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在南京城只是停留了三日,十艘大舰补足了物资,再次出海难行,与京城一路急行前来的方从哲、刘养错开了时间。

    两人来到南京城时,大游行已经进行了五日,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游行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起来。

    方从哲前来,南京各官署精神大振,南京城外,所有大大小小官吏都出了城迎接,与刘卫民前来时的小猫三两只天差地别,可是方从哲根本来不及与刘一等大臣寒暄,打马就向织造府冲了过去。

    刘养是“卫党”,尽管也不知南京官吏们是咋想的,混账小子身边根本就没几个文官,若是被他挂在桅杆上好几日的刘之坤算的话,他也就一个四弟“卫党”。

    刘养是个宦官,怎么就被纳入了“卫党”一员的?刘卫民自己都没想通,南京官吏不给刘养好脸色,刘养也懒得与南京官吏搭嘎,带着一队净军急匆匆冲向织造府。

    刘养、方从哲两人在半路上,就得知混账小子竟然用炮舰威胁南京,哪里还敢有半分耽搁,日夜赶路还是晚了一步,但两人知道混账小子必然是要留下奏折的。

    刘养一路奔回织造府,没等沈允开口……

    “混账小子的奏折呢?”

    沈允几日来一直担忧不已,反倒是闯祸的刘卫民却大大咧咧,一个劲的说没事儿,也不提为毛炮轰大明卫所之事,只是临走前甩给马四海一份奏折。

    沈允愣神,刘养却恼怒起来。

    “奏折!”

    “混账的小子的奏折呢?”

    沈允这才急忙说道:“在马公公那里……”

    刘养不等她话语说完,一溜烟跑入府内,马四海也正带着人走了过来,大急的刘养一把揪住马四海衣领,怒吼。

    “奏折!混账小子的奏折呢?”

    就在这时,方从哲也急匆匆跑了过来,他在城门外根本来不及多言,见刘养打马跑了,紧跟着也跑了过来。

    “奏折……快……快将奏折拿来!”

    方从哲年纪较大些,没刘养体力好,此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个不停。

    见两人眼睛都红了,马四海心下一阵苦笑,若非为了等待两人,此时他已经随着舰队南下了。

    一群人急匆匆跑到书房,而一干南京大臣们也来到了织造府门前。

    “混账……混账小子!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等老夫几日?”

    一目十行,尽管刘卫民繁体字真的是狗爬的,但还能让人看得懂,刘养、方从哲两老头挤在一起,一目十行看了数遍,果然如飞鸽传书所述一般无二,刘养顿时大怒起来。

    “来人,给老夫准备船只!”

    “立即!”

    “马上!”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刘养冲着马四海就是一阵怒吼。

    刘卫民将奏折甩给马四海就跑了路,就是沈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四海也不将奏折与她观看,直到此时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

    “百万……百万两黄金……这……这……”

    马四海见沈允呆滞,也不管屋内怒吼的刘养,面色冷峻。

    “自己知道就算了,若敢传扬出去,被海上大鼻子和海盗们知晓,别怪咱家翻脸无情!”

    刘养、方从哲陡然一惊。

    “坏了!”

    两人这才想起北京城的沸沸扬扬。

    刘养、方从哲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财帛动人心,更何况百万两黄金。

    方从哲想了下,说道:“此事已经瞒不了太久,刘驸马先一步出了海,此时东番贼、海贼们就算得知了消息,也不如刘驸马快上一步,现在问题是夺回小琉球后,小琉球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卒,今广州、福建三千卒恐怕不足以应对。”

    刘养深吸一口气,恨声道:“江浙将官混账!不成,一定要有足够军卒!”

    方从哲皱眉道:“刘驸马也只有调动沿海各卫所权利,江浙军卒如今正不安之时,调动了也很难有多少战力。”

    刘养阴沉着脸,冷声说道:“马公公,立即将奏折送去京城,要多带些净军卒,你的飞鸽被人截了,路上还安不安全不可知,立即请奏陛下,宁德驸马府暂领九江兵备,请奏陛下调五千九江水师军卒。”

    马四海听到自己的飞鸽被人截了,心下陡然一惊,随机脸色极为阴沉,也不多言,抱拳大步离去。

    方从哲一脸苦笑,说道:“刘公公,此时不是恼怒之时,还是与刘尚书等人商讨一番吧。”

    刘养心下恼怒,冷哼一声,说道:“方阁老你与他们去说吧,咱家前去,也很难……还是阁老处置吧。”

    方从哲心下叹息,若黄金之事是真的,南京上下都难逃干系,江浙将领能集体抗命,他就知道是个怎么一回事儿,若无他们支持,那些将领绝不敢这么齐整抗命。

    “也好。刘公公也莫要过恼怒,此时更需要你我平息了此事。”

    “麻烦了阁老。”

    刘养心下恼怒,却也知道轻重缓急,也只能让方从哲出面,唯恐自己出面后,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方从哲出了书房,书房中只剩下刘养、沈允、杨柳儿三人。

    刘养皱眉说道:“此事最多半日,南京城就会人人皆知,此事太过重大,咱家需立即出海,府中的弗朗机人可还在?”

