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的纠结,随着一个人的出现而消失了,这个人就是阿济格。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阿济格,多尔衮感觉自己像是出现了幻觉,阿济格不是在赫图阿拉被俘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沈阳?

    但阿济格的第一句话,便解释了多尔衮的疑惑。

    “大汗,降了吧!”

    这句话虽然说的很轻松,但多尔衮能够感觉出来,自己这个同胞哥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是极度煎熬的。

    很显然,阿济格这次被放回来,是充当孔有德的说客的,也就是劝他多尔衮投降。

    望着脸色阴沉的阿济格,多尔衮也强行打起精神,平静的问道“孔有德让你来当说客的?”

    “是的!他说可以给你,还有大金国所有的人一条活路,只要你愿意投降!”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济格也是一嘴的苦涩。

    是啊,两个多月前,他们解决了济尔哈朗,击败代善一系,多尔衮成为新的大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准备稳住局势,恢复实力,伺机东山再起。

    但这两个月来,天策军的迅猛攻势,完全打掉了他们的自信心,尤其是阿济格,在赫图阿拉被天策军的炮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日夜不停的炮击,让所有人都近乎绝望,最后不得不选择投降,而且是以极度屈辱的方式投降,勉强苟得一条性命。

    对于这个同胞哥哥,多尔衮还是很尊重的,不由得问道“那你的意见呢?也认为大金国除了投降,没有去他的选择了吗?”

    阿济格平静的说到“是的,如果没有锦州之战,我们面对天策军的全面进攻还有还手之力,但现在,我们根本没有抵挡天策军的能力了!”

    “不,你说错了,我大金国还有十万大军,倘若背水一战,未必没有胜利的希望!”

    多尔衮突然强硬的说道,就这么让他投降,他当然不开心,虽然现在大金国实力大损,但相比于萨尔浒之战时大金国的实力,却还是不相上下,他还想挣扎一番,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望着还想继续顽抗的多尔衮,阿济格依旧平静的说道“二弟,咱们赢不了的,别再挣扎了。当初我投降的时候,也想过和祖大寿一般诈降,然后逃回来,说不得还有机会反败为胜,但两日前孔有德跟我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我便知道我大金国败在他孔有德手上,是注定的!”

    很显然,孔有德肯定跟阿济格说了些什么,才让一向高傲的阿济格也低下了头颅,多尔衮有些疑惑道“孔有德那个狗贼跟你说了什么?居然让你这个大金国的贝勒也如此悲观?”

    看着因为激动而面色变得红润的多尔衮,阿济格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天策军针对我大金国的一系列计划,他都毫无隐瞒的告诉了我,并且让我转告你,让你也绝了抵抗的心思!”

    “天策军对大金国的全进面攻,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在两年前就计划好了的,事实上早在昌乐之战前,孔有德就有了相关的谋划,这也是他们面临明廷十几万大军围剿,却还要分兵来与我大金国争夺东江镇的原因!”

    阿济格这么一说,多尔衮就明白了,当时知道明廷调集关宁军入关对付天策军,皇太极就一方面组织对关宁防线的进攻,一方面着手拿下东江镇,结果天策军居然在面对明廷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居然也来争夺东江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最后因为孔有德以及诸多将领都是东江镇出身,外加天策军水师实力强大,大金国又对此没有充足的准备,导致东江镇的所有岛屿全部被天策军夺走,而且铁山,义州城等陆地据点也被攻占,大金军损失了不少兵马。

    阿济格又继续开口道“此外,在打渔港之战结束后,孔有德占下了整个山东,并与明廷谈判,保证了割据地位,便召集所有将领,开始谋划灭亡大金国,而且计划很快就被制定完成,总的来说就是联合蒙古人,利用李泰召集海西女真旧部,然后沿着辽东海岸线,以及锦州一线,四面八方同时展开进攻,一步步削弱大金国的实力,减少大金国的控制区,最后彻底灭亡大金国。

    整个计划,孔有德是打算用三年来完成的,但锦州之战,大金国一败涂地,主力损失近半,天策军的计划也随之调整,进行总进攻的筹备,等着咱们和代善内斗决出胜负,便发动全面进攻,十月之前拿下除沈阳之外所有城池。

    而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实际进度,远比计划的要快,如果继续打下去,恐怕还不到九月,天策军就兵临城下了,继续坚持下去,还有意义吗?”

    听到这里,多尔衮也很吃惊,他没想到,孔有德居然对大金国如此仇恨,不想着先推翻大明自己当皇帝,却一门心思灭亡大金国,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打算放弃,继续抗辩道“不,虽然单单依靠大金国的确无法击败天策军,但明廷也对天策军非常嫉恨,只要我们继续支撑下去,撑到明廷解决中原流寇,转过头来就能进攻山东,到时候天策军腹背受敌,我大金国就有反败为胜的希望了!”

    听到多尔衮还抱着侥幸心理,阿济格有些无奈的说到“我的弟弟啊,这个时候你还指望明廷的军队啊,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明廷调集关宁军,京营,边军去对付流寇,去年一年打的顺风顺水,流寇被消灭大半,到了今年,却又东山再起,屡次击败前来围剿的明军,到了后来更是需要明廷调集陕西,四川,南直隶的兵马去围剿,你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是……”

    听到阿济格这么一说,多尔衮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这一点之前很可疑,大金国在北京城安插了不少细作,这些消息他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安排在中原的细作不多,不知道具体情况罢了。

    现在阿济格说出这一点,那么毫无疑问,跟天策军脱不开干系,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流寇的重新崛起,但天策军是怎么让流寇崛起的呢,流寇又发展到何等地步了?

