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善意

    (这章本来能早更的,只是感觉分开不好,就两章连起来了,共一万字)

    于右任没有听错,吴安平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让冯玉祥负责对外交涉,才是最合适的安排。当然,这首先还要征得冯玉祥的同意。

    其实,冯玉祥能发挥才能的位置很多,但在西北来说,其他却都有些不便安排。

    军事方面,冯玉祥做军训部长或陆军部长是没问题的,但关键在于,他的身份太高,只有安排到总司令部做副总司令,或是到最高委员会做军事委员,才算有些匹配。

    可是,目前解放军的总司令部和西北的最高委员会,都还只是空架子,吴安平既要趁停战之后的短暂时间,使用d-7引擎专心为西北打下腾飞的基础,便没有多少精力放在总司令部和最高委员会的运作上,如此冯玉祥便缺少压制,以他西北第二人的身份和遍布解放军的众多老部下,确实有那么点可能会生出一些乱子。这是吴安平极不想看到的情景。

    行政方面,西北第一个两年计划启动在即,这非但关系西北日后的发展,也关系到整个中国日后的发展。本来一切按部就班,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这时突然多出一个极有威望的人,在旁边指手划脚,便极有可能耽搁时间,使西北无法达成预期的建设目标。影响所及,或将扰乱两年后一些重大计划的实施,这同样是吴安平不希望看到的。

    另外,冯玉祥当然不可能去陇东集团,他想必没有管理公司及工厂的兴趣。

    当然,如果冯玉祥真要隐退,潜心读书,他实际上是不大可能留在西北的。这里毕竟是他的伤心之地,以往的部属很多,触景伤情当然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但放之于外,吴安平同样有些不放心,凭冯玉祥的影响力,如在外受到一些蛊惑,刻意与西北为敌,那才是真正麻烦的事。

    可见,怎么安排都有顾虑。吴安平最希望见到的是,冯玉祥真能就此偃旗息鼓,最起码从西北淡出,但这根本不可能,冯玉祥这样的人要能安分守己,那太阳真要从西边出来了。想来想去,只有另辟蹊径才行,吴安平灵光一闪,便将脑筋动到了国民政府头上。

    北伐战争之前,中**阀混战,南北打成一团,等到国民政府发动北伐,**军所向披靡,似乎已有国家统一平息战乱的趋势希望,但后来的历史发展清楚表明:大**只是推翻了北洋政府,中国的战祸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一直持续到新中国建立,才算基本结束。

    如果没有吴安平这个搅局者出现,按照正常的历史,北伐战争结束之后,不久便是中原大战,然后是连串的国民党的派系战争及剿共内战,继而日军大举侵华,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西安事变一条线下来,持续八年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等二战结束日本投降,中国的国共内战却又打了三年。

    这二十多年,中国无一日无战火,无一寸土地不遭蹂躏,到**横扫国民党八百万大军,新中国建立之时,整个国家早已是满目疮痍。民众在战火烽烟中呻吟,根本找不到喘息的间隙,直接间接死于战争的,便有数千万之众,如果连灾荒导致的人口死亡也统计在内,这个数字更会骇人听闻,足足上亿。

    这些人手拉手起来,足以绕地球两圈还多。你能想象上亿具尸体环绕着地球,那会是怎样一副惨景吗?

    而一九二七年,也就是明年,正是关系到中国后二十年局势变化的一个关键年份。

    现在国民政府内部关于定都南昌还是武汉的争执,已经露出苗头,而随着**军进军江浙、上海,蒋介石为得到江浙财阀及买办阶级的银元支持,必然走向“清党”“**”的一面。宁汉分流、清党分共、**大屠杀、宁汉合流、宁汉分裂、宁粤对立、南昌起义、井冈山星火燎原等等,无数重大事件都在这年发生,对中国历史构成了重大影响。