    沈允忙说道:“安东尼奥男爵和安娜夫人,已经随同大人前去了福建。”

    “嗯,那小子虽每每胡闹,做事还算小心,你立即准备快船,或许还能赶得上。”

    “大人,若朝廷调派九江军卒,何人可领兵?”

    “何人?”

    刘养想了下,说道:“先等方阁老消息,但不管是何人领兵,军中监军必须由净军出任,至少要下派道总旗,对了,周云将军好像就是江浙军将。”

    “是的,周云将军是江浙一带军将。”

    “嗯,先将周将军唤来。”

    “诺。”

    沈允出了书房,刘养紧皱着眉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江浙离海如此之近,一旦有个风吹草东……

    “若是净军、幼军在就好了。”

    南下净军、幼军仅两千,刘养此时极为不信任江浙军卒,却不想想,就算净军幼军都在,也不一定适应大海。

    方从哲出现在织造府厅堂,南京重臣一一被请入府内,尚未等刘一、韩、黄克缵、崔文升等人开口,方从哲已经不满说道:“诸位大人,你们可知陛下因江浙军将不遵号令大怒?”

    兵部尚书王在晋皱眉不悦道:“方阁老,奸逆小儿炮轰大明卫所,已然等若于反叛,怎可言江浙军将不遵号令?”

    “是啊!方阁老,是……”

    怀远侯常延龄尚未刚刚开口,方从哲一脸冷漠抬臂打断他的话语,说道:“宁德驸马自南京入海,一路前往福建、广州,欲调各卫所军卒击溃东番贼,夺回我大明之小琉球,江浙各卫、所军令之下,为何无一千户、总兵留守?”

    “诸位可知小琉球上有百万两黄金之事?可知宁德驸马已经调福建、广州三千卒剿灭澎湖之贼?”

    “什么?”

    刘一大手一抖,一脸震惊看着方从哲,南京重臣全都惊起,不可思议看着方从哲,他们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凶险。

    “这……这不可能!”

    常延龄更是脸色苍白,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方从哲冷冷看着他,南京五军都督府掌控着南京兵事,发生如此整齐划一的抗令之事,无论如何常延龄都要担最大的责任。

    “最迟明日陛下旨意就到了,各位大人最好平息南京动荡,否则……陛下震怒,江浙……江浙……”

    “怎么……怎么会这样……方……方阁老……京城……京城……”刘一面色苍白若死。

    方从哲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了皇宫,心下不由苦笑。

    “百万两黄金之事,先是常公公于福建传给马公公,马公公又以飞鸽传向京师,陛下却无得到任何消息,还是公主于外城一乞儿手中得了消息,飞鸽无一只入巢,陛下震怒,诸位应当知晓此事意味着什么。”

    常延龄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其余人等更是惊慌恐惧,截杀飞鸽就意味着,有人得知了消息却刻意隐瞒,南北直隶皆弹劾,欲杀为国争夺百万两黄金之臣,再加上江浙上上下下几十近百号将军不遵军令……

    仿佛所有人都闻到浓重血腥气息,崔文升害怕了,他是南京镇守太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难辞其咎,万一……万一再给他安上结党造反……

    “驸马爷……您可是害死了咱家,您老倒是提前说啊”

    看着崔文升瘫软在地,其他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漏洞似的,方从哲下一刻的话语,又将他们彻底送入了谷底。

    “百万两黄金,至少等若于我大明朝一年半赋税,而且据宁德驸马猜测,很可能是一座高达三百万两的金矿,除此外还有铜矿,价值难以想象,如此惊人财富,一旦让江南知晓,必会引起海上无数贼寇觊觎,江浙军将已经不从军令,如此之下,刘驸马谨慎些也在其理。”

    看着一群绝望江南臣子,方从哲无奈叹息,说道:“以老夫想来,刘驸马既然已经罢免了江浙军将,对诸位也不会太过追究,但是城内百姓必须尽快安抚,九江军卒必须抽调一些,刘驸马已经趁着无数海贼未曾知晓前出兵,想来夺下了小琉球应该不是很难,难就难在必须坚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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