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没有那种勇武的劲头,也不会那么莽撞,这一去,了。张世杰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作为大将军的他,掌管了军权这几年,对于每个手下的脾性基本上是了解的,刘俊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福州团练使,在朝廷里面几乎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几年的海上漂流生活中,可用的人是越来越少,所以刘俊虽然官职没有升迁什么,实际的职责却是大了很多。不过不代表他有这个能力。

    自己早就该看出昨天刘俊的不妥来,当下张世杰也不去水寨东门去看情况,详细的找来昨天他不在时当值的士卒问了个清楚,知道昨天元军曾经射进来一封劝降书时,就能肯定刘俊去做什么了。

    形势已经是十分的严峻,安南陈平仲的逃走,刘俊的叛变。都是在这人心惶惶、摇摇欲坠的崖山水寨中加了两道十分深刻的伤口,再任由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军心就已经散了。

    为了暂时稳住军心,故作淡淡的对前来禀报的士卒说道:“你先回去,刘将军确实是我派出偷袭元军的,由于军情紧急,我没有向东门出讯号,你们回去仍然坚守岗位吧。”

    半信半的,那名士卒嘟囓着离去,心道,就算是军情紧急,也犯不着杀自己人吧。但是那里敢问出来。

    看着士卒回去,张世杰匆匆忙忙的吩咐亲兵前去请在南侧驻扎的张达将军过来商议军情,心里叹息道:“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但是明天该如何自处,又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张达过来后,两人一直商议到拂晓的来临。

    天亮了,二月初九,是一个阴天。大风从西北吹了过来,卷起了一层层的海水冲击着水寨的船墙。迎风而战的岗哨,被吹的眼都眯了起来,不得不加倍地打起精神,防止有一点风吹草动从自己的眼角中溜走。

    虽然没有睡觉。但是张世杰和张达二人仍然是没有一丝困意。顶着朔朔地北风。密切注意这元军地动向。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元军阵营中不时传出地欢呼声。召集号角地声音也不时地顺风传到了耳中。注意看时。好像从各个方向有大型坐舰往崖山开去地迹象。但是在千军万船之中。若不是经验丰富。根本也看不出来。

    两人相互地看了一眼。脸上充满了沉重。这分明是元军召集诸方将领地信号。也可以推断出。刘俊是降元了。张弘范等元将已经知道了大寨之内地详细情况。正在召集将士。准备强攻了。

    张世杰轻轻地对张达说道:“击鼓吧!”

    张达默然不声。深深地躬身下去。行了一礼。也不回话。直接就走了出去。

    辰时。一声声激昂地战鼓声惊醒了还在浑浑噩噩地士卒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鼓声了。因为这鼓声代表着大家马上就要面临着浴血奋战。

    鼓声是从帝舟地方向传来的,一直在那里响着,不像是过去地三通鼓毕,就静静的等待会合的情景,一声声的鼓响,好似敲着士卒们的心上,慢慢的,那一双双充满气死地双眼恢复了一些生气。

    大家又重新握住身边的武器,站了起来,面向帝舟方向,面色变得庄重起来,舱下地水手又踏上了车船的轮滑。舵手又回到了自己地位置,大家都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坚定不移的向帝舟聚拢过去。

    这时,天虽已亮但却仍旧昏暗,到处都笼罩在一片分不清是云还是雾地漆黑水气之下。

    张世杰站在帝舟那高高的船楼上,已经脱去那厚重的冬衣,取而代之的是金光闪闪的盔甲。再也看不见老迈的模样,用一把朴刀牢牢的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以至于让别人看到像是一只钉子般的立在那里,不管风有多大,也不能使其挪动分毫。

    狂风在海面上呼啸着,但是遇见这样一位将军,也会绕开那肆虐的脚步,仿佛不敢与这位年事已高的将军正面对抗。看见船队激起的白色浪涛不断地靠近。张世杰终于满意的大笑起来。命令道:

    “把剩下的水全部搬出来分到各个船只之上。”

    从张世杰的口气中,张达明白了一切,于是大声地指示士卒们照办。

    军需船只开了过来,把装满淡水的木桶纷纷到每个船只之上,各船的甲板上刹时间排满了装满了淡水的木桶。但是在木桶的边缘,仍然可以看到那斑斑的血迹,在有的桶中,仍然荡漾着那一抹暗红。

