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如声音虽低,可站在一边的翠苓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楚柳二人同时怒视了她一眼,却又现两人双手仍紧紧相握,赶紧松了开来。

    柳轻如只觉尴尬无比,连忙岔开话题,看着案上的:“公子,这些是什么书籍,你竟然看了半天?”

    楚铮也十分配合,道:“这是我们楚家下属鹰堂的一些资料,娘临走时吩咐你我要仔细看上一遍,只是下午我看得入神,忘了叫你了。”嘴里这么说,心中暗想:娘走后你也不知躲哪去了,让我如何找你。

    柳轻如将左第一本书册粗粗看了几页,脸上震惊之色愈来愈浓,抬头望着楚铮道:“这真是夫人让妾身看的?”

    楚铮点点头道:“父亲决定将鹰堂交于我来掌管,娘她觉得有些不大放心,所以想让你在旁协助于我。”

    柳轻如想起今日楚夫人前后言语,不由得嘟囔一句:“果然如此。”可想想又道:“这么重要的事物,你怎么就在你书房摊开看了?”

    楚铮笑道:“这两个丫头也不是外人,咱们也不用事事瞒着她们,以后就靠你慢慢调教她们了。何况……”楚铮站了起来,将身后的书架运劲一推,伸手往墙上某处一拍,一阵机关声响,竟出现一间密室。

    楚铮笑道:“以后我处理要事就放在这里了。”

    柳轻如往密室内看了看,觉得颇为宽敞,只是似乎长久没人使用了,里面杂乱不堪,霉味也甚为刺鼻,不由得皱眉道:“怎么这么脏,明日我领紫娟和翠苓将这里打扫一下。”

    楚铮把密室又重新关上,柳轻如想想又道:“公子,妾身只是个弱女子,只能写写画画,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

    楚铮道:“轻如姐你不必多虑,能帮我把这些书册整理好我已感激不尽了,何况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你今后有的忙呢。”

    “至于那些跑腿的活……”楚铮突然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冲不远处的翠苓说道:“你去把吴先生请来,就说我这做徒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邀他相商,记住,这话要当着春盈姐的面说。”

    吴安然没多久便被请了过来,只是满脸地不情愿,显然是受春盈的逼迫而来。

    刚进门吴安然便冷冷地向楚铮说道:“你现在可以啊,将师父也呼来唤去的。”

    楚铮呵呵一笑,向吴安然施了个礼,请他就坐。这边柳轻如也拜道:“见过吴先生。”

    楚铮道:“轻如姐,以后你不要叫师父吴先生了,也随我叫师父吧。”

    柳轻如有些窘迫,不明白楚铮为何这么快就将此事告知吴安然,她看了看楚铮,见他微笑冲自己示意,不由得心中一暖,羞赧说道:“是,公子。”

    吴安然莫名其妙,冷哼一声道:“她叫我师父做什么,为师是绝不收女弟子的。”

    楚铮笑道:“这个徒儿当然知道,不过轻如姐如今已是徒儿的妻子,当然应该叫您师父。”楚铮知道今日娘既然将轻如许给了自己,恐怕不用多久府中上下就会传遍,防人口甚于防川,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

    吴安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柳轻如,良久地说道:“你们两个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楚铮笑道:“轻如姐是今日由娘许给徒儿的,尚未过门,师父当然不知道了。对了,师父来得正好,徒儿有一事相求。”

    吴安然道:“说吧。”

    楚铮牵住柳轻如手,道:“轻如姐在赵国举目无亲,师父和轻如姐同是南齐人,徒儿想请师父作为女方家长吧。”

    吴安然点点头,他对柳轻如也略为了解,知道这女子也是苦命之人,不然也不会被送到赵国来,如今嫁给楚铮也不失为一上佳选择。

    柳轻如见楚铮为她想得如此周到,不由得心生感激。

    想了想,吴安然又问道:“铮儿,轻如入门是为妾吧,你怎么称她为妻?”

    楚铮淡淡说道:“既然轻如嫁给于我,那自然是我的妻子,我就要负责照顾她一辈子,何来妻妾之分。”

    柳轻如娇躯一震,向楚铮看去,见他神情肃然,毫无玩笑之意,不由得眼眶一热,忙转过头,心中暗暗想道:有君此言,妾今生已知足了。

    吴安然一生真心只爱过两个女人,且相隔数十年,他出身魔门,向来愤世嫉俗,听楚铮如此说非但不怪,反而欣赏地看着他道:“不错,徒儿,今天为师看你最顺眼了。”

    楚铮突然脸色变得古怪,问道:“怎么,师父不为徒儿担心吗?”

