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依旧在柳芷晴的房间内,和哪天晚上一样,柳芷晴准备了一些酒菜。

    房间内依旧是只有两人,一人是柳芷晴,一人便是赵远。

    给赵远把杯中倒满,柳芷晴才道:“你师父就是我师父,不管他什么身份!那唐少侠能否解毒?”

    赵远摇头道:“那毒药非同一般,全天下也只有两人能配制此毒,一人便是唐怀山,一人便是现在唐家堡主唐怀礼,要解师父的毒,只有去唐门找唐怀礼!”

    柳芷晴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道:“去唐门索取解药的话,恐怕并不容易!”

    赵远端着杯子,却并没有把杯子的酒倒入嘴中,道:“我听唐兄说,鹰王和唐家堡主还有一些私人恩怨,所以他要我去找他的夫人,或许有几分可能。”

    柳芷晴惊讶道:“老一辈的私人恩怨?说不定可以问问爷爷,毕竟和柳家一直都是武林世家,多有交情,而且我三姨就是嫁在了唐门,还是唐家堡主的儿媳妇呢。”

    赵远惊讶道:“你三姨?”

    柳芷晴道:“对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名门望族之间通婚很正常。你去的时候还可以先找她,到时候我书信一封,她定然不会怀疑,这样你去见唐老太太也能由她指路,也免得被人拒之门外。”

    正如柳芷晴所言,豪门之间通婚是很正常的事情,虽说这也被一些人认为实际上就是政治婚姻。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赵远。

    赵远心里一喜,却旋即摇头,道:“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把柳家牵连进去?”

    柳芷晴道:“什么牵连不牵连的,鹰王是你师父,那就是我的师父,柳家岂能见死不救?那若传出去,柳家还有何颜面,你我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再说了,我也不过是引荐,唐老前辈也不一定会给我一个后背面子。如何说服他还是得靠你。”

    赵远明白柳芷晴的意思,点头道:“那就先按照你说的办,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

    柳芷晴惊讶道:“一早?是不是有些太匆忙了?”

    赵远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一月之中取不回解药,大师父就有性命之忧。唐也说过,若是一般人早就毒发身亡,大师父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身边有高手替他用内力护住了心脉!所以我不能再拖延了!”

    柳芷晴这才恍然大悟,道:“那好,不如现在就去爷爷那里,他老人家估计也没还没用晚膳。”

    赵远对此并无意见,于是两人也就立刻赶往了柳生渊之处,也正如柳芷晴所言,他尚未用膳,于是立刻让厨师多加两个菜,准备了两壶好酒。

    菜肴一道接着一道送了上来,柳芷晴也如往常一样给柳生渊夹菜,倒酒,酒过三巡,柳生渊突然问道:“昨天听说你带人去了金山寺?”

    虽说现在的柳生渊很少过问柳家的事情,却并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柳家剩余的精锐尽出,如此大的动静他岂能不知?

    柳芷晴道:“是!”

    柳生渊接着问道:“如此大张旗鼓应该不是普通的事吧,而且我还听说当时官府也派人前往。”

    柳芷晴道:“我们在金山寺的寺门口遇见了,带队的典史孙女认识,他说是因为有贼躲进了金山寺之中,前来缉拿。”

    柳生渊微微一笑,道:“区区一个盗贼的话需要出动几十号人物?若真是高手,就算一百多号人也抓不到,若一般的庸手,如此多人岂不是大题小做?”

    柳芷晴道:“孙女也觉得奇怪,只不过官府之事也不好多加过问。”

    柳生渊道:“那你前去又是为何?”

    赵远见此,道:“还是由我来说吧。”

    接着朝柳生渊一拱手,道:“柳前辈,大小姐之所以带着人去,那是晚辈的师父深受中毒,此刻正藏身金山寺之中。”

    柳生渊惊讶道:“逍遥子中毒了,那为何不让他来柳家?”

    柳生渊和柳芷晴一样,大概知道赵远对外公开的师父是逍遥子,而另外一个隐藏的师父是诸葛天,因此赵远一说,他率先想到便是逍遥子,他和逍遥子之间多少还是有些交情。

    赵远摇头道:“并非逍遥子前辈。”

    柳生渊也奇怪了,问道:“不是逍遥子,那难道还另有他人!”

    赵远道:“对,另外一人便是血煞鹰王!”

    柳生渊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赵远,惊讶道:“血煞鹰王?江湖之中从来就没人听过血煞鹰王有徒弟!”

    赵远道:“的确从来没人听说过,因为从来就没人把此事说出来过,师父他老人家受人所害,现在身中剧毒,晚辈不能坐视不理。”

    柳生渊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或者说,很不高兴,原本还高兴的他此刻把手里的筷子朝桌子上一放,道:“若今晚上你是来告诉我此事的,那么你目的已经达到,可以走了,而且从此以后,不可踏入我柳家半步!”

    柳芷晴听到身子不由的一晃,连忙道:“爷爷,这是为何?他虽说是鹰王的徒弟,可自始至终并未害一人,对我是真心实意,对柳家也是忠心耿耿!”

    柳生渊冷哼一声,道:“真心实意,忠心耿耿,这魔教调教出来的徒弟那当然是有所图,你别被他骗了!至于你们的婚事,我绝对答应!”

    柳芷晴顿时急了,道:“爷爷,这可不行,我……孙女已经有了身孕了。”

    这下轮到柳生渊震惊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孙女,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好糊涂!”

    不过,他好歹也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什么事情没见过,片刻就冷静下来,道:“柳家到处都有别院,找个理由去呆个一两年,柳家的事情由我来打理。”

    柳芷晴又急道:“可江湖上都知道他是我未来夫婿!”

