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顾倾砚打电话没人接,我发热的头脑渐渐冷下来,暗笑自己太看得起自己。记得以前我和他在一起时,有好几次,他就警告我:霍缦殊,别太看得起自己。

    瞧,不过因为无嗔一席话,我又犯了相同的错误。

    天黑的时候,江博宇打电话过来,果然说了无嗔退钱的事,他说他先把钱退还给我,让我想想怎么办,如果实在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到时我把所有的钱都凑齐了,他再和我一起面对。

    我只有说好。

    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呢?顾倾砚甚至连我电话都不接。

    我似乎因为这个,一晚上都有点耿耿于怀、郁郁寡欢。

    睡眠愈发的不踏实,梦里又是破碎的心伤。

    后半夜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来,开窗,看悬挂夜空的月亮。

    是农历下旬了。

    弯弯的月亮带着朦胧的黄,渺渺的,像人的思念。

    我是在思念吗?

    一旁的,似乎回答了这缠绕在我心中的疑问,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枯燥的铃声,在这静夜里,却宛若最美妙的音乐。

    几乎是一种直觉,我知道是顾倾砚。

    果然。

    我拿起,待它又响了两声,才深深吸一口气,接起。

    “喂。”我的声音平平,完全听不出我内心汹涌的情感。

    “我一直在手术室。”他的声音不仅平,还冷。

    “哦。”我应一声,不知要怎么接话。短短几个字,是他在解释了,解释不是不接我电话,而是没有机会接我电话。

    “有什么事吗?”他再出声,语气却平和了很多。

    “呃,下午无嗔给我打电话了。”我说。

    “因为钱的事?”

    “嗯。”

    “你给我打电话,也是因为这个?”

    “……”

    “如果这样,实在没必要,因为我早跟你说过,那是我应付的报酬。”他的声音再度恢复了冷硬。

    “……”

    “要是没事,我挂电话了。”

    “等等……”我本能的出声阻止。

    “嗯?”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你,你最近怎样?”

    “你是在关心我?”

    “算是吧。”

    “算是吧?”他发出一声轻笑,我能想象他脸上那讥讽的表情,“多谢了,我好得很。”

    我再度语塞,我们之间,鲜少有和谐的氛围,所以,每说一句话,都显得艰难。

    我踌躇着要不要就这样挂了电话。

    还是等他先挂吧,我想。

    然而里一直安静得很,并没有传来嘟嘟的忙音。

    他亦没有挂电话。

    我掌心冒汗,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终于,里再度有了声音,却不是嘟嘟的忙音,而是他淡淡的,甚至有几分柔和的话语声:“你若真关心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发出两个音节:“现在?”

    然而没有回答,这一回,他没有再等待,几乎是在他的话音刚落之时,已经挂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终于传来。

    我保持着握的动作,不知该做何好。

    窗外,依旧是那黄黄的朦胧的月色。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最终决定去看看他。

    他好不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出门,下电梯,走出小区,很幸运的在第一时间打到出租车。当我坐上车的那一霎那,我居然有种轻松甚至愉悦的感觉。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和顾倾砚那疯子在一起久了,我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到了顾倾砚的公寓,我刚要按门铃,门却无声开了,我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门出其不意的开了,而是,门内的顾倾砚,简直如同鬼魅。

    他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得可怕,颧骨突出着,嘴唇一点颜色也无。

    “病了?”我问,毋宁说这是一个问句,不如说这是一个肯定句。

    他没说话,转身走到餐桌旁,低头吃着什么。

    一股浓浓的方便面的味道。

    我走过去,眉微微皱着,问:“你怎么吃这个?”

