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棍没打着,有些失望地把棍子扛回肩上,汪隼往前进一步,在月色中暴露自己的身形。

    “没错,是我!”

    看着汪隼脸上那颇具喜感的笑容,以及这同样具有喜感的造型,缓缓将身体直起来的陈松释嘴角挑起颇具兴味的冷笑。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你不是被打到昏迷住院了吗?”

    还是对他微笑着,汪隼点头,伸手碰了下自己脑后的纱布。

    “确实是被打到住院……但也是这一棒,你才会没有继续关注我,不是吗?”

    目光一凝,微缩的瞳孔释放出更加尖锐的光芒,陈松释露出带着意外感的笑容。

    “真没想到会被你发现,真是小看你啦!”

    汪隼摇头,脸上笑容缓缓收敛成平静。

    “其实,这也多亏了这一棒子,在这之前,我可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

    发觉汪隼似乎有往下说的打算,陈松释笑笑,“怎么,你打算像推理小说里的一样,把自己的判断说给我听?”

    汪隼很直白地点头。

    “怎么,你觉得不行吗?”

    陈松释摇头,“那倒不是,我也挺想知道你能推理出来多少内容!”

    汪隼:“那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顿了下,汪隼才继续往下说。

    “从打晕这里开始说吧,虽然我没有看到打晕我的人的脸,但我已经猜到是谁了,而且我也是这时候明白了一件事,我们之前的一切行动都是被你们监控着的,所以你们才能快人一步地进行着各种安排,好比在我去找赵岑就的时候,打开门,安排他堕楼,火灾的时候,抢先一步把罗民生身上的绳子拿走,乃至赶在我们找到张秉刚前,把他杀掉,以及,我头上这一棍,没错吧!”

    一脸很有意思的表情,陈松释没有对汪隼的提问给出答复,汪隼就继续说。

    “案件最开始应该来到戚音诗身上,一年多之前,你在丹宁精神病院当义务实习生遇到了戚音诗,那之后你就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才华,还是喜欢其他的,这都无所谓,总而言之,你对这个女孩子爱得不可自拔,爱到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一切的地步,是这样吧!”

    陈松释还是没发出声音,但汪隼已经从他情绪变化的双眼中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当时可能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对她表明心意的机会,然而,你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只等到了戚音诗失踪的消息!”

    “当然,对你这样将她当成执念的人来说,这种事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句话用来形容你当时的心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你在从丹宁精神病院离开后,又通过伪造病历的方式以精神病患者的身份潜伏回这里,调查当初事情的真相。”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待这么久,后来联想到李劲松的死和罗民生办公室的火灾,我多少明白了,李劲松的死只是你施行计划的第一步,你想用李劲松的死胁迫罗民生,让他有所动作,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赵岑就的死,这也是让我头痛了很久的点,谁能想到几乎一模一样的杀人手法会是由两个人操作出来的!”

    “虽然赵岑就的案子很突然,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你的计划,甚至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场火灾中,你应该是在罗民生的办公室里拿到了记录当初事件全貌的东西吧,所以你之后才毫不犹豫地杀了张秉刚,然后再回来准备干掉罗民生!”

    “因为你一直监控着我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在策略上是不可能跑过你的,就像是你现在略施小计就让罗民生自己从刑侦大队跑出来,落入你的掌控之中,所以我被袭击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到可以利用这机会,假装昏迷,从而逃出你的计算,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昏迷的病人会突然爬起来到处跑吧!”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月光下,陈松释的表情一变再变,也不肯定汪隼的话正确与否,他以一种更加认真的样子面对汪隼。

    “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汪隼笑了,脸上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我说是个巧合,你信吗?”

    “哦?”

    发出质疑声的陈松释眼中闪过思索之意,然后摇头,说:“不理解。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提示你找到这里来!”

    汪隼:“硬要说提示的话,花坛里的木芙蓉算一个!戚音诗之前是被埋在那个花坛下面吧,而你把她从那里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木芙蓉的种子掉在那了,但让人意外的是那颗种子竟然发芽了!”

    “以你对戚音诗抱有的执着,你不可能把她埋到荒郊野地里,我猜你肯定会找一个公墓将她安葬,而我唯一知道的公墓就是这个林子园公墓,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这番话让陈松释也是愣住了,然后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哈哈~因为你只知道这里,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好一会儿才收住笑声,扬起的脸回复到正常状态,陈松释阴阴一笑,注视着汪隼的双目中满是危险的意味。

    “你给我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那就也听我讲一个故事怎么样?虽然我不敢保证我这个故事会像你的故事那样充满奇思妙想就是了!”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还倒在一边,生死不知的罗民生,汪隼嘴角轻轻勾出弧度。

    “我很乐意。”

    “很好!”

