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北在北京又待了两天,这里一切正常,雯雯他们已经在准备后面社区配送上线的准备工作了。

    张向北从北京飞去广州,吴欢从天津直接飞去深圳,十二月十五日,广州和深圳“宅鲜送”单位户上线的时候,他们广东分公司的总经理林昆锋会和吴欢一起在深圳盯着,而广州,有张向北,还有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一直在协助筹备工作的周若怡和孙向阳。

    周若怡和孙向阳到白云机场来接张向北,三个少年时的玩伴和兄弟姐妹,几个月没见,乍一见到都愣了一下,彼此都感觉对方的变化很大,早已经不再是那一副稚气未消的样子,看上去都很老成,而且精明能干。

    张向北把自己的这个感觉和两个人说了,孙向阳不服气了,他说,你才是刚出校门的幼稚鬼,我警察都已经当过一年了。

    周若怡很服气,她和张向北说,别说是你,我那天和我老妈视频,让她看看我怎么工作的,我老妈都哭了,说是从来也没有想到,我还这么能干,我老爸在里偷偷和我说,我老妈每次去我们的保鲜柜取菜,都要哭一次,是想着自己的女儿,想我在广东做的事了。

    周若怡说着的时候眼眶红了,张向北看了看孙向阳,说:

    “胖子一定偷懒了,还是这么肥,一点肉都没有掉。”

    孙向阳嘎嘎地笑着:“我这是保持身材好不好。”

    周若怡说:“冇,胖子也特别的能干,每天楼上楼下爬,估计起码一个北高峰,还是这么肥,也是奇迹。”

    周若怡到广州几个月,没把“顶你个肺”变成她的新口头禅,倒是把“冇”这个字挂在了嘴上,“冇”在她这里是万能的,既可以表示不想不去不懂不会,也可以表示拒绝和不同意。

    不过,她和广东人还是有区别,广东人说“冇”的时候,很多时候会拖一个长音的尾巴“冇啊”“冇啦”,到了周若怡这里,一概都是短音,干脆利索,好像一粒粒炒熟的蚕豆从她嘴里蹦出来:冇,冇,冇,冇东冇西,冇天冇地。

    张向北笑笑,他走在中间,伸开双臂,一边一个搂着他们,三个人并排往机场外面走,走在张向北右侧的孙向阳,替他拉着拉杆箱。

    张向北是坐最晚一班飞机到广州的,飞机抵达后取了行李,走到出口,和周若怡孙向阳碰上面,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周若怡问张向北,肚子饿不饿?

    “当然,到你们这里来,我还不留着肚子,连飞机上的餐点都没有吃,光喝饮料了,说吧,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张向北问。

    “怕不怕远?”周若怡问。

    张向北说不怕。

    “那就好办了。”周若怡说。

    张向北奇怪了,问:“什么叫那就好办了?”

    孙胖子在边上嘎嘎嘎嘎地笑,周若怡说:“冇啰嗦,你跟着就是了。”

    三个人走到了停车场,孙胖子把张向北的拉杆箱在尾箱里放好,走去前面,却看到周若怡已经坐在了驾驶座,和他说:

    “你去后面陪张向北。”

    周若怡开着车出了白云机场,走完了机场高速,进入了内环,沿着内环开了一段路,张向北以为要进市区,去什么夜宵一条街了,却没想到周若怡开着车没进市区,而是绕了出去,开到珠江隧道的时候,张向北终于忍不住了,问:

    “特么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沙湾。”周若怡说。

    “是在广州市区?”张向北不知道沙湾是个什么鬼,问。

    “冇,番禹。”周若怡说。

    张向北吓了一跳,沙湾他不知道,番禹是知道的,他知道番禹是广州郊区的一个县,现在改叫区,就好像原来余杭也只是杭城郊区的一个县,现在改叫余杭区一样,白云机场在广州的正北方,而番禹在广州的正南方,正好要绕过整个广州市区,这一去要多少路?

    “跑那么远去干嘛?”

    张向北问孙胖子,孙胖子嘎嘎笑着,没有回答,周若怡在前面说:

    “前面不是刚问过你,怕不怕远,现在都走一半了,你啰嗦什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向北说:“好吧,我就问问,一共多少路可以吗?”

    “从机场到沙湾七十多公里。”周若怡说,“现在差不多还有三十公里,可以了吗?”

    张向北说:“我再问问,去吃什么,海鲜吗?”

    “冇,猪杂粥。”周若怡说。

    张向北一听,顿时泄了气,骂道:

    “跑这么远的路,就为了喝一碗粥?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上个月没发你们工资吗?这么抠门,一碗粥就想把我打发了,还是故意要在我面前喝粥哭穷,没钱你们说啊。”

    孙胖子嘎嘎笑着,周若怡骂道:

    “你特么的以为我愿意跑,要不是你张向北来,我才不愿意跑这么远去宵夜,告诉你,我们这也是第二次,第一次还是林昆锋带我们去的,特别好吃,胖子才会念叨好几次,说张向北来一定要带他去吃,张向北,你特么的还有没有良心?”