    由于解放军的出现,吴安平敢肯定说,中原大战、抗日战争已不可能再发生。国内战争将只局限于国民党派系战争和国共内战,一九二七年便是开端。

    从吴安平内心来说,当然不愿看到中国出现种种内耗局面。如果他将目光对准国内,有解放军参与逐鹿,或许可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但事实上他却打算韬光隐晦,再积攒一到两年实力,然后就率军北上与苏联争雄。一九二八年,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就要实施,如果等其完成初步工业化,再想解决潜力无穷的北极熊,难度之大就非任何人所能想象了。

    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日本问题。

    如果不是这时期苏联正好要完成农业国到工业国的转变,吴安平倒很想先解决日本,然后再与苏联争锋。解放军如果加入北伐,就绝不会与目标妥协,像国民政府历史上做的那样,先求名义上的统一,其他留到日后再说。直军、奉军、直鲁联军都不难解决,但如果不趁机将列强势力从北中国彻底清除,那吴安平及解放军,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支持奉系的列强便是日本,而日本在北中国的侵略利益也最多。可想而知,在解放军横扫北中国的过程中,必然要与日本发生激烈冲突。对此,吴安平根本毫无畏惧,但北中国尤其是东北,可以说是日本的生命线,既要驱逐其势力,又不愿与其死战不休,以致影响到进攻苏联的计划,可想而知,这同样不是轻易就能达成的。

    当然,解决苏联之后,解放军也会对日本动手,但这终究不是同时面对两个国家。日本的实力终究有限,苏联才真正潜力无穷,所以吴安平自然要在苏联的实力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将其击败乃至肢解。

    吴安平要全力准备这两件事,国民政府分裂、国共合作破裂及南方派系纷争,他根本无暇专注。作为熟知历史的人,如果将这些关系中国之未来的变化完全置之不理,也不是负责任的做法,所以即使不方便大动干戈,但他仍想由冯玉祥出面,凭其自身的巨大威望,和西北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从中巧妙周旋,尽量使这些变化少一些血腥,多一分理性。

    除一些不方便说的,其他吴安平都假托“预测”之名,在冯玉祥、于右任面前说得很明白,但是他是没办法说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测”的,虽然看过一些后世的分析资料,但他从没有深入做过了解,所以话虽然说得坚决,但一遇到两人反问,就有些答不上话。

    不过,冯玉祥、于右任都极熟悉政治和政局,只有吴安平起一个头,他们自己就能推论出,那些“预测”的事有多大可能发生。

    尤其是于右任,他既是国民党元老,又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还曾亲自协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对于国民党及国民政府内部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虽然觉得吴安平的“预测”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但只要照吴安平所说梳理一下脉络,便不能不悚然而惊,因为这些“预测”之事,发生的可能性竟然极大。

    于右任朝冯玉祥打个眼色,冯玉祥会意,对吴安平道:“吴总司令还是先回吧,回头我再给你答复。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和于老商议,就不送你了。”吴安平知道两人必然有很多话说,遂告辞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恭候佳音。”说罢,朝于右任也点点头,便推开门独自走了。

    吴安平并不担心冯玉祥不答应,因为只有在西北的支持下,他才能重回政局的中心位置。不甘寂寞的冯玉祥,即便一时想不开想不通,在碰过几次壁之后,应该就会清楚这一事实的。他其实为难的是,该如何对**施加影响,使其完全摆脱苏联控制,尽快成长为一支独立的**。

    毫无疑问,在现在来说,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后世的中国**虽然有着几乎不可复制的辉煌,但正像人有出生及成长的过程一样,在民国大**时期,刚成立不过几年的**,还正处于它的幼年,也有牙牙学语的过程,也离不开家长的喂养、搀扶以及老师的知识传授。在这一时期,苏共创立的共产国际,就是**的保姆、家长和老师。

    共产国际即第三国际,又名世界**,它从成立之日起,就肩负着双项重要使命:一是领导和帮助世界各国**和**党人,成就马克思列宁世界**的理想;一是在资本主义列强包围苏联**的情况下,通过各国**,引导各国民众共同拥护和保卫苏联**的成果。