    吴安然一愣,道:“担心什么?”这些时日他的心思全在两个孩儿身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楚铮此问是何意。

    楚铮摆了个龙象伏魔功的起手势,说道:“就是这个。”柳轻如就在一旁,他可不想让她知道此事。

    吴然顿时醒悟,后悔不及,忙不迭说道:“是是,这的确是个要紧事,不过为师会尽力早些寻出解决之道。”又咳嗽一声正色道:“徒儿你自己也要谨记为师之言,切不可失……足。”

    柳轻如见两人说话掩掩藏藏,不知何意,又不好询问,满腹疑惑。

    楚铮见吴安然如此模样,愈肯定吴安然是在糊弄他,不过他也并不心急,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吴安然见楚铮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

    楚铮话锋一转,问道:“师父可否听说过鹰堂这个名字?”

    吴安然想了想道:“听说过,当年天魅门的人来南齐时与为师提起过,似乎是个神秘的门派,只不过行事颇为诡秘,也不与江湖中人联系,但势力庞大,天魅门也不敢轻易招惹。”

    楚铮不由得对这天魅堂深感兴趣,道:“不是说魔门大部都退到西域了吗?难道这天魅门还留在中原?”

    吴安然道:“天魅中大都是些女子,当年怎么也不肯去西域那种苦寒之地,她们隐匿功夫也颇为了得,这么多年不但未被白道所灭,还过得挺滋润的,哪像我们血影宗……”

    吴安然想到当年血影宗被南齐武林合力所灭,顿时黯然神伤。

    楚铮明白师父为何神情低落,道:“师父怎么不想为血影宗报仇?”

    吴安然闷声道:“怎么不想,当年为师准备在赵国养好伤后便回南齐的,不是被你耽搁了吗。原本还指望你能替血影宗复仇,看来是没指望了。”

    楚铮笑道:“师父怎么这么小看徒儿?”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当年你父亲只是一郡太守,如今已是当朝太尉,怎么可能让你这贵公子单身去南齐与那些武林人士拼命?为师只有寄希望于自己的两个孩儿了。”

    楚铮奇道:“等小师弟和小师妹长大?师父,那时你那些仇人也该死得差不多了吧,难道去找他们后人,这可不是英雄所为。何况师父希望他们俩也和你当年一样,终日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春盈姐是绝对不是答应的。师父你也曾说过在江湖上活下来并不只靠武功的,还得命硬才行。”

    吴安然默默不语。

    楚铮道:“其实想为血影宗报仇也不是一件难事,徒儿愿为师父效劳。”

    吴安然一震,这些年他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但复仇之心却始终未淡,而且知道这徒弟平日虽不正经,但很少虚言唬人,忙道:“铮儿,你此言当真?”

    楚铮慢条丝理地喝了口茶,道:“师父,报仇不一定要跟那些南齐武林人士一一单挑才取他们性命吧?”

    吴安然道:“这是当然,那些白道侠士一个个嘴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卑鄙无耻之极,找他们单打独斗,不知会有多少人在等着你。”

    “那师父是一定要将他们亲手格杀吗?如果是死在咱们师徒派去的人之手呢?”

    吴安然不禁失笑:“这倒没什么区别,只是你我师徒哪来这些手下。”

    楚铮盯着他道:“师父没有,可徒儿有,我们楚家就有。”

    吴安然有些怀疑:“你们楚家的势力为师当然知道,可这哪是你我所能差遣得动的。”

    楚铮微微一笑:“徒儿不才,父亲已任命我来执掌鹰堂。”

    吴安震惊地望着楚铮,半晌才回过神来:“鹰堂是你们楚家的属下?”