    柳生渊道:“这简单,就说遇袭中毒不幸身亡,柳家把你会好生安葬,这样也好落得一个好名声!”

    柳芷晴已经带着几分哀求,道:“那你打算让孙女一辈子当活寡妇吗?爷爷?”

    在外面面前,她是高高在上,掌握柳家大权的一家之主,而在柳生渊面前,她依旧也不过是一个晚辈,柳生渊在她面前有着绝对的权威和不容争辩的威严。

    柳生渊怒道:“你当活寡妇也总比把整个柳家拖入泥潭为好?他大师父是谁?血煞鹰王,你难道不知道江湖上多少正道人士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杀之而后快?只不过苦于他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知道他的行踪而已!若他们知道了我堂堂柳家的女婿,柳芷晴的夫婿居然血煞鹰王的徒弟,他们会如你一样相信他不是歪门邪道?你打算让柳家上百年的基业废于一旦,那等你,还有老夫死了之后九泉之下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见那些未了柳家今时今日的辉煌而死的柳家人?”

    因为说话急切,柳生渊脸上露出了一丝潮红之色。

    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柳家的基业,除此之外,赵远怎么说都是外人,他不可能因为赵远而搭上柳家奋斗了如此多年才好不容易得到成就。

    柳芷晴急忙道:“这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没人说出去不就没人知道了?”

    柳生渊摇摇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是拿柳家百年基业来豪赌,赌赢了,你能赢得了什么?赌输了,你输掉的便是柳家列祖列宗用命换来的百年基业!”

    柳芷晴顿时呆立在椅子上,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现在自己爷爷一说出来,一时半会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赵远心里也有很大的触动,原本还以为自己取得了柳芷晴的认可,那么事情也就好办了,现在听柳生渊如此一说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许自己并没觉得,然而作为一个旁观者和一个有着丰富江湖经验的柳生渊却把事情看得非常透彻,这个江湖并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样处处都充满了善意,即便是名门正派,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些看柳家不顺眼的定然会趁机发难,柳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只需要短短的时间就会毁于一旦。

    自己这样做并没有帮到柳家,而是害了柳家。

    想到这里,赵远缓缓的站了起来,冲着柳生渊一拱手,道:“谢前辈提醒,之前都是晚辈考虑不周,那就此别过,从今以后晚辈会隐姓埋名,江湖之中不在有杨开此人!”

    鹰王自己还是要救,那毕竟是自己大师父,可柳家也不能被自己拖累,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杨开死,从此江湖之中不在有杨开此人便是。

    柳芷晴的身子不由的一晃,连忙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拉住赵远,道:“你这走了,我和肚子里面的孩子怎么办?你难道想让他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你要隐姓埋名的话,我跟你一起!”

    赵远摇摇头,道:“不行!”

    柳芷晴道:“为什么不行?”

    赵远道:“你现在可是柳家的顶梁柱,二叔马上就要去上任,朝廷的圣旨可不能违抗,他一走之后,柳家更加是群龙无首!你总不能看着柳家的基业就此断送,振兴柳家难道不是你的梦想所在?”

    柳芷晴有些呆呆的看着赵远,眼中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她已经很少哭,可现在心里的委屈就如黄河泛滥了一般,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压制,只想哭个痛快,让自己心里的所有委屈就化成泪水,大哭一场!

    柳生渊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由的叹口气,道:“并不是爷爷狠心,而是人老了,胆子越来越小了,爷爷不敢拿柳家的百年基业来做赌注,只想哪天去了九泉之下,见到列祖列宗的时候,能问心无愧,能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他们辛辛苦苦用命打下来的柳家此刻已经发扬光大。”

    他从小就看着柳芷晴长大,心里自然疼爱,也恨不得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点的委屈,然而事情却有些出乎人意料的发展,杨开的另外一个师父是鹰王,柳家的乘龙快婿居然是个邪门歪道,到时候不少武林人士前来讨要一个说话,柳家又如何交代?和天下武林为敌吗?

    所以说,柳生渊不敢去赌这个赢了没丝毫彩头,输了却要输掉整个柳家的赌局,因此对于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心疼得不得不了的孙女只有下狠心。

    柳芷晴哭得更加厉害,赵远也沉默不语,此刻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好一会之后,柳芷晴终于止住了哭声,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道:“爷爷,孙女还有一事请教,还请爷爷不要隐藏!”

    柳生渊见她突然正经起来,道:“你问?”

    柳芷晴道:“血煞鹰王、唐家堡堡主唐怀礼以及他夫人,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自始至终并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

    柳生渊一愣,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血煞鹰王所中之毒是唐门之毒,而这毒只有唐怀礼可解,你担心唐怀礼不会帮忙,打算请他夫人出面?”

    柳生渊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柳芷晴的意思。

    柳芷晴点头道:“正是如此!”

    说话间,扭头看向赵远,道:“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情义,血煞鹰王不管是歪门邪道,还是名门正派,都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鹰王对他还有再造之恩,因此孙女也知道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阻止他去唐门要解药,另外,孙女也知道不能让柳家去冒如此大的险,孙女也更不可能抛弃柳家然后和他退出江湖,所以想来想去,孙女决定按照爷爷所说,找借口出去一段时间,生下孩子在回到柳家,从此以后不在婚嫁,暗中将孩子抚养长大成人!但在之前,我还是必须得帮他一把,他对柳家有恩,柳家也不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所以还请爷爷不要有丝毫的隐瞒,据实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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