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涛带着娘秋的遗体穿过狭长的山谷,寻了一处向阳的坡地,用石块为她垒起坟墓,黯然告别。这美丽的女人犹如彗星划过他的天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后便永远消失,或许要等到来世再见了!
    生命中的别离,任谁也无法提前预测。
    傅惊涛一人双马晓行夜宿,不久就离开了黑旋风的地盘,进入广袤的无人区。马贼们被杀破了胆,并没有派人展开追杀,让他多多少少觉得无趣。
    荒野茫茫,天地空寂,偶有野狼出没。
    傅惊涛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东南方行进。接连几日,除了那几头阴魂不散的野狼外,几乎看不到别的活物,令人倍感孤独。忽一夜气温骤降,狂风暴雪呼啸而至,猛烈的风力把帐篷刮飞上天。失去了帐篷的遮挡,刺骨的风如刀子般扎在脸上、身上,带走身体的热量,冰雪如魔怪狂舞,到处白茫茫的一片。
    傅惊涛是首次见识到高原暴风雪的威力,不禁后悔自己过于托大,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只得蜷缩身子和座骑依偎取暖。
    苦熬一夜,到了次日天亮,战马竟被活活冻死。
    傅惊涛直起身环目四顾,登时傻了眼——整个大地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完全改变了形貌。此时风雪虽然减弱,却没有停歇的迹象,很可能还要继续肆虐几天几夜。
    傅惊涛终究不是铁打的筋骨,在这么严酷冰寒的环境里呆久了,也极可能会被冻死!当下背起行囊干粮,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岭走去,期望在那里可以找到一处避风的洞穴。
    风雪中,响起了凄厉的狼嚎声。忽然,眼角黑影闪过,那些野狼如幽灵般踏雪逼近,一双双碧绿的眼眸如幽幽鬼火,尖利的牙齿闪耀寒光,在饥饿的驱使下围拢过来。
    傅惊涛默默低头赶路,对野狼们的骚扰视若无睹。
    狼群小心翼翼地试探过几回,一头灰狼突然斜刺里疾奔数丈,呼的腾空跃起,恶狠狠地张口咬落。
    刀光一闪,血雨爆射,灰狼尸体啪的摔落雪中。
    傅惊涛足不停步,若无其事地回刀入鞘。
    其余野狼吓得夹紧尾巴呜呜逃开。过了良久,它们才抖抖索索地溜了回来,咆哮着、嘶吼着,争抢吞噬同伴的尸体。
    傅惊涛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山脚下,竭力搜寻分辨,终于找到一条狭长的山体裂缝做庇护所。他急忙钻进石缝里头,使劲揉搓僵冷的四肢,有种捡回小命的庆幸与感慨——不管一个人多么厉害,在大自然面前是何其渺小!今后若到了陌生地方,务必记得谋定而后动,多多了解相关的天文地理知识,切勿自以为是啊!
    风雪持续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清晨,乌云消散,碧空如洗,一轮红日悬浮在群山上。极目远望,大地雪白无垠,看不到任何一点杂色,美得令人窒息。
    傅惊涛受了教训,再不敢往野地里乱闯,尽可能沿着山脉走向往东而行,以防又遇到暴风雪袭击。沿途遇到雪兔、雪狐、雪豹之类的野物,便用弓箭射杀,直接生吞血肉以补充体力。
    如是走了六七日,干粮耗尽,仍旧没遇见什么牧民。这天中午,傅惊涛靠在崖壁背风处歇脚,“叮铃铃~”,耳边忽然传来一缕清脆的驼铃声。他愣了一愣,一蹦而起,手脚并用地爬到山脊高处眺望。
    只见东北方有一队人马逶迤而来,如黑色巨蛇在雪地里蜿蜒行进,但因距离太远,也分辨不清究竟是何方神圣。傅惊涛精神大振,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哪管他三七二十一飞奔下山,一边挥动双手一边激动地大喊:“喂,别走啊,救救我!”
    呼救声传开,那长长的队伍一阵骚动,有六七骑立时结队出列,踩踏冰雪飞奔过来。
    傅惊涛长吁一口气,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说实话,他已远远偏离了记忆中的路线,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如果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游荡,最终要么饿死,要么冻死,不会有第三种可能性。
    只见那些骑马汉子头戴皮帽,形容彪悍,目光冷锐如刀,有种见惯生死的冷漠无情,看眉眼轮廓竟是清一色的汉人。
    傅惊涛得救的喜悦一扫而空,看来这伙人绝非普通马贼,而是身怀武功的帮派人物,真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眼下他内伤未愈,无法施展轻功提纵术,即使想转身逃开也来不及了。唯有暂时示弱,消减对方的杀机,不然或会被干掉灭口!努力挤出僵硬的笑容,用西北方言说道:“各位大哥,我乃大宋阶州人氏,随父兄贩运茶叶谋生,不料前几日遭遇暴风雪,和家人们走失了。各位大哥若肯仗义援手,助我脱困,待我找到父亲后定当重金酬谢!”
    那几位骑士仔细打量傅惊涛几眼,见他满头满脸的冰霜,气息粗重,身材格外结实强壮,相互交换了个晦涩的眼色。当中一位满脸虬须的大汉冷笑道:“傻小子,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烟,哪可能找到你的家人?你能撞见我们已是祖上积德了!”
    傅惊涛故作难过地长叹一声,哀求道:“各位大哥,你们是去哪里呢?能否捎带我一程?我可以帮你们干些苦活脏活,不要工钱。”他敢打赌,这些人冒险闯进雪域高原,选择的又是极为偏僻的路线,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最好装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要表现得太精明。
    那虬须大汉道:“汉家儿郎在异乡讨生活不容易,我今天就破例拉你一把,但你千万别整什么妖蛾子。若是犯了吴爷立下的规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傅惊涛好奇地问:“谁是吴爷?我要不要去他跟前磕头道谢?”
    那虬须大汉摆手道:“吴爷是什么身份,岂会浪费时间见你这无名小卒?你记住不该问的别问,切记祸从口出。”
    傅惊涛忙道:“我一定记在心里,老老实实做事。”
    那虬须大汉点点头:“行了,废话少说,自求多福吧!”说罢拨转马首,唿哨一声,率领众骑士沿原路奔回。
    傅惊涛暗暗皱眉,但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摆脱困境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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