    楚铮点点头。

    吴安然想了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楚家的先祖本就是当年血影宗的堂主,对于刺杀探密当然是行家里手,而且又身居高位,在赵国建立这样一个组织易如反掌。

    楚铮说道:“据鹰堂所提供的资料,南齐白道武林门派繁多,相互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当年不过是血影宗如日中天,白道中人人岌岌可危,才抱成一团。师父,徒儿到了今日才知道,您老人家当年在南齐真是威风得很啊,您的大名简直可以治小儿夜啼。”

    吴安然脸方露得意之色,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哭笑不得。

    柳轻如忍住笑,道:“公子,吴……师父在南齐竟如此有名?”

    楚铮看了一眼吴安然,道:“师父当年绰号‘魔秀士’,不知轻如姐有没有听说过?”

    柳轻如惊骇地看着吴安然,没想到眼前这文文静静的吴先生竟是凶名昭著的“魔秀士”。青楼的客人鱼龙混杂,她不止一次听见有人提起魔秀士,说他杀人不眨眼,甚至传说他喝人血,啖人肉,简直是世间恶魔。

    吴安然咳嗽一声:“铮儿,不要吓轻如了,继续说。”

    楚铮从案上拿出一本以林家和风家为,而且两家还是儿女亲家。但三年前林家嫁到风家的女儿突然暴毙,风家虽做了解释,但林家仍心存怀疑。据鹰堂潜伏在风家的人报,林家的那个女儿是私自外出与以前的情郎幽会被风家长子现,一怒之下痛下杀手的,我们可以从此事着手。世上最省力的就是造谣生事,何况此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吴安然想了下道:“可林、风两家有识之士不少,双方也都有理亏之处,这挑拨离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铮道:“师父,为血影宗复仇不是朝夕间就能办到的事,徒儿也知道,这林、风两家在武林中久负盛名,并不是这么容易能被打倒了,这事急是急不来的,所以此事还需师父您亲自掌控,只要计划周密,不时再做一些栽赃嫁祸之事,由不得林风两家不会反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父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再等几年吗。”

    吴安然点了点头。

    楚铮起身道:“至于师弟师妹,请师父放心,徒儿可在此誓,在师父您有生之年必将为您重建血影宗,并扶助师弟或师妹为血影宗堂主。”

    吴安然看着楚铮,缓缓说道:“你既有此心,为师先替那两个娃儿谢你了。在你们楚家白吃白住那么多年,为师也该出些力了,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楚铮一笑,他拜吴安然为师已多年,两人之间极为了解,也不用拐弯抹角,道:“徒儿想请师父掌管鹰堂江湖之事。”

    吴安然皱眉道:“你刚接手鹰堂,年纪又小,这么快就将师父安插进去,难免会有人心生不服吧。”

    楚铮说道:“不服是难免的。明日徒儿要与鹰堂在上京一些执事会面,到时请师父一同前往,看看鹰堂中都是些何许人物。”

    吴安然点头道:“也好。”

    楚铮想了想又道:“方才师父所说的天魅门,不知可否找到他们?”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想打他们的主意?”

    楚铮道:“不错,那鹰堂虽说由徒儿来掌管,可徒儿年纪尚轻,上京楚家又曾把持鹰堂多年,堂中必有不少亲信,对家父不满的定有人在,徒儿很难服众。血影宗与天魅门同出一脉,徒儿想见那天魅门主一面,并不要求他们归顺楚家,只是偶尔能帮帮忙就行。”

    吴安然道:“好吧,为师为你联络他们。不过……”吴安然看了看柳轻如,“那天魅门美貌女子甚多,轻如恐怕不会放心吧。”

    柳轻如没想到吴安然会拿此事与她开玩笑,一时间颇感尴尬。

    楚铮笑道:“师父真是说笑了,徒儿岂是那种人。也请轻如姐放心,我们楚家的门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柳轻如白了他一眼,脸更红了。

    ※※※

    吴安然一大早就来到楚铮所住的踏青园门外,却见园门紧闭,只好在门外独自散步。走了一会,吴安然不由得有些心烦,这些年来,在楚府太平日子过久了,雄心也亦渐渐淡去,若不是血影宗的大仇未报,他真想就这么安逸到老了。