    这样的水能喝吗?士卒们用狐的眼光看着大将军。却现大将军的面前也摆着同样的一桶淡水。

    的大将军,则率先拿起一柄木勺,很自然的从里面取的水来,仰头喝了下去,大口的喝着,喝完一勺,又取了一勺喝着,没有停止,透过唇角洒下的水中,士卒们分明也看见了那飘着红色的血光。

    “把这些水喝光吧,只有喝了这些水,吃饱了饭,我们才有力气去杀那些鞑子。才有力气为我们的袍泽报仇雪恨。”

    张世杰大声的说道:“我知道水里有我们同胞的血肉,但是我还是让你们喝下去,因为我们不喝,就只有等着被鞑子宰杀,等着任人鱼肉,等着去做一个亡国之人。”

    “我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就是安南的那个陈平仲跑了,面对着元军的凶残,面对着水寨之内我们大宋子民的尸骨,他们害怕了,他们害怕自己也变成这样,所以只能逃跑,做了无耻的逃兵!!”

    但是他们能跑,我们呢?我们作为大宋的子民,已经是退无可退,他们可以跑回安南那穷乡僻壤中芶且偷生,但是我们身后则是茫茫的大海,所有在场的,我们大宋的子民,大部分都是随着朝廷奔波了三年有余的人吧?当我们退无可退,只能靠一个个小岛栖身的时候,你们可体会到做为流亡之人的感受,你们还愿意承受这种痛苦吗?

    我不能了,作为你们的大将军,我是无法忍受这种煎熬,每天在元军的耻笑中偷生,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要和这些没有人性的蒙古鞑子决一死战。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很害怕,因为我心里同样害怕,但是除了这样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偷偷的跑到元军那里,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那么等他们高兴的时候,可能会给咱们一碗干净的水,但要是他们不高兴的话,被投入咱们水寨那千千万万个同胞就是榜样。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我们能害怕吗?害怕有用吗?如果真的摇尾乞怜的话,在那里堆积如山的同胞们会原谅咱们吗?

    大喊着,指向那装满尸骨的船只,士卒们的脸猛的全部扭了过去,仿佛要把自己的脖子扭断一样。张世杰继续喊道:“你们看着这些尸骨,你们问问他们,我们能投降吗?”

    “不能!”被张世杰调动起来情绪的士卒们开始反应过来,马上回答道。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士卒们举起手中的武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一双双眼睛亮了起来。

    很满意这种结果似得,张世杰放声大笑,在笑声中依旧喊道:“那就拿起你们的碗,盛上这满是我们同胞血肉的水喝下去,在九泉之下的大宋子民会给我们勇气,会保佑我们杀尽鞑子和卖国,还我大宋一个大好山河。”

    在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张世杰便将自己手上喝干的木勺砸上甲板摔了个粉碎。威武的扫视着在下的士卒们。

    张达和众亲兵先带头,用各种器具盛起水来就喝,有的心理着急的,甚至抱起木桶,:意的喝着,再也不去想那水中的血迹。

    被情绪所带动,士卒们纷纷走到自己船上的木桶前,取水喝了下去,眼光中除了透着一丝寒光,竟然难得的有了一丝冷静。喝完水后就站在船舷边,等待着大将军下达杀敌的命令。

    没有多大一会,能站起来的士卒都站立在自己的船头,面向帝舟,在张世杰的带领下,大声呼喝着:“杀敌!杀敌!”

    喊声震天,一时间风云为之色变。

    与此同时,也惊动了正在商议军情中的张弘范等元军,大家停止了交谈,屏着自己的呼吸,慢慢的分辨着宋军大寨中的动静,但他们所处的是上风位置,想要听清楚水寨之内的动静,真的很难,张弘范遂命令斥候前去打探。

    昨天夜间,刘俊的前来投诚,所叙述的情况让张弘范大为兴奋,除了确定小皇帝已经不在崖山之外,另外对于水寨内的士气衰败也是十分的高兴。

    在知道东南一带的动荡,而小皇帝已经不在崖山的结果后,张弘范仍然持续地等待。他在等着元军士气达到,以及宋军衰弱的时刻来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怎么不让他兴奋呢?

    所以天未亮,就召集众将,连例行的攻击也暂时停止了,等诸将到齐,第一句话就是:“诸位,明日攻打宋军水寨,一战灭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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