    也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的顾倾砚,居然会吃这个。

    他不吭声。

    “这个没营养。”我声音干巴巴的,其实我现在来,又碰到这个场面,着实是尴尬的,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轮不到我来关心他。

    “填饱肚子就可以了。”他淡淡应着。

    我咬咬唇,不知如何作答。

    他草草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餐桌,一边走一边摸出一根烟,点上,贪婪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说:“你看也看了,可以走了。”

    “你到底怎么了?”我没理会他的逐客令。

    “没什么。”他说。

    “可是,你的状态很差,而且,瘦得利害。”

    “胃不舒服,吃不下东西,当然瘦了。”

    我不语,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一直知道他的胃不好,家里经常备着各种胃药,但是,再不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几乎没个人形。

    他见我不说话,也懒得理我,自顾自抽烟,抽完一根,再抽一根,仿佛没完没了。

    “既然胃不舒服,就更应该吃点养胃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吃几口方便面应付。”我硬着头皮把这些话说出口。或许,这样的话,轮不到我来说,毕竟,我们之间,除了那赤裸裸的交易,并没有太多其他。

    他斜着眼睛觑了我一眼,嘴角一牵,脸上浮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怎么,资凤临不在身边,你的圣母情怀转移到我这里来了?不过,遗憾得很,霍缦殊,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领情,你走吧。”

    我脸上一热,我此番来本就有点莫名其妙,又被他这样三番两次下逐客令,自是呆不住了。

    “你要不愿听,就当我没说。不过,身体是自己的,不管如何,还是要爱惜才好。”我嗓音发涩,挤出这几句话,转身便走。

    他继续抽烟。

    我走到门口,鬼使神差的停住,回头看他。

    我的视线,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亦抬眸看我。

    我们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隔着不到几米的距离,无声的对视。

    简直诡异。

    终于,他重重叹息一声,摁灭烟头,站起身,向我走来,双臂一张,把我抱到怀里。

    “缦殊,不要再和我闹了。”他说,低低的沉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祈求,还有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满足的温柔。

    我心头一酸,泪没有任何征兆的盈满眼眶。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因为听无嗔说他不好得很,所以来看看他,可是,当他拥我入怀的时候,我怎么觉得这个怀抱,竟是我渴望已久的。

    有种类似幸福的情怀。

    这段时间里一直漂浮的心,因为这个荒唐的拥抱,竟渐渐落了地,变得踏实起来。

    我真是疯了,肯定疯了。

    我们在门口拥抱了很久,彼此都没说话,一直到我觉得整个身子因为这个姿势都有点僵硬了,我才情不自禁推了一下他。

    他松开我,低头在我额头印上一吻,牵了我的手,朝卧室走去。

    我乖顺的跟着他走。

    我不去想我此举意味着什么。明明是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分开,明明希望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却再一次回来,回到他的身边,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仅仅因为我担心他吗?

    我不去想。

    我怕那个答案,是我不能承受的。

    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在一起吧,如果这注定是老天爷安排的一段孽缘,就让我们彼此,纠缠到缘尽的那一天,哪怕遍体鳞伤。

    因为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听他说一句:“缦殊,不要再和我闹了。”

    那样的一种悲伤的温柔。

    这一夜,我和顾倾砚难得的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而眠,而且几乎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不过,这或许已经够了,当我们十指交缠,当我们汲取彼此的温暖,这便已经够了。

    天亮的时候,我的生物钟依旧发挥着作用,在平时的那个时间点醒来。我睁开眼,厚重的窗帘阻挡了明亮的光线,屋里暗沉沉的,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

    顾倾砚已经不在身边。

    我侧耳倾听一下,洗手间没有任何声音,难道他又上班去了?这个工作狂,已经瘦成那样了,还半夜回来,天亮出门。

    我滑下床,赤脚走过厚厚的地毯,出了房门,来到客厅。

    客厅像卧室一样,也是暗沉沉的。

    我的视线在客厅环视一圈,最后停留在沙发上。

    沙发上窝着一个人影,四肢蜷缩着,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姿势。

    “倾砚?”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那个人影动了动,随后一个平平的声音响起:“起来了?”

    “嗯。”我应一声,快步走向他。

    他抬头给我一个微笑。

    他大概是想笑得温雅好看的,然而我却被惊得后退一步。

    我惊的不是他的笑,而是他的脸色。

    他的脸色此时不是苍白,而是一种青灰,上面还有淋漓的汗。

    “你到底怎么了?”我惊疑不定。

    “没什么?”他坐直了,笑容扩大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轻描淡写的说,“我有点胃痛。”

    “仅仅是胃痛?”我不相信。

    “当然。”

    我坐到他旁边,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的,保持着一种神经质的弯曲状态。

    这个模样,哪像是简单的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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