    由于共产国际负有双重使命,而其成立、存在和工作,又基本都在苏联**领导之下,因此,共产国际与生俱来就兼具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的两面性。它既会不惜血本,包括捐出本国的金银财宝,甚至牺牲苏共党人的生命,来推动欧亚各国的**运动;也会因为被援助国**不能忠诚履行保卫苏俄的义务,而强行干预该党的内部事务。

    **自成立之日起,其实就宣布加入共产国际,为其下属的一个支部,自愿听从共产国际的领导。对此,**二大专门通过了决议。共产国际对加入者有明确的纪律约束,这包括:凡加入者,党名必须为“某国**——第三国际**支部”;必须全力拥护苏联;必须遵守第三国际一切决议,第三国际也有强迫加入各党一律遵行的权力;等等。

    这时期的中国**人,多数都自觉把自己视同国际**的党员,习惯站在阶级立场上,来看待国家民族关系。因此,在拥护苏俄或保卫苏联的问题上,**员很少会有情感上的困扰。一九二四年中苏两国政府商谈建交,涉及到外蒙古主权问题时,**方面就曾公开赞同莫斯科的主张。

    之所以这一时期的**会这样行事,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深信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

    按照阶级斗争学说,资本主义条件下全世界无产阶级才是一家,因此,工人无祖国,要不要为民族国家利益而斗争,必须首先弄清楚它是不是符合国际无产阶级的根本利益。因为苏联是世界上唯一的无产阶级的祖国,因此,任何争取和保卫民族利益的斗争,都必须服从和让位于拥护和保卫苏联利益的斗争。

    但是,以这样一种观点和方法行事,在民族主义情绪日渐高涨的中国,难免会引来许多批评和质疑。一九二四年**在外蒙古问题上的言论文章,就受到了不满**的国民党人的强烈抨击。而吴安平之所以想对**员施加影响,也是想把这样的观点从这些人的思想中去除,加快中国**本土化或中国化的进程。

    中国**的组建是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完成的,它和苏共不同,苏共经历二三十年斗争磨炼、分化,最终才成就出一个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而中国**的各方面准备都明显不足。因此,**和共产国际,从一开始就不能不是一种依赖关系,必须要由共产国际搀扶着才能走上现实的**之路。

    但现在的**之所以离不开共产国际,不得不听其指挥和号令,除了理论上、实践上和干部组织等方面有所欠缺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就是财政经济上长期无法独立。从建党开始到现在,**其实一直面临着经费上的短缺情况,不得不全面接受共产国际提供的经费援助。到现在为止,莫斯科提供给**的经费,已不下一百万美元的数目。

    一百万美元,对吴安平来说,却连个屁都不是。因此,吴安平除了打算向**提供,中国**在后世自己总结归纳出的各项理论供其逆向研究吸收外,还准确向其提供大规模的物资及经费援助,以削弱苏联及共产国际对**的影响。人一旦形成固定的思想,要想促其转变,是极其不容易的,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随冯玉祥来西峰的**员有二百多人,暂时安置在陇东饭店的几处附属院落中,条件也是极好。不过吴安平过来时,一进院落,便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几十道目光,都隐隐带有敌意,显然没人对他的精心安排领情。

    这里有很多警卫把守,许进不许出,其实就是软禁。吴安平虽不愿难为这些人,但事情没有沟通好之前,当然不便放他们在西峰自由进出,万一有人闹出什么过激行为,反倒更不好处理。他事先已派人通知宣侠父尽快到西峰来,因此见这人正和几个人围坐争论什么,也没感到意外。

    因为见过影像资料,吴安平第一眼就把邓晓平认了出来。他正坐在宣侠父旁边,听宣侠父和另一个年轻人激辩,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实,这边的议论声音并不算小,吴安平走近时,听到自己名字被反复提了几次,不问可知,他们议论的应该就是自己。不过,他虽想听听这些人对自己看法如何,但宣侠父看他走到近前,便自然停下争论,向周围的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解放军的总司令,相信你们见过面了。”

