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坑村。

    坐落于大岩山脚下,背靠上马河,河水割开村落,一路流向云城。

    村内三百户人家,都依赖上马河水生存,村里多是务农,依靠种植西瓜与玉米为生。

    张小雷牵着驴车,正准备进村子,李风舞却忽然说道:“你往回走两里地,先把车拆掉,再把驴放掉。”

    “放掉?”

    张小雷惊讶道:“好端端的驴子,为什么要放了它?这附近都是玉米地,若是驴子吃人玉米怎么办?”

    李风舞轻声道:“放掉便是,有时你损失一些东西,却能给自己带来一条后路。就算用不着这条后路,也不必担心你失去的东西。因为一个时常给自己留有后路的人,才能好好地走下去。”

    张小雷听不明白李风舞的话,但还是乖乖照做,反正这驴子是连云天给的,又不是他自己的。

    他往回走了两里地,放掉了驴子,又回到村口外和李风舞汇合。

    两人进了村子,河边洗衣的婶子们瞧见仪表堂堂的李风舞,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正好旁边有一妇人经过,李风舞便客气问道:“大姐,耽搁你一些时间,问个事儿。”

    “什么事?”

    “我们从麦城来,要往云城过去,路上听说了奇闻……”李风舞说道,“据说有人在这儿变戏法,竟是变得自己人首分离?”

    妇人一聊起这事儿,顿时打开了话茬子:“吓死俺了,当时俺就在场。那人头直接从箱子里边滚出来,俺当时坐得近,还不知那是啥,就往前走两步仔细看,正好瞧见那眼珠子盯着俺!”

    李风舞惊讶道:“那是戏法不?人活了吗?”

    “活个锤子!”

    妇人啧啧道:“那就是死人了,不是变戏法,晓得吧?马戏团见出了事儿,直接就跑。我们族长黄碎乃公去报官,今早来了官兵,说这有马戏团偷人金银镯子和娃子,可能就是那马戏团。”

    李风舞睁大眼睛,表现得仿佛是第一次听见这事,此时有几个路过的人听说是谈这事儿,也都纷纷凑来。

    却见李风舞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若是昨日到这处该多好,害得我错过一场好戏!”

    一婶子笑出声来:“男人便是这样,什么恶心的、吓人的、讨人厌的、女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非要凑上去显得好似看热闹。就仿佛抓到个缺了条腿的蛤蟆,其实自己也恶心得要死,就是要捧着蛤蟆强颜欢笑去吓姑娘,把姑娘吓得逃走,就哈哈大笑,好似自己有多大胆似的!”

    “就是,男人就是这球样。”

    “我早听闻,男人二十岁也如五岁儿童,幼稚得紧。”

    李风舞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几位大姐说得是,我这点心思被看得透透,我也是瞧那马戏团已经逃了,才敢在姑娘家面前逞英雄。若是人头还在,我哪敢过去?只是我心里好奇得很,劳烦几位大姐指个路?”

    几位婶子都是咯咯直笑,便给李风舞指了路,等离去时,还时不时回过头来,想瞧一眼李风舞的背影,却正好瞧见他回过神来,对自己几人鞠躬,俊俏的眉目之间满是调皮,引得几位婶子又是一阵笑。

    张小雷走在李风舞身边,好奇道:“我明明知道戏台在哪儿,先生为何还要问路?”

    李风舞淡然道:“我俩若是直奔戏台,村民就会明白我们的身份。若是在这问路,便可减轻嫌疑。”

    “唔……好像也是。”

    “带路。”

    随着李风舞一声令下,张小雷带着他往戏台而去。

    戏台就在白羊坑村的黄氏祠堂门口,这儿是一大片方形空地,拿来摆戏台最是适合。

    此时戏台还在,但却有几个男人站在戏台旁聊着天,一名老者搬了把椅子坐着,时不时指手说话,那几个男人都是纷纷点头。

    李风舞压低声音,与张小雷说道:“那位老人,可能是黄碎乃。”

    “你怎么晓得?”张小雷惊讶道。

    之前马戏团来表演,是要与族长打招呼的,这事儿通常是连云天或赵大海去办,所以张小雷也没见过黄碎乃。

    李风舞笑道:“这老人比村里其他人要体面些,现在又是务农时间,他却不必出去,看这架势……还能在这指使那几个人,小小个村子能有这能耐的,不是族长是谁?”

    “他也可能是村里其他有头有脸的老人。”

    “所以我说了,他可能是黄碎乃,现在去探探究竟。”

    李风舞朝着那几人走去,此时老人似乎是说累了,从怀里掏出烟叶,倒进黄铜烟锅里挤压。

    他瞧见李风舞,觉得这人眼生,就问道:“后生,你是哪个?”

    李风舞作揖道:“小辈从麦城来,要去云城,路上听说村里有人首分离的奇闻,顺路瞧个热闹。问了村里几位婶子,找到这儿。”

    “祠堂前见血,算什么热闹……”老人挤压着烟叶,恼怒道,“挨千刀的马戏团,脏我祖宗门前地!”

    李风舞笑道:“祖宗大风大浪都吃过,哪会怕门口见血?对祖宗来说,外族人的血算不上啥,只要不是族里后人就成,他们也当瞧个热闹!”

    老人一听这话,气也消了些,抬头笑道:“后生挺会说话,走江湖的?”

    “老先生怎么瞧出来?”

    “走江湖的都能说会道,只是没见过你这么干净体面的。”老人咬住烟嘴,笑道。

    “老先生智慧大,还未请教?”

    “老头子我是村里族长,黄碎乃。”

    “原来是碎乃公……”

    李风舞连忙取出火折子,帮黄碎乃把烟点上。

    等黄碎乃享受地眯起眼睛,李风舞轻声道:“碎乃公带着人聚在这儿,所为何事?”

    黄碎乃笑道:“马戏团跑了,戏台不还在吗?这木头挺扎实,我让人拆了,带着木板回去,当作新房木料。”

    李风舞恍然大悟,一旁的张小雷却是着急得很。

    若是把戏台给拆了,那李风舞还怎么查案?

    倒是李风舞不慌不忙,轻声说道:“话说我刚才来的时候,瞧见村口有一头野驴,在吃你们的庄稼。”

    “野驴?”

    “嗯,像是没主人的。我怕野驴凶狠,没敢靠近。”

    黄碎乃猛地站起身来,对那几个男人招手道:“走,跟我去瞧瞧,貌似有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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