颇为感兴趣,他几次提出问我要这些文书信件,我没有给他,我说这是高大人的私人物品,外人怎么好随便翻看呢?”

    说到这,苏翰贞似笑非笑地望着高怛,等待他的答复,高怛脸一阵青一阵白,但心中却又升起一线希望,他明白苏翰贞的意思,只要放人结案,他就不把这些文书给陈直,双方做一个交易。

    高恒也无可奈何了,他只能和苏翰贞达成妥协,但他也知道仅仅放人是不够的,还需要把这件刺杀案定下来,否则苏翰贞也不会相信他,他又想起皇甫渠害了自已,心中恼恨之极,便冷冷道:“既然我被刺,总归要有说法,否则朝廷也交代不过去,其实我这伤是一个女人所刺,而女人已经失踪了,但幕后主使却在,我觉得此吹刺杀案和皇甫县公有关,明天我会正式写一份公文回刑部,苏大人觉得怎样?”

    看来双方都一致同意用皇甫渠来做替罪羊了,这样也好,东海郡少了他,便少一个祸害,想到这,他便微微一笑道:“我那里也有几份关于皇甫渠的受贿检举信,我猜测或许他是怕侍郎大人查到他的问题,所以他才行此下策,明天我会派人把那些皇甫渠的受贿线索给大人送来。”

    两人目光一触,皆心照不宣了,苏翰贞便站起身告辞:“打扰高大人养伤了,我先告辞!”

    高怛送他走到门口,又忍不住问:“苏大人,那我的那些文书信件,你看什么时候能还我?”

    苏翰贞停住脚步,回头一笑:“高大人放心,是你的东西,终归会还你。”

    他拱拱手,便带着无晋离开了秋圃园,高怛望着他们走远,他低声对士兵下令:“速去传我的命令给徐远,立即释放皇甫惟明,撤销一切关于皇甫惟明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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