    这一骂,把本性都骂出来了,居然一个“冇”字也没有。

    张向北哈哈大笑,他说:“好好,周若怡,我向你们道歉,谢谢你们的好意,胖子,这粥有什么好吃的?”

    “就是很好吃那样好吃。”孙向阳说。

    “废话,很好吃是怎么好吃?”张向北问。

    孙向阳挠了挠头:“就是很好吃很好吃那样的很好吃。”

    周若怡在前面大笑,张向北无奈地摇着头,周若怡说:“张向北,你个子高,等会你机灵一点。”

    “干嘛?”张向北问。

    “抢啊,等会猪杂运过来,大家都要自己抢的,抢到多少算多少,抢好了再去过磅,交待店家做什么,像金钱、天梯和大肠头这些,一头猪身上也没有多少的东西,要是手脚慢,一眨眼就被人抢光了。”周若怡说。

    张向北自诩对蔬菜和肉制品,包括猪杂、牛杂、羊杂这些还是很熟的,但周若怡说的,大肠头张向北知道,就是猪直肠,也就是连接着猪肛门的那一段,肉质特别厚,有嚼劲,比大肠好吃,金钱的话,在火腿里,是接近猪腿的那部位,至于天梯,鬼知道是什么。

    周若怡告诉张向北,金钱不是他说的,而是猪脸上连接猪舌根的部位,天梯是猪上颚的软骨,还有粉肠,就是猪的十二指肠,在广州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你就不要混了。

    “张向北,你知道为什么很多老广,都要从广州市区,跑到番禹来吃猪杂粥?”周若怡问。

    张向北说不知道,我又不是老广。

    “番禹屠宰场多啊,这些粥店,就在屠宰场附近,屠宰场晚上十一点开始杀猪,猪杂十二点送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温的,特别的新鲜,所以才好吃。”周若怡说。

    “少见多怪,说破天也就是猪杂,我在寿光吃过东郭全猪,整头猪加上猪杂,什么都有,在海南吃牛肉,屠宰场就在隔壁,一边吃着牛肉,一边还能听到隔壁杀牛时,牛死命叫唤的声音。”

    牛死命叫唤的声音是张向北杜撰的,不过这一来,倒是可以把周若怡给镇下去了。

    张向北问:“周若怡,在这里吃猪杂粥,能听到隔壁杀猪时,猪那种杀猪般的叫声吗?”

    “冇。”周若怡气馁了,她说:“不过可以听到你边上这头猪,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的叫声。”

    张向北哈哈大笑,孙胖子“砰”地一拳,打在了周若怡的椅背上,周若怡“窝草”一声叫,跟着也笑了起来。

    车到了沙湾,七拐八拐,周若怡把车开到了一家店门口,门头上红色的灯带字,亮着“沙湾猪什王”几个草体字,前面还特别加了两个重重的黑体字:“正宗”。

    店门口已经停满了车,周若怡在马路的对面找到位子把车停下,三个人下了车,张向北站在那里,猛地抽抽鼻子,周若怡问:

    “你要干嘛?想闻闻屠宰场在哪里?”

    张向北说对,他记得在海南定安仙沟的那条街上,吃牛肉的时候能听到隔壁屠宰场的牛嗥是他杜撰的,但牛粪味是真实可以闻到的。

    “你是不是傻?”周若怡骂了一声,孙胖子在边上不停地笑。

    三个人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店里已经有很多的人,但大家都坐在那里,并没有开吃,面前的桌上也是空空荡荡的。

    周若怡和张向北说:“都在等,猪杂还没有运到。”

    张向北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四十。

    三个人进去,找到了一张空桌,周若怡让孙向阳坐在这里等,她带着张向北参观参观,最后去明档那里排队。

    这个酒店的后厨和明档是连在一起的,都是半敞开的,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张向北看到档口有两只很大的不锈钢桶锅,比寿光人卤东郭全猪的不锈钢锅子还要大,两口大锅里满满的两锅白粥,滚煮着,粥已经很稠很烂,就等着等会猪杂到了加进去生滚。

    明档的前面,已经有人在排着队,周若怡和张向北说,待会猪杂就会送到这里,在明档里面分割。

    周若怡凑近张向北的耳旁,和他说:“抢也是在这里抢,你在这里排着。”

    周若怡走开去,一直走到了明档口,档口有一个厨师靠在那里的板壁上抽烟,周若怡走近前去和他聊天,张向北吃了一惊,他发现周若怡竟然已经可以用广东话和对方熟练地聊天了。

    周若怡很快就和厨师聊熟了,张向北看着不禁莞尔,他知道周若怡这是在和厨师拉关系,这样待会,厨师就可以照顾照顾他们了。

    怎么说也是“宅鲜送”堂堂的c,市场总监,要是到了这里,连一个明档里切割猪杂的厨师都搞不定,周若怡自己觉得,那也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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