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火丹给她。”

    想都没想,玄祉立刻说道:“在这六界之中,只有我的火丹和她相契合。我和凤族一样,生来便兼具神魔之力。把我的火丹给她,应该没问题。”

    “君上。”丹丹吓了一跳。

    巫医也是相当震惊,愣了一下才说:“换丹术我倒是拿手,只是这火丹……一旦给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无妨。”玄祉摆摆手,催他快点。

    “君上……”丹丹在旁边欲言又止:“若君上没了火丹,法力至少会减半。”

    玄祉漠然:“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法力?”

    “可这不只是法力的问题。”丹丹抿唇,看了巫医一眼。

    巫医会意,赶紧退到旁边。

    一边退,一边给丹丹使眼色鼓劲。谁不知道换丹的风险,若是君上没了火丹的事情传出去,魔界势必人心惶惶。为了避免此事外泄,最可能的,就是在换丹结束后,杀了他这个巫医灭口。所以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要换丹。

    见巫医退到一旁,丹丹低声提醒:“君上莫不是忘了,火丹里有其他仙人的灵力。若是给了公主,那件事……迟早都会败露。君上和公主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君上可有想过,要是公主知道了摄灵的真相,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也许……也许会陷入无法挽回的地步。丹丹不愿看到这一幕,恳请君上一定要三思。”

    玄祉没吭声,只觉喉头微紧,手指也慢慢收拢。

    诚如丹丹所言,摄灵案能够如此完结,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从未接触过摄灵。

    记得六万年前,在某一次受净魔刑时,天雷碰巧劈开了他身上的铁链。玄祉在茫然无措中,从极寒殿跑出。一身是血的他第一次看到天宫的模样,也是第一次去找自己的母后。

    一个人要如何实现年幼时的期盼,玄祉不知道。

    他只是偷偷藏在芙蓉殿的墙边,去看那个日思夜想的娘亲。

    那时,年仅两万岁的长玉爬到假山上,去拍上面休憩的仙鹤,天后就站在下面扶着他。一边笑,一边指挥。终于拍到仙鹤,惊起一声啼鸣。长玉欢呼一跃,落入天后的怀抱。

    天后的锦绣牡丹裙拖到泥土里,拽出脏兮兮的印记。

    看得入迷,怎么走过去的,玄祉也不记得了。不知不觉中,玄祉就捡起了那块沾上泥的裙摆。大概只是舍不得那样的裙摆染上灰尘吧。

    玄祉当时并不知道,那个裙摆,是他噩梦的开端。

    一个人要如何撕碎年幼时的期盼,大约只需要一个眼神,又或是踢垃圾一样的一脚。

    他很快就后悔捡起那个裙摆,因为裙摆变得更脏了,不仅仅是染上了灰尘,也染上了黏黏的血。

    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拂去牡丹花纹上的血痕,他吭哧吭哧叫了一声母后。

    更多的血滴下来,隐约听到长玉上前抱住天后的大腿说:“这个宫人好可怜,别打他了。”

    可怜。

    玄祉勉力露出一个笑脸,他想他真是渴怜,哪怕是微小的怜爱也好。

    假山上又有仙鹤落脚,玄祉学着长玉的样子,也爬上去拍仙鹤。以为只要这么做,母后也会对他笑一笑。

    仙鹤飞走了,回过头,母后也不见了。

    愣在那里,连哭都不会。

    因为知道,哭也不会有糖吃。

    被绑回极寒殿的路上,他没有控制住魔气,直冲下云霄。

    死了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一直掉到不能再下落的地方,魔界。就是这一天碰到了策隐,兼具神魔之力的玄祉,很快被选中。

    “修习摄灵,会有糖吃。”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是哄骗凡间小孩子也不一定会管用的诱饵,到了玄祉这里,却成了天大的诱惑。

    一块“糖”就能骗走的小孩子。

    策隐告诉玄祉,是凤族给天后下蛊,他才会一出生就异化,那是玄祉第一次尝到仇恨的滋味。

    几万年过去,炼成摄灵术后的他,理所当然的选中了凤族作为替罪的牺牲品。

    报复是痛快的,也是痛的。

    当他一步步接近真相,一步步靠近凤伶,那场可笑的报复都会化成尖锐的利刃,扎进他的心里。

    原来所谓的报仇,只是一个笑话。也许他的整个人生,都是一个笑话。生下来是错的,做的一切也是错的。

    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

    借着神魔大战杀掉策隐,除去所有知情的小妖,连同知道他化名白芨的人也没有留下。精心设计好所有的一切,带凤伶去查证。

    她信了,冰雪一样冷清的心终于开始融化。玄祉以为,上天总算要对他温柔一回。可是,从满心欢喜到心痛难忍,不过只用了一朝一夕。

    一心雀跃地到凡间去寻她,想和她在雪天再去吃一次面鱼子。寻到的,却是一雪地的血。

    过去不可抹杀。

    这是玄祉说给凤伶听的。孰不知,凤伶放下了忘尘,玄祉却没有放下白芨。

    精心掩盖好过去,上苍也会逼着你揭开。

    火丹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这便是我的报应。”玄祉低声回应,让丹丹退下。

    和凤伶的命比起来,什么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清楚的知道,从凤伶把他从净魔刑中拉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了他的糖。

    苦到发涩生命中,她是戒不掉的那点甜。

    换丹术持续了七天七夜,两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

    丹丹没日没夜的守着二人。巫医则是使出浑身解数,替凤伶解毒。

    “君上的火丹果然厉害。”看着凤伶一日好过一日的脸色,巫医感慨道:“传闻这种毒,若非汇集千家仙气,到死难解。千家仙气汇集一处是千古绝事,言下之意,此毒无解。如今一看,传闻不可尽信。”

    丹丹听这话心里一惊,连忙斥责道:“治好公主才是你该做的,话莫要乱说,小心你的脑袋。”

    巫医缩了缩脖子,不在多言。

    先醒的是玄祉。丹丹给他擦手的时候,他的指尖动了动。这可激动坏了丹丹,一溜烟儿似的跑出去叫巫医,再回来时,玄祉已经自己坐了起来。

    琥珀色的衣袖上绣着那种奇怪的凤纹,他将它微微拢起,专注地看向身旁的凤伶。

    眉目疏朗,暖意融融。

    “她怎么样了?”帮她掖了掖被角,玄祉看向巫医。

    “多亏君上的火丹,性命是勉强保住了……”巫医诚惶诚恐地回答,犹豫了好久又说:“只是今后……今后恐怕……不会再有孩子了。”

    “哦。”玄祉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皆是为她性命保下的庆幸之色。

    巫医觉得惊奇,谁会不想要孩子呢,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孩子有多重要,更是不言而喻。即将迎娶的人不能生孩子,放在谁身上不得失望,可是看眼前的君上,似乎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有了火丹,她的法力应该会恢复很多吧。”玄祉的唇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顿了顿,又情不自禁的说:“她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君王。”

    巫医点头称是。

    玄祉问:“待她醒了,可会知道自己多了火丹?”

    巫医赶紧答道:“火丹大多是用来撑起高层火系术法,只有在用到这种术法时才会显现。若是不启用,平常感知不到。”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用到高层术法,就不会察觉到火丹,也就不会发现他的火丹有摄灵的痕迹。

    玄祉看了一眼丹丹,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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