    吴安平笑道:“刚刚都见过面的,只是没说什么话。现在还是要介绍一下,我光知道诸位的名字,跟人可是对不上的。我先来。”说着,正色道:“本人吴安平,新民党员。”

    “刘伯坚。”一个面容坚毅的男子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这名字吴安平听过许多次,也在资料上看到许多次,这回见本人就在眼前,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相貌敦厚朴实,乍一看,很难将眼前这人和资料所描述的“点石成金刘伯坚”联系到一起,不过看他暴露在外的手脸,粗糙、坚实,明显是久经风沙磨砺,这或许算是他倾尽全力改造西北军的一种佐证。

    “邓晓平。”

    日后的伟人此时还没显出峥嵘的头角,不过单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求知欲极强的人。吴安平虽然对这位伟人很感兴趣,此时却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也就过去。

    “刘志丹。”“方仲如。”“安子文。”“”

    这里面或许还有一些日后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吴安平只记得一个刘志丹,因为就是这个人一手创建了陕甘边**根据地,成为工农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目的地。如果他没在东征战役中牺牲,或许可能在新中国占据一个开国大将的席位。

    “我就不说久仰了。包括侠父兄在内,可能你们经常议论我,就像刚才那样,但实际上对我还并不了解。我自然也是,也不能说就了解你们。这说明大家的交流还不够,以后是需要加强的。大家就当对方也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有事多沟通,没事多交流,老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多交流增进了解,总是有益的。”

    让很多人惊讶的是,吴安平根本没摆什么总司令的架子,只是像拉家常一样随意说话。不过对宣侠父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奇怪,他与吴安平接触过几次,知道吴安平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一贯如此,不像想象中大人物的做派。当然,宣侠父认为这是可贵的品质,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吴安平既没有这样的意识,也根本就不知道架子怎么摆。

    “这话说得好,以后确实应该多交流。我对你很好奇,其实不只是我,整个甘肃、陕西外加整个民国,只要知道你的人,无不感到好奇。只要你不拒绝,我是肯定要经常登门的。”宣侠父爽朗的笑道。他是个怪杰,并不将一些规矩放在眼中,既然吴安平如此说,他又正好想如此做,那自然不会再推拒。

    几个人随意说了会话,内容都很没有营养,而且刻意规避了有关苏联的话题。刘伯坚其实是想问一问的,尤其是现在乌斯莫诺夫等人已转到西峰关押,他想知道吴安平打算怎么处置,只是几次被宣侠父以目视阻止,到嘴边的话就压了回去。

    见气氛稍微友善些,吴安平就对宣侠父、刘伯坚道:“侠父兄、伯坚兄,你们两位请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们商量。”转身要先走,突然他转身对邓晓平道:“希贤兄也来吧,可以帮着出出主意。”邓晓平原名邓希贤,是由苏联回国后才改的名字,他其实比吴安平还小一岁,不过吴安平要称呼这位伟人为“弟”,他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

    三人有些惊讶,不知道有什么事商谈,竟要避开其他人。不过见吴安平已起身领路,三人对视一眼,便连忙跟上,想弄清楚吴安平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转过几道回廊,穿过两座月亮门,吴安平带着三人来到另一座院落前。这个院落还在陇东饭店内部,只是面积要小些,而且由里到外布满荷枪实弹的解放军警卫,警戒森严,不知道在保卫或守护什么。

    吴安平朝三人点点头,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警卫道:“不要让其他人闯进来。”说完,就率先跨进了院中。刘伯坚目带询问朝宣侠父看一眼,见他也是满头雾水,便双目一凝,跟了上去。宣侠父朝邓晓平撇下嘴,边走边轻声道:“走,盛情难却,我们就进去看看,这吴安平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进到中厅,吴安平早在主位坐定。原本厅内有几个解放军士兵值守,等四人进来,却都退到了门外。吴安平摆手让刘伯坚三人随意坐下,然后道:“还得等几分钟,我要的东西还没送来。桌上有茶,有点心,大家先随便聊几句吧,边聊边等。”