    想起昨晚与楚铮的一席话,吴安然暗叹,好日子到头了。当初他答应春盈与她一同来上京城时,就已预料到昨日之事。楚名棠在平原郡可以独揽大权,无人可掠其锋,可到了京城后便束手束脚了,毕竟皇帝才是大赵国的主人。楚家危机日益显现,可春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楚家,吴安然也就不能再置身事外。若楚名棠在庙堂之争中失利,必然连累楚家,很有可能满门抄斩,虽然吴安然自己可以依仗武功也许可以全身而退,但想带着春盈和刚出世的两个孩子一起逃脱,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何况他在楚府居住那么多年,楚名棠对自己有恩。吴安然平生坏事做了不少,但忘恩负义之事尚未做过,而且他和春盈也不想让两个孩子再走他们父亲的老路,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今朝不知是否会有明日。若是留在楚府,吴安然深信两个孩子经过自己调教,加上他们大师兄楚铮的扶持,将来必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一想到楚铮,吴安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己纵横江湖半生,没想到老来竟被自己徒弟吃得死死的,而且这个徒弟以后恐怕也不能再把他当成徒弟看了。昨夜楚铮一席话说来头头是道,一步步硬让自己往套子里面钻,成了他的一个马前卒。吴安然并不傻,心里明白得很,可他就是无法抗拒,特别是楚铮答应重建血影宗着实让他怦然心动,心甘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吴安然无奈地想道: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自己这个做爹的只好卖命给楚家了。

    过了没多久,楚铮也洗漱完毕出来了,见吴安然站在院中,并未感到惊异,似乎料到他会在此等候,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有劳师父久等了,我们走吧。”说完便向外走去。

    吴安然不由得自主地跟在楚铮身后,走了几步突然醒悟过来,怎么自己真像个跟班似的,这楚铮哪还有做徒弟的样子。吴安危有心怒,却不知为何心有顾忌,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望着楚铮的背影,吴安然突然现这个徒弟已经长高了不少,且步伐稳健,乍眼看去,竟隐隐有着几分楚名棠的气势。

    究竟是自己老了,还是徒弟已经成熟了?吴安然边走边想着。

    楚铮倒并没有故意怠慢吴安然,只是他的心思全放在今日与鹰堂脑人物的会面上了,能否顺利掌握鹰堂此举至关重要,他也没指望今日便能使他们臣服,但起码也要留下个好印象。

    两人走出楚府,一辆马车已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候在一旁的车夫轻轻敲了敲车门,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走下车来,楚铮上前两步道:“孙儿参见堂爷爷。”

    吴安然听楚铮叫那老者堂爷爷,不由得一惊,难道此人就是把持朝政数十年的楚老相国?

    那老者与楚铮寒喧了几句,冲吴安然抱拳笑道:“老朽楚天成,这位想必就是铮儿的师父吴先生了。”

    吴安然一听他并不是楚天放,不觉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晚辈正是吴安然,见过楚二先生。”

    楚天放见他自称晚辈,微微一愣,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说道:“我们楚家与血影宗渊源甚深,吴先生不必客气。血影宗为南齐武林所灭,楚家绝不会袖手旁观,今后有什么需要鹰堂相助的,和铮儿说一声就是了。”回头对楚铮说道:“铮儿,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车吧。”

    走了约半个时辰,吴安然也已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了,突然听得一声唿哨,车顿时慢了下来,楚天放对两人道:“我们下车。”拆开车帘便跳了下去,吴安然和楚铮也忙跟着下了车。

    吴安然往四处看了看,几人身处于一胡同里,看看觉得很陌生。他虽到京城已经有数月,可这种地方却没来过。

    楚天成领着二人走到一座普通的宅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所宅子院落并不大,四周摆放的几样物品也颇为陈旧,显然是个寻常人家。一个老头拿着把扫帚扫着院中的落叶,老太太正嘀嘀咕咕与似她儿子模样的青年抱怨着什么,旁边还有个年轻妇人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在院中嬉戏。楚天成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这几人竟视若不见。

    楚铮暗暗叹服,鹰堂果然组织严密,名不虚传,若能将它完全掌握于手中,对父亲来说是个极大的助力。

    三人来到里屋灶间,楚天成熟练地在墙上几处拍打了数下,掀开柴垛,一条密道出现在三人面前。

    楚天成领着楚铮和吴安然进入密道,走了一会儿拐个弯,进入了一个大厅。楚铮看了看,大厅里已有十几人先到了,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几处轻声交谈着。楚天成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一声,众人皆一震,顿时肃然而立。

