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总参谋部严令死守的回复,亨伯特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电文上要求他的部队不计伤亡拖延英军至少三个小时,等待总参谋部从其他方向调集援军,三小时之后便会有其他部队前来换防,这个要求看似不难,但深知民团部队的亨伯特却知道,让民团“不计伤亡”坚守阵地的可能性不大。

    他对自己手下的民团部队有指挥权却没有处置权,如果伤亡过大使得某一个战斗意志薄弱的民团指挥官在其部下的怂恿之下退出阵地,亨伯特根本无权对相关责任人进行惩罚,而一支部队的退出毫无疑问将引可怕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的民团将争先恐后地撤出防守位置,南非部队的防线将会土崩瓦解。

    亨伯特望向北方,心里暗暗佩服沃尔斯利上将,不愧是英国在南非的远征军总司令,军事素质要比此前交手过的科利将军高多了,这个英国将军虽然到达南非不久,但一定仔细了解过自己的对手,深知民团的弱点,其个人的指挥手腕也十分高明,能够在被优势兵力团团围住的恶劣处境之下,迅找到敌人包围圈上最薄弱的部分,毫不犹疑地采取行动。

    此前,亨伯特已经从友军那里赶来的传令兵口中得知了沃尔斯利上将采取的一系列行动: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命令英军炸断北面的铁路,暂时拖延住北面民团部队装甲列车南下的进攻,英军的纪律和战斗意志要优于民团部队。他们又构筑了完善地防线。在防御战时地表现要远远强于亨伯特的民团,因此沃尔斯利只需要很少的兵力便牢牢守住北西东三个方向,转而将大部分兵力调往南面进攻亨伯特的部队。

    战略上,沃尔斯利上将失算了,但是在战术上。他赢得了一次胜利。

    接到总参谋部的命令,无可奈何地亨伯特明知手下的民团已经无法再坚持了,也只有硬起头皮严令民团战士们不得后退一步。

    但是很快他担心的事情就生了,被他派驻在阵地最前方的布雷柏尔民团指挥官找到了他,大倒苦水:“不行了,将军,我的民团不能再守了。战士们死伤惨重。许多人已经找到我,要求我下令撤退了,我怕如果我继续坚持固守,那些兔崽子们会溜号做逃兵了。将军,你是否可以用其他的部队暂时换下我的民团?”

    亨伯特心里大骂活见鬼,布雷柏尔民团地战斗力是亨伯特手下,除了咖啡方丹民团之外最强地,连他们都只坚持了半个小时就大喊伤亡惨重,那么其他的民团换上去会是什么后果。亨伯特简直不敢想象。

    其实布雷柏尔的民团伤亡人数还不到三百人,对于一支四千人的部队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伤筋动骨,但习惯了打顺风仗的民团面对英军咄咄逼人的进攻,心里上的压力太大了。

    亨伯特不得不板起脸来再次重申自己的命令:“司令。我知道前线的局势严峻。但这是我们不得不完成地任务,我的民团不也和布雷柏尔民团并肩战斗在最前线吗?我并没有偏袒自己的民团。故意将最艰苦的任务交给你们的部队吧!?如果你撤出阵地,我让哪个民团担当正面防御?”

    熟悉布雷柏尔司令地人一定会现,亨伯特地话让他的脸微微泛红了,不过他地老脸太沧桑了,神情上的变化并没有被亨伯特觉,他急忙道:“将军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指责您难为我们民团的意思,只是部下们的意见太大,我弹压不住了,您是否可以将温堡民团与我的民团位置换一下?”

    亨伯特板着脸摇头道:“司令,你觉得这可能吗,英军的攻势如此猛烈,我怎么可能让温堡的民团接替你们的防线?你也知道,你麾下的民团部队是这几个民团之中战斗力最强的,温堡民团现在担任着左翼的防守任务,仅仅如此他们就已经是叫苦连天了,如果你们两个民团换防的话,不出半个小时,英军就会撕破我们的防线!”

    布雷柏尔民团的指挥官为难地闭上了嘴,亨伯特把语气放缓了一些,安慰道:“告诉你的手下,总参谋部的命令是,让我们守住三个小时,想想看,只需要三个小时而已,坚守到那一刻,换防的援军一到,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身为我麾下最值得倚仗的民团部队,难道连这个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吗?我绝对地信任你和你的部队,我也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好说歹说,软硬兼施,费了好多吐沫星子,亨伯特才算把布雷柏尔民团的指挥官说服,让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民团,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自作主张,布雷柏尔司令有些为难地嘟囔着:“我尽力而为吧,希望那些家伙还听我的。”他低着头一面盘算着自己的说辞,一面回到自己的阵地上去了。

    此时战场上的局势变得更加严峻了,在求生的**促使之下,英军对民团阵地的猛攻格外疯狂。担任正面防守任务的三个民团的防线岌岌可危,亨伯特率领着战斗力最强的咖啡方丹民团的一部分士兵如同救火队一样在阵地上为守军四处解围。

    布雷柏尔民团的司令刚刚走了没多久,英国步兵便在中央突破了布兰德堡民团的防线,亨伯特立刻带着手下的部队填补缺口,在那里,亨伯特现布兰德堡民团的防守位置上已是千疮百孔,万幸的是,在这个阵地最前方几十米处的铁路已经被南非人炸断,英军的装甲列车只好停留在阵地前面,极度不甘地向着民团阵地上倾泻着弹雨,为英国的步兵扫清进攻路线上的障碍。