    宣侠父与他还是稍微熟悉些,忍不住问道:“吴总司令,哎,算了,叫起来真别扭,还是照你所说,就叫你安平吧。”

    吴安平不禁莞尔:“随便称呼就行。”

    宣侠父这才继续道:“安平,你把我们三个叫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商量什么事?搞这么神秘,说实话,我都有点紧张。”

    吴安平沉吟一下,缓缓道:“不得不神秘些,等你们见到东西,就知道为什么了。不过,确实有必要先说明一下,免得你们以为我不怀好意。”

    刘伯坚沉声道:“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吴安平脑筋急转,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神情严肃道:“你们其实很清楚,我是持坚决反苏立场的。”见宣侠父、邓晓平有话要说,他立刻打个手势阻止道:“不要想说服我,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他又继续道:“我个人和苏联没仇没怨,也不认识任何苏联人,之所以坚决反苏,完全是民族主义使然。”

    刘伯坚三人都经历过外**立时的国内论战,那是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第一次交锋,所以吴安平一开口,他们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中国人的民族身份和国际的**战士身份,这两者之间的冲突,其实在很多**党员心中都存在,对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来说也是如此,他们无法找到出路,只好脸色难看地沉默。

    吴安平很理解这一心情,他说道:“你们不用开口,只听我说就行。”

    “**理想和民族现实、国家利益都是有冲突的,这不仅在你们身上有所体现,在斯大林和苏共高层、第三国际领导层身上,也必然有所体现。所谓工人无祖国,这本身就是一种谬论,哦,你们不必激动,话虽然刺耳,但你们只要随便找些工人询问,就知道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或许你们会说他们觉悟低,但既然你们承认他们是无产阶级**的主体力量,就不能不考虑这些觉悟低的人的想法,因为这些人才是绝对多数。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不就是多数派的意思吗?好了,这些也不说。我知道,想说服任何一个抱有坚定信仰的人,这本身就接近于徒劳。”

    “只是,我想说,无论你们是不是国际主义者,在所有人眼中,包括你们眼中,这个苦难的中国都始终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祖国。我们是兄弟,是血脉相连的中华儿女。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基于这一点原因,我想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而且我认为,这些帮助正是你们**所急需的。”

    刘伯坚道:“吴总司令有话不妨明说。”

    吴安平笑道:“看来伯坚兄对我不甚满意,这称呼又换回来了。”

    刘伯坚不吭声,宣侠父又道:“安平,不管我们的政治理念是否相同,你只要有这份心,我们**是很感激的。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把圈子绕来绕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吴安平点点头道:“确实,绕圈子很没意思。我就直说吧。”

    “我给你们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一些研究马列的专著及文献资料,包括政党组织、建设、管理、斗争实践、施政纲领等相关理论和具体构成方式,也包括对中国国情的分析、对苏共历史的解析、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解构等许多方面的内容。当然,这只是第一批专著及文献资料,另外其实还有许多,以后经过整理分类,我会陆续再向你们提供。”

    “当真?”刘伯坚急切问道。他其实并不相信吴安平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吴安平提到的一些内容,正是目前**所急迫需要了解的,他不能不抱有一点希望。

    宣侠父摇头道:“我相信你的诚意,但你这话我觉得不靠谱。”

    邓晓平第一次开口,却道:“既然安平兄如此说了,我们不妨期待,想来安平兄也不是胡乱开口之人。”

    吴安平笑道:“靠不靠谱,待会你们就知道。不过有句话说在前面,这些东西绝对不允许翻录,也决不允许带出西峰,你们只能在这里做研究。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就当是强制规定吧。”

    宣侠父道:“古怪”

    吴安平道:“别管古怪不古怪,只要能帮到你们不就挺好?嗯,这些东西我们新民党也要用,其实不方便外传的,所以,你们理解吧。”