    楚天成请楚铮在主位就坐,楚铮知道这是鹰堂堂主之位,假意谦逊几句便坐下了,他知道楚天成在鹰堂中威望甚高,礼数自然要做足。楚铮向台下看了看,见大多数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有几位嘴角微斜,显然是对他坐主位有些不屑。

    不过楚铮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当日为楚慎平出头与他交过手的陈振钟。陈振钟含笑冲楚铮遥施一礼,他对这个坐于高位上的少年他可没有任何轻视之意,那次交手他虽赢了楚铮,不过是他凭着几十年的功力才力胜一筹,可对手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楚天成和吴安然分别在左右下坐下,楚天成向台下扫视一眼,说道:“今日鹰堂的执事基本都到了,连西秦、南齐、东吴分堂的执事也来了,可以说是我们鹰堂近十年来难得的一次盛会。”

    楚铮微微一惊,他原本以为来的只是鹰堂在京的几位执事,没想到鹰堂所有的脑居然都到齐了。可那几个西秦、南齐、东吴分堂的执事赶到京城有的至少要一个月,哪能说来就来,楚铮疑虑陡生,这次会面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纯粹凑巧。

    楚天成道:“今日邀大家前来所为何事,老朽想诸位已经心知肚明了。大先生已经退隐,老朽这做弟弟的原本也该跟随大先生,可家族的新任宗主硬是劝老夫留了下来协助老朽的堂孙铮儿掌管鹰堂,老朽曾当了十年的鹰堂堂主,在坐的与老朽都比较熟悉,知道我这糟老头子的性情,老朽把话说在前头,此番重回鹰堂,老朽并不是来当家做主的,而是来辅佐铮儿的。鹰堂由楚家创立,历代堂主都由楚家宗主指定,在座的也都是堂中的老人了,应该都很清楚。铮儿岁数尚小,还未到执掌鹰堂的年纪,所以宗主才命老朽辅佐,但铮儿行使的是堂主之权,老朽期望各位也能将铮儿视为堂主,切不可有任何怠慢,否则,这堂中规矩你们不会比老朽知道的少吧。”

    一个红脸膛的老者站了起来,拱手道:“请二先生放心,鹰堂向来以楚家宗主马是瞻,楚太尉既然已经接任宗主,并委派公子来执掌鹰堂,显然是对鹰堂的极大重视。公子虽然还不是鹰堂的堂主,但在二先生的辅佐下,成为堂主只是迟早的事,我等自然以公子为尊,谨遵公子之命。”

    楚铮听了微微一笑,这红脸老头此番话说得很大声,又不时地看看楚铮脸色,显然是在表忠心,看来是个见风使舵之人。他身边几人看着这红脸老头,似笑非笑,显然对他颇为不齿。

    楚天成点点头,道:“张执事是堂中的元老了,能有此意实在难得,老朽深感欣慰。”

    接着又有几人站起来表了态,他们说的就不像那张执事那么慷慨激昂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有些纯粹是敷衍之辞。

    楚铮不以为意,今天此行能收到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起码堂中还有张执事这种见风使舵之徒,此类人虽不可大用,但起码会有助于他了解鹰堂内部的状况。

    楚天成等众人说完了,看了楚铮一眼。楚铮知道应该轮到自己开口了,看了看众人道:“今日是我与众位执事初次相见。承蒙宗主厚爱,让我到鹰堂管理堂中大小事务。小子年轻尚轻,初次担当重任,实在是有些惶恐。在座的都已在鹰堂多年,也有不少是我的长辈,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诸位多多提示。”

    楚天成见楚铮一番话说得拘谨平淡,略有些失望,正待接口,不料楚铮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猜想由一个未成年的小子执掌鹰堂,在座的诸位心怀不服的定大有人在。”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脸色登时千奇百怪,什么表情都有。

    楚铮见楚天成面带焦急之色,冲他暗暗摆了摆手,笑道:“我觉得这也很正常,如果是我站在下面,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以后还由他来管我,我心里自然也不服。”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众人的脸色也缓和下来,见这少年直言相道,心中不由得得有了些许好感。

    “还有些执事呢,是怕我年少不更事,偌大个鹰堂每日需处理大小事情不下百件,怕我应付不来,不过请诸位放心,堂爷爷诸位应该信得过吧,小子再无能,有堂爷爷在一旁为我把关,比如让西秦的鹰堂分部所有属下攻打秦王寝宫之类的荒唐命令是不到诸位手上的。”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