    点着头,陈松释稍微调整了下情绪,开始说:“从前有一个男孩子,他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贫穷到父母拼了命工作也只能让家里人勉强不饿死,贫穷到他冬天几乎只能待在床上,因为根本就没有御寒的棉衣。”

    “处在这种环境中,这个孩子比同龄人早熟很多,当其他孩子在无忧无虑地上学、玩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着各种办法赚钱,他心里非常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比钱更加重要的东西!”

    “你可能会怀疑保持着这种想法的孩子会不会逐渐走上歧路,但事实是没有,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一切不公、挫折都被孩子转化为成长的动力,他开始快速成长,然后顺利地从那个贫穷的小山村里走出来,来到大城市。”

    “这本可以是个励志的故事,但现实从来都不励志,永远都只有血淋淋的残酷……男孩在读大学的时候,他的父母去世了,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因为这对蠢到不行的夫妻为了节约电费和买衣服的钱,竟然在出租屋里烧炭取暖……真是没有能比他们更傻的人啦!”

    “没了父母,男孩就彻底成了一个人,在他人生最迷茫、最低谷的时候,朋友帮他介绍了一份义务工作,去一家私立精神病院照顾精神病患者,这可能会是非常让人疲劳的工作,但男孩干的不亦乐乎,因为繁忙的事务可以充实他的心灵,让他暂时忘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的事实!”

    “不过,人并不是机器,人不可能无休止地工作,而男孩一直以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心里不断拉长的弦在某一天绷断了,而男孩也跟着崩坏了……就在这时候,他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应该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是多么美妙的歌声,从窗沿上飞下来,就像是从精灵口中吟唱出的魔法一般,滋润了他荒芜的心灵,让他从那副已经残破不堪的躯壳中挣脱出来,获得新生!从那一刻开始,男孩决定自己这一生要为歌声的主人活,是她给了男孩爬起来,继续往下行走的力量。”

    “可惜的是,用歌声魔法拯救了男孩的公主却拯救不了自己,在那如同恶魔城堡的精神病院里,她被恶魔玷污了……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最终选择自杀,而恶魔的监护者为了避免她的死亡影响到自己的未来,他们选择掩盖真相,将她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之后又悄悄将她埋在花坛里,制造出失踪的假象!”

    “终究是在作恶,恶魔的监护者也无法忍耐这样的罪恶感,于是他选择通过书写的方式将发生过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不断地书写让他将自己的罪恶感转移到纸上,自己就可以轻松地活下去。”

    “而失去公主的男孩迷茫一段时间后,遇到了一位神父,他告诉了男孩公主失踪的真相,并指引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证实这一切,于是男孩回到精神病院,潜伏下来。”

    “在他将恶魔杀死之后,他成功拿到了恶魔监护者书写的文字,神父果然没有欺骗他,于是,用恶魔之血把骑士之剑染成魔剑的男孩决心为公主报仇,履行他作为骑士的使命,最后,他成功将恶魔的两个监护者杀死,将以恶魔之血染红的旗帜插在公主的墓前,故事就结束了!”

    “怎么样,这个故事有意思吗?”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汪隼在陈松释说完后连连点头,“很有意思的幻想故事。”

    陈松释:“汪警官,你觉得那个恶魔该死吗?”

    汪隼:“单从故事本身看,确实该死,但事实是否和故事一样呢?”

    陈松释:“你很聪明,现实确实和故事不一样!现实就是恶魔是个精神病患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他所作的一切都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对公主造成的伤害,他犯下的恶,都得不到惩罚!”

    汪隼:“既然他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那这件事或许不是出自他本意,为什么不能稍微……”

    原谅!

    最后两个字汪隼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陈松释:“原谅?你是想说这个吗?别开玩笑了!你不觉得荒谬吗?不是出自本意,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就不需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偿还吗?为什么能把原谅这两个字想得如此轻巧,就因为这些事情不是发生你的身上,就能以所谓的人性关怀去思考吗?”

    汪隼没有回答陈松释,这个问题本身也不是他有能力回答的。

    吸口气,让自己心情平复些许,陈松释继续问:“你觉得恶魔的监护者该死吗?”

    汪隼:“罪不至死。”

    陈松释:“如果是因为监护人的疏忽才导致恶魔犯下恶行呢?他们该死吗?”

    汪隼:……

    他懂了,明白了很多东西,原先不能理解的地方也全部解开了。

    陈松释:“就像你想得一样,这个故事中的男孩,就是我,所以这个故事并没有在那里结束,它还有后续!”

    汪隼:“是什么?”

    陈松释:“将恶魔和恶魔监护人消灭之后,男孩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回到神父的身边,为了一个能让一切发生变革的伟大理想奋斗!”

    汪隼微微一笑,“你觉得你能安然无恙地从这些事情里脱身吗?”

    陈松释露出自信的笑容,“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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