    刘伯坚问道:“你说两份礼物,如果这是一份,那当真算是厚礼,只是不知道另一份礼物是什么,有什么说法?”他也来了兴趣,忍不住就想追问。

    吴安平的目光先在三人脸上扫过,继而深吸一口气道:“这第二份礼物,其实最简单,不过也最实用。直到昨天我还在考虑,这份礼物究竟送还是不送,不过今天一早我想通了,还是要送,而且要一次送到位。”

    宣侠父神情古怪道:“听这话的意思,莫非你是想送钱?”他这么一说,刘伯坚、邓晓平的神色也古怪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大资本家援助要革他命的**,这也未免有些太过滑稽。

    吴安平深深看了宣侠父一眼,突然笑道:“侠父兄不愧被称为怪杰,这么离谱的事都能猜到。不错,我正有此意。”

    宣侠父真心高兴道:“安平真不愧是大财主,就是财大气粗,说吧,你准备支援我们多少钱?预先告诉你,少了可不顶用,你最好痛快些,多从身上拔几根毛。”

    吴安平禁不住摇头:“看来有句话说的没错,**也要请客吃饭,这不一说到钱,就立刻要板上钉钉,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向说到做到,不会空言诓骗的。”说着,他想了想,问在座的三人道:“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们**现在每年需要的经费应该不超过一百五十万银元,可对?”

    这方面邓晓平不清楚,宣侠父略知一二,刘伯坚却是一清二楚,只见他勃然变色道:“你从何而知?这些情况一般的党员都不了解,你从何而知?”

    吴安平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随口道:“这不算什么,其实我知道的比你能想到的更多。不过你放心,我是另有渠道,可没在你们内部安插什么人。据我所知,你们每月的党费大概在一万五千银元左右,除此以外,还有些募捐,数目也不太大,最大的经费来源,应该是苏联的援助,今年大概有一百来万吧,可有差错?”

    这下宣侠父、邓晓平的脸色也变了。他们虽不知道吴安平所说的数目是否贴切,但看刘伯坚铁青着脸,闷声不吭,也知道即便差也差不到哪去。

    宣侠父严肃地道:“安平,如果你确实诚心帮助我们,就请把消息来源一并说出,否则这钱再多,我们也是不会接受的。”

    吴安平苦笑道:“既然这样,我就说了吧。这些消息其实是从苏共内部得到的,你们不要不信,也不妨先存疑,等那几箱文献资料和书籍送来,你们略微翻看翻看,就该知道我所说不假了。里面有苏共封存的档案,虽然不是原件,但只要你们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这样的东西苏联几十年内都不可能解禁,你们说我从哪里得到的?”

    其实,档案确实是真的,但不像吴安平所说是从苏共内部得到,而是因为后世苏联解体,俄罗斯解禁一些档案,夏听白光明正大从书店买到和从网上下载打印的。这情况自然不能说,况且说了也没人会信。吴安平绝想不到,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在后来却引发苏共内部剧烈震荡,直接导致骇人听闻的大肃反,提前几年出现在了苏联。

    刘伯坚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也不肯深信。

    吴安平不再继续解释,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可以向你们提供每年两百万银元的无偿援助,这些钱可以是银元券、美元、英镑、法郎、日元,也可以是卢布或同等价值的实物,随你们挑。而且,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的附带条件,但只有一条,这些钱绝对不能用来买军火,其他随你们怎么用。也不必签署什么文件,我相信你们的口头保证。”

    刘伯坚沉吟道:“听起来是不错,不过这件事我们几个做不了决定,还需向组织反映,由中央拿主意。”

    吴安平道:“无所谓,反正我这里没问题,这笔钱就存在西北建设银行的特别账户里,你们随到随提。不过我劝你们,这件事最好不要通报第三国际的人知道。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如果这算不怀好意,那我承认。我只希望中国人自己独立完成中国的**,那些黄头发、棕头发、褐头发、红头发的外国人,不要再指手划脚,他们没有那份好心,也没有那个水平。”