    他的疑惑,阿济格也看在眼里,当时孔有德跟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也是不敢相信,但最后不得不承认,天策军远比预估的还要强大。

    “你想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天策军在背后搞鬼,孔有德亲口告诉我,重新崛起的闯王高迎祥,便是他一首扶持起来的,为的就是牵制朝廷兵马,让朝廷没办法调集军队进攻山东,从而一心一意的攻打咱们大金国。”

    “事实上,这事儿早在去年十一月,孔有德率军增援锦州之前就开始了,他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返回山东,为了避免被朝廷偷袭山东,便开始了相关的准备,今年一月份,由孔有德控制的辽宁商号,便偷偷贩卖武器给高迎祥,到目前为止,高迎祥已经从孔有德手里获得了超过四十门红夷大炮,佛郎机百余门,鸟铳超过两万支,还有各色武器盔甲数以万计,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武器给高迎祥,明廷想要消灭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是不可能的,哪怕出现意外,高迎祥被全歼,明廷调集兵马进攻山东也需要一个月的筹备时间。二弟啊,你觉得你还能抵抗一个月吗?”

    阿济格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的打在多尔衮的心头,让多尔衮绝望一分,不知不觉,一种无力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根本想不到,孔有德为了对付大金国,两年前就开始筹备了,甚至为了牵制明军,一心一意的对付大金国,连扶持流寇的招数都用上了,甚至还卖了红夷大炮这种利器给流寇,放佛根本不担心流寇过度壮大从而反噬一般。

    当然,若是这些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但说这话的,是他一母同胎的嫡亲大哥阿济格。

    多尔衮自小与阿济格生活在一起,母亲阿巴亥被逼殉葬之后也是阿济格庇护着他和多铎成长起来,之后多次难关也是兄弟三人共同渡过,他对阿济格再了解不过了。

    阿济格脾气暴躁,可以说谁都看不上,连皇太极也不放在眼里,仗着军功,以及身为大妃阿巴亥长子的身份,经常跟皇太极对着来,眼神中总是流露出天老大,我老二的意思。

    但现在,他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骄傲与傲慢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彷徨,尤其是说到天策军三个字的时候,甚至能听出他声音之中的颤抖。

    “果我投降了,孔有德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此时,多尔衮更关心投降之后的处境,万一孔有德要杀他,那他肯定会殊死一搏。

    “都在这上面了!”

    随后,阿济格掏出一纸文书,上面罗列了对后金国的处置,多尔衮细细研读起来。

    这份文书上面的条款不算复杂,总得来说也就五条。

    其一,后金去国号,多尔衮去汗号,所有后金贵族封号一律革除,由天策军重新任命,其中多尔衮将被任命为征倭大将军,建立大将军府,成为天策军的下辖机构。

    其二,阿敏,代善,拜音图,萨哈璘等一众在己巳之变中犯下恶行的高层及中层将领,以及其家属,移交天策军处置。

    其三,后金国的族人将被迁往远江,三河,美浓,尾张一带,作为新的居住地,由天策军负责迁移。

    其四,后金军抽调一半兵马,编入天策军外籍军团,由天策军统帅,其余仍由征倭大将军多尔衮担任,随族人一同迁往新的居住地。

    其五,后金族人的所有不动产全部收归天策军所有,包衣奴全部遣散重获自由,其余金银,猪马牛羊,武器盔甲等所有资产,七成收归天策军所有,其余可以保存。

    当然,这只是个粗略的条款,让多尔衮能知道自己投降可以得到什么结果,具体的细节还需要之后再接洽。

    但对于多尔衮来说,这个条款虽然苛刻,但并不是不能接受,后金除国号,他去汗号是预料之中的,处置代善,阿敏等人也不奇怪,虽然很多的都是他说的兄长,侄子,但只要不处理他多尔衮,他通通可以接受。

    至于交出一半军队,七成财产,全部不动产,都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可奇怪的,甚至还有些出乎预料,他原本以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没想到孔有德还愿意让他掌握军权,虽然交出一半军队,但剩下一半也有两三万人不是。

    不过这举族迁移,迁往的新居住地,让多尔衮有些奇怪,这些名字都没听说过,而且自己的新封号是征倭大将军,这是个什么意思?

    阿济格自然也看出了多尔衮的疑惑,随即掏出了一份地图,铺开在多尔衮面前的案牍上。

    然后阿济格指着地图中日本中部区域,指着四个地名给多尔衮说到“就是这里,根据我了解的情况,这一片区域安置大金的族人差不多够了!”

    多尔衮望着这幅地图,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四个地名,反而被充斥地图的红色所吸引,当他看到锦州,广宁,金复海盖,义州城,义州卫城,抚顺,开原等地都的一边红的时候,明白了这便是天策军的控制区域。

    不看不知道,当看到这幅图的时候,他才清楚的看到,大金国已经被彻底包围死了,完全看不到一丝突破的希望。

    甚至连野人女真东边的岛屿,都是红色充满,而顺着地图往下看,赫然发现日本本岛的西边一大片,也是一片红色。

    联想到去年天策军扶持李珲上位,远征日本,这很可能便是天策军占下来的地盘。

    随后,他的目光移动到了远江,尾张,三河,美浓,这里也被标记出来了,写的是征倭大将军辖地,很显然便是孔有德给他们划定的新居住地了。

    这个时候,他也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孔有德让他继续率领族人,还保存了一半的军队,原来的玩的借刀杀人之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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