    英军在这里地疯狂表现让亨伯特都为之咋舌:他们竟敢向着自己步兵前方仅仅数十米地距离开炮。这样做简直就是把步兵放在炮口上一样危险。而他们的步兵也杀红了眼,炮兵的炮火准备刚刚向南非阵地后方延伸,这些步兵就端起步枪从那个缺口处冲杀进来。

    因为有英军的炮火打击,亨伯特率领的援军躲在很浅地战壕里艰难地匍匐前行,才能够抵达布兰德堡民团被撕破的防线。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被敌军的炮火炸死,毫无价值地丢掉性命。

    得到亨伯特民团支援的布兰德堡民团士气稍振,与英军在缺口处展开了一场惨烈的争夺战,双方的伤亡急剧上升,英军的攻势如惊涛骇浪般猛烈地冲击着南非地阵地,幸好,他们地炮火投鼠忌器不敢继续炮击这里。民团的部队渐渐夺回了主动权。好不容易才将英军赶了回去,把这个缺口再次堵上,英国人丢下了上百具尸体,狼狈不堪地撤了回去,恼羞成怒的装甲列车随即用更猛烈的炮火对南非的阵地予以抱负,许多民团战士躲藏不及葬身在英军的炮火之中,让亨伯特惋惜愤怒不已。在这次猛烈的攻势之后,南非的阵地表面上依然如岸边的礁石一般坚固不可撼动,部队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但布兰德堡地民团战士们在心里上已经动摇了。

    亨伯特指挥着手下的战士将英军的尸体垒在掩体之间代替不足的沙袋修补防线,这种做法确实让人的心理不太舒服,但战争这样残酷,谁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个时候,布兰德堡民团地司令找到了亨伯特。

    一看他地脸上神情。亨伯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现在很累,心里也腻歪透了。于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你是不是要跟我说,让你们的民团撤出战线地事情?”

    布兰德堡指挥官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本来这事就不太好开口,眼见亨伯特的神情,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面的汗水和烟灰泥土已经把那脸变得像是锅底一样——在亨伯特身边坐下,斜靠着沙袋构筑的工事,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将军,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着很艰难的境地,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我继续命令他们严守,我手下的民团士兵们可能会罢免我这个司令。”

    亨伯特知道他的话是真的,布兰德堡民团几乎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这一点上他们还不如温堡的民团,而他们担任的任务却和温堡民团一样艰巨,长期以来一直靠着布兰德堡民团指挥官的个人威望而凝聚着这支民团,伤亡再这样扩大下去,天知道会生什么。

    亨伯特思忖了片刻,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我也知道,一直以来,多亏你的支持,布兰德堡的民团才能在第一道防线坚守这么久,但真的非常抱歉,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的民团任何事,你也看到了,英军的攻势这么猛烈,即使我想调动右翼或者左翼的部队来替换你的民团,恐怕也不可能,更何况我手中根本就没有后背部队了。”

    亨伯特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请你一定要坚守住,这里关系重大,我会留在这里帮你坚守的。”

    布兰德堡指挥官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但看他的神色,对坚守两个小时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亨伯特疲惫地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不久之后,英军又一次动了攻势,这次南非阵地的形势比刚刚还要危机,几名英军甚至冲杀到了离亨伯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但在两只民团部队的合力防守下,这一波的攻势也终于被击退了。

    英军退下之后,布兰德堡民团指挥官一屁股坐在亨伯特身边:“将军,恐怕我的民团再也坚持不住了,因为伤亡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我手下的一个营已经准备退出战场了,我已命令另一个营准备接替他们的防线,但是这个营的军心也在动摇之中,而且我的兵力会严重不足,英军再次攻过来的话,恐怕”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唉,终究还是不行了吗?亨伯特看了看手表,离总参谋部的期限还有一个半小时,但民团的战士们已经连一分钟都坚守不下去了,甚至就连亨伯特自己的民团也开始动摇了,更糟糕的是,如果布兰德堡民团的那个营决定退出战场,那肯定会引连锁反应,这场战斗已经注定失败了。

    亨伯特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毅然道:“那就撤吧!与其兵败如山倒,造成更大的伤亡,不如我们主动撤退,还能减少无谓的牺牲,这个违抗军令的责任我来担吧!”

    亨伯特也是一位很有才能的指挥官,苦思之下,他想到了折中的办法,既然一味坚守是此路不通的,民团的先天缺陷使得包围五万英军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那么眼下较为现实的,就是让包围圈里的英军数量减少一部分,再等待南非的援军到来,那么以更多的兵力围困少数的英军,也是一个办法。

    他转头对布兰德堡民团指挥官道:“命令你的民团,准备撤出阵地,注意,一定要稳住阵脚,不要造成溃退!”

    布兰德堡指挥官苦笑了一下,看来也是对这个结局感到无言,他起身道:“将军,你放心,他们要撤退,我们满足了这个要求,我就绝对不允许他们再搞什么花样出来。”

    亨伯特点了点头,转身叫来了自己的传令兵:“传我的命令给左翼和右翼的各支民团指挥官,让他们准备撤退”

    形势严峻,亨伯特不得不屈服,但是如果就这么撤退,让沃尔斯利的英军冲破包围,安安稳稳地回到三姐妹镇,亨伯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命令自己的民团部队向东面移动,缓缓地撤出阵地,让开英军南下的路线,但是一定要保持队形,不可溃散,撤出阵地之后抓紧时间休整,他很不甘心,看看自己能不能抓住时机,将英军切断为两半,即使不能将沃尔斯利的部队全部包围,至少也要留下一部分,这就是亨伯特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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