    邓晓平有些话要说,只是资料这时送了过来,几个解放军战士抬着三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这话到底也没说出来。

    吴安平一直留意他,本想听听他说什么,但见他把话咽了回去,也不好多问,遂摆手让战士自行离开,他走到一个木箱前,伸手揭开了箱盖,对围上来的刘伯坚三人道:“东西在这里,你们检查一下吧,看我刚才所说有没有不实之处。”

    这口箱子里,最下面一层都是书籍,书籍上则是摆放整齐拿皮筋束起的一叠叠的文献和零散资料。刘伯坚先是拿起一本书,看书名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又拿起一本,是《对反杜林论的再研究》,然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观》、《党建研究》、《重读资本论》、《马克思资本论和黑格尔逻辑学》、《国家与**导读》等等,过目一数,就有几十本之多。

    宣侠父拿起一本书,见书名是《十月**的真相》,便随手翻了翻,这一翻登时脸色大变。他将书放下,拿起一叠资料,见最上面的标题是《解密苏共:1918》,手抖着不敢翻,放下又换另一叠,见标题是《大失败:二十世纪**的兴亡》,忍不住翻开,明显觉察到不是全本,而是节选的内容,不过只看了几页,便让他冷汗直流,猛地合上,不住喘息。

    邓晓平拿到手中的书却是一本《第四国际》,翻了几页便知道是翻译的外国著作。他又看到一本《现代资产阶级理论社会学批判》,还是翻译书,然后《列宁的最后斗争》、《自由、权力和所有权》、《关于过渡社会的理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还是启示录》、《**政权体系》等等,都是翻译过来的外国著作。不过他同时发现,这些书的内容大多并不太全,有些地方似乎少了不少页数。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从另两人的目光中,分别发现了恐惧、喜悦和惊讶。他们齐齐看向吴安平,发现这位始作俑者竟异常平静,拿着一叠文献资料在翻看,上面的标题赫然是《论第三国际的必然破灭》,而旁边的桌子上,则摆着一本《马克思列宁主义社会学原理》和一本《英国工人阶级状况》。

    “没可能的。这些书籍和资料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刘伯坚激动地道。

    吴安平叹口气道:“追寻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对你们有帮助,何必管从哪里来的呢?如果我说是从八十年后拿过来的,你们相信?人总会有秘密,这就是我的秘密,虽然说了你们也不信。”

    宣侠父看看刘伯坚,又看看邓晓平,然后对吴安平道:“不管怎么说,安平,都要谢谢你,这些书籍和资料我们确实很需要。这样吧,你让警卫送几个笔记本和钢笔、墨水过来,再定时给我们送些吃喝,没几天时间,恐怕我们是不会走出这院落的。对了,其他人还得通知,我去吧,再给他们拿几本书,让他们先学习着。安平,这几天就麻烦你了,不过你是始作俑者,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住你的也是应该。”

    说着,宣侠父拿起一本《**原理》和一本《**宣言导读》便朝外走,刚走几步,突然又转身看了一眼那几口箱子,然后对吴安平道:“大手笔啊,大手笔啊,安平,我真是服了你了。”

    吴安平愕然,问刘伯坚和邓晓平道:“侠父兄此言何意?”

    刘伯坚没回答,反叹口气道:“虽然这些书和文献资料还没有仔细阅读,不过我已经知道,你给我们制造了一些麻烦,很大的麻烦。”

    邓晓平道:“或许这是好事吧。”

    吴安平笑道:“有麻烦才好。有麻烦就说明有问题,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你们现在明白我是出于善意了吧?”

    刘伯坚与邓晓平同时摇摇头,各拿起一叠资料翻看起来,倒把吴安平晾在了一旁。

    吴安平讪讪笑了笑,自己也觉挺没意思,便对两人道:“后堂就是卧室,被褥早准备好了,旁边还有个小浴室和两个厕所,你们尽情使用就是,钱我早交了一个月,不用节省。”说完,他也出了院落,却朝马鸿宾、马鸿逵等人的住处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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