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返回东都,仍留在上春门城楼观战,获知消息的独孤武都、席辩、谭毅等几位重臣全都赶了过来。见杨侗安然无恙,俱都松了口气。杨侗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外面。

    此刻,王伯当、单雄信部正以退潮般的速度败退,牛进达、蔡建德获知前方情况之后,没有选择继续前进,而是就地布阵防守,同时派人通知后面的李密。

    李密没料到王伯当、单雄信竟败得这么快,甚至王伯当还被杨侗砍了一条手臂,惊怒之余,以第一时间调集大军,全都朝东都开去,欲报一箭之仇。

    东都兵马在追杀一段距离之后,黄桃树极有经验的收拢兵马,并停止追击。毕竟城外尚有十数万李密军,隋军若是穷追猛赶,必陷入随之而来的泥沼战。

    三名出城的郎将,除断腿的方建忠被先行一步送回城外,余者都在黄桃树的号令下,收兵回城。

    当李密率军赶到战场,与牛进达、蔡建德等会合的时候,隋军已经全都回城,甚至连战死的同伴也一并带走。战场上,留给李密一地狼籍,以及数百具密军尸体。

    王伯当断臂被人包好,躺在担架上,被抬到李密面前。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他看着李密,李密亦看着他。王伯当目光有些呆滞,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何必然的一击竟会落到自己断臂的下场。一个看上去毫无战斗经验,甚至手无搏鸡之力的黄毛小子,竟能如此轻松自如地斩断他一条右臂。

    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但败在杨侗这样的小子手上,他咽不下这口气,甚至变得有些呆呆傻傻。

    李密眸中似有火苗在跳动,愤怒、耻辱,这样的情绪都可以在他目光中读出来,但出奇的是他并没有爆跳如雷,他看着王伯当,一字一顿,道:“此仇,李密必报。”

    一旁一众将领看着王伯当,都给予他安慰、坚定地目光。

    王伯当艰难启唇,机械般道:“多谢密公。”

    李密迭然转身,低喝道:“大军开动。”众将遵令,斥骑奔去,数万兵马以浩荡之势涌向东都城。

    上春门城楼上,黄桃树、奉三郎已经回到杨侗身边。杨侗放下望远镜,对黄桃树道:“李密大军来了。”

    黄桃树冷笑一声,哼道:“来了又能讨得什么便宜,不过耀武扬威罢了。”

    杨侗扭头对身后禁卫道:“传令给其余城门,令其加强戒备,防备李密攻城。”

    数名禁卫立刻下城,传令去了。

    杨侗继道:“我们不能小看李密了。”

    独孤武都、奉三郎、席辩、谭毅俱都点了点头,特别是与李密交战过的独孤武都、奉三郎,更是深有体会。

    黄桃树紧抿双唇,没有说什么。

    杨侗知道他对自己冒险攻击王伯当,仍有些意见,微微一笑,对他道:“黄将军,你觉得李密会不会攻城?”

    黄桃树终是道:“我若是李密,必不会浪费士卒的性命。”说完,他以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眼光瞧了杨侗一眼,心道:“越王已经长大了,亲临战场,不怕风险,凡事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也许他就是那真命天子,才能在那万分凶险的战场上安然无恙的呆下来,并致轻松写意的斩掉一名强敌的手臂。”

    杨侗点点头,对独孤武都道:“在卿家看来,这李密究竟强在哪里?”

    独孤武都眸中露出一丝又敬又怕的目光,旋而道:“李密最让人称赞的便是他的冷静以及临战指挥,月余前,我军王世充部与李密交战于洛北,当时两军隔着洛水,我军在黎明前发动进攻,搭载浮桥以便抢在天明时能够渡河,因之前王世充一向败北,密军有相当大的松懈,我军分作七路,其中有三路先完成浮桥搭载之后,直接杀到了李密营前,密军仓促应战,我军当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众人全都露出倾听的神情。

    “但是李密并没有乱,而是亲率亲卫反击,又派出疑兵,于洛水附近扬装声势,令得王世充以为李密早有准备,竟吓得下令退军。这么一来,我军反而自乱阵脚,过河的过河,退兵的退兵,在洛水上挤作一团,而攻入李密军营的我军,却因得不到后续的支缓而被临阵指挥的李密全都击杀。”

    奉三郎露出极为后怕的神情,接口道:“当时李密连斩我方二十员将领,连虎贲郎将王辩、刘长恭这样的军中好手也一一丧命,我军最后功亏一篑,李密率军反攻,我军死在洛水上的,不计其数。”

    独孤武都道:“若是当时王世充不被李密的疑兵吓住,则事情的结局绝然不会是这样,而又若我军攻入密营中的将领,不被李密一一击杀,也亦不致弄成这样。”

    奉三郎道:“再后来便是洛北惨败,我军失去了再战勇气,军中好手尽失,数万精兵也荡然无存。”

    杨侗一拳打在墙垛上,恨声道:“若不是王世充被李密吓破了胆,安得如此!”

    独孤武都叹了口气,道:“王世充并非无能之辈,他的才能甚至在末将之上,亦只能说李密太过厉害,天纵之姿罢。”

    谭毅、席辩、黄桃树皆默默听着,但胸中却是燃起一股深深的战意。

    奉三郎突然一笑,爽郎般道:“可就算李密再天纵之姿,亦比不得殿下的真龙之命,竟可轻松写意的斩掉王伯当一条手臂。”

    独孤武都微惊,诧异般道:“还有这事?”

    黄桃树点点头,道:“却不知殿下当时是如何办到?”

    谭毅、席辩全都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杨侗。

    杨侗呵呵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就觉得那王伯当动作特慢,简直像极了九十岁的老头子。”

    奉三郎、独孤武都、谭毅、席辩全都互视一眼,颇为不解。

    黄桃树道:“殿下有这种感觉多久了?”

    杨侗道:“我也就今天临战时才发现,否则我又哪能如此冲动。”

    黄桃树脸色突然大喜,朝杨侗拱手道:“殿下,你这是天生的武道极致,天人感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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