    楚铮继续说道:“我们鹰堂成立已有百年之久,不管谁当这堂主,都以楚家利益为。你们有的本就是楚氏族人,有的虽不姓楚,但有着楚家血脉,与楚家是表亲,还有的就是历代受楚家大恩,甘愿为楚家效力的,由此说来,在座的都是我的长辈,论礼数和辈分,小子无权对诸位号施令,但我想诸位也不会因我坐于此位而背离楚家吧。若我有失宗主所望,诸位大可禀报宗主,宗主自然会将我调离此处。可诸位是为楚家效力,而不是为我这未成年的小子办事,从我手中出的指令都是由宗主肯、在堂爷爷协助下出的,是为楚家利害而着想。所以容晚辈斗胆向诸位叔叔伯伯进言一句,不要因为是我坐在此位上而蔑视鹰堂的天鹰令,天鹰令的威严绝不容人冒犯,如有人不遵,晚辈奈何不了,但鹰堂的堂规上写得明明白白,总还可以治你的。”

    “望各位执事今后还是以楚家为重,以鹰堂为重,而不是以我这小子为重。”说完,楚铮向众人施了一礼,这才坐下。

    楚天成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原本他对楚名棠让幼子楚铮来掌管鹰堂很不以为然,认为此举太过儿戏,此时却觉得这孩子小是小,但颇有大将之风,若能经过几番锤炼,必能成大器,难怪连楚天放对他也是称赞有加。

    楚天成看了看众位执事,道:“铮儿这番话大家都听到了吧。如今楚家遭皇上所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诸位切不可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

    众人皆称是。

    楚天成又道:“铮儿尚未成年,依鹰堂的堂规不能立为堂主,可毕竟是由他掌管鹰堂之事,老朽不过在旁协助而已,诸位今后见了铮儿,还以堂主称呼吧,不可乱了规矩。等铮儿成年后,宗主若仍命他为鹰堂堂主,届时再开坛上香,举行仪式吧。”

    在回府的路上,楚铮漫不经心地对楚天成说道:“今日堂中的人来得好齐啊,特别是西秦等国的堂主为孙儿详细介绍了各国的情况,孙儿今日真是受益得匪浅。”

    楚天成笑道:“他们几个回京城也都有数十天了,你父亲既然接任了楚家宗主,这鹰堂当然要一并交给你父亲,老朽便派人命这三人回来,却不想朝中横生变故,这事便拖延了下来。”

    楚铮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事拖到现在未必是此缘故,上京楚家还是有人不怎么情愿交出鹰堂的。

    楚天成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叹道:“我们楚家能传承数百年不倒,全因家规中第一条便是‘上位者,有能者居之’,虽然这么多年来宗主一职都由上京楚府中人把持,但其他重要职位,大都从族内挑选才干之士担任。但这些年上京楚府人才凋落,下两代子孙中无一杰出之人,你大爷爷毅然决定让你父亲接任楚家宗主,老夫是极为赞同的,不然楚家就有可能像本朝另外几大世家一样,彻底从赵国消失。”

    “可老朽没想到的是名棠的几个儿子竟如此出色,你的两位哥哥已是不凡,可今日你已将他们比下去了。”

    楚铮笑道:“堂爷爷谬赞孙儿了。”

    楚天成道:“不过铮儿,鹰堂是我们楚家在暗中最大的一股力量,切不可等闲视之。如今这些执事中有些已经老了,锐气尽失,已快不堪重用了,你日后在鹰堂中若是想重用一些新人,堂爷爷全力支持你,可你也要牢记此条家规,有能者居之。”

    楚铮肃然道:“孙儿谨记了。”

    楚天成道:“那就好。铮儿,你初到鹰堂,对堂中事情还不甚了解。老夫任堂主之时训练了四个剑婢,她们对鹰堂事务极为熟悉,原本就是准备送给下任堂主的。昨日我已把她们交给了你父亲,并由她们四人掌管天鹰令,以后你若想差遣堂中任何人,就让这四个小婢去吧。”

    楚铮大喜,连声道谢。他正犯愁这事呢,鹰堂内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今日虽见了所有执事,但毕竟只是匆匆一面,还不知如何去找他们,有了这四婢女,他总算能放心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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