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长两尺四寸,宽两厘米,厚三毫米。精钢铸成。

    勒内阁下挥剑劈下,犹如挥动一片树叶般轻盈。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冯茂用尽全力挥剑抵抗,随即感觉自己对抗的仿佛并非一把轻薄的长剑,而是一根数万斤重的金箍棒。在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面前,冯茂被震的倒飞出去,整个人撞到练功场的围墙上。

    浑身的骨节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几乎要彻底断掉般嘎嘎作响。至于内脏的冲击让冯茂胸口发闷,受了些内伤。

    顺着墙壁滑落,冯茂靠墙站着,调匀内息治疗伤势。

    勒内阁下垂下手中长剑,稳步向冯茂走来。幻境中响起阁下的指点,“还是不死心,一定要硬抗不成?”

    冯茂快速治疗着体内的伤势,做好了再次正面迎击的准备。

    幻境里响起索尔阁下的声音,“勒内,你已经忘记了最初掌握圣裁的力量有多大。”

    “那就由你来。”勒内阁下说完向另一边走去。

    索尔阁下抽出剑大步走来,走到近处就一剑。冯茂全力抵抗,后背再次撞到墙上。稍一用力,冯茂已经闪开,惊险的避开了索尔阁下接下来的一剑。

    这就是所谓‘最初掌握圣裁’的境界,与勒内阁下方才的力量相比的确弱了许多。冯茂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只是因为索尔阁下没有杀自己的意思,即便如此,这样的力量对现在的冯茂而言依旧足够致命。

    再闪避两招,冯茂就发现身法已经跟不上索尔阁下的剑招。自己大部分要害已经全部暴露在阁下的长剑可及范围。再不敢有藏私,冯茂运起力量,施展出根据法术逻辑好不容易摸索道德阳生阴的技法。

    身体的感觉与森林岛上被前辈用力量强行重置身体反应差不多,整个被力量全部笼罩。这种笼罩就是一种压榨与过滤,冯茂认为这是调动了身体内的‘阳气’,利用‘阴阳相生’的理论由阳生阴。

    体内灵气随即大涨,冯茂身法登时快捷许多。堪堪避开索尔阁下接下来的一剑。避开攻击,冯茂立刻实施了反击,力量暴增一倍以上,长剑迅猛的回斩。

    索尔阁下轻松接下这一斩,震开冯茂的长剑后行云流水的对冯茂当胸刺来一剑。

    冯茂见力量依旧差阁下太远,于是催动快剑与阁下斗在一处。勒内阁下随即降低力量,加快速度。两招后长剑就架在冯茂脖颈上。

    两人各自收回武器,勒内问道:“你遇到阴阳教派的修士了?”

    冯茂摇摇头,“现在哪里还有阴阳教派的修士。”

    “你这力量是来自自身还是来自外界?”

    终于遇到能谈论的人,冯茂连忙说道:“我觉得这种榨取自身的方法会有极大危险。”

    勒内阁下已经走了过来,“圣术只管有用没用,可没有榨取的看法。你不要这么归类。”

    三人稍微讨论一阵就有了结果,勒内阁下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按照阴阳教派的理论,世界出现之时阴阳已经结合成物质。不再有单纯的阳与阴。他们若能直接沟通阳与阴,哪里会覆灭。”

    听着如此有见地的评论,冯茂对老师的敬仰更增添几分。虽然之前也用‘异端’这个词与勒内阁下开玩笑,索尔阁下也认真的说道:“若是阴阳真的存在,也早就遍布整个世界。不太可能出现单纯的阴极与阳极。想沟通阴阳来获取力量,怎么看都不符合逻辑。”

    嗯嗯!冯茂猛点头。自己还真没能对这个层次的问题做更多考虑。如果认为世界上存在阴极和阳极,必然意味着现在的世界之外存在某个纬度。这其实不符合冯茂现在对世界的认知。

    而且阴阳教派虽然名字叫做阴阳教派,其实还是道家那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面并没有讲说世界之外还存在什么独特的力量。

    刚想到这里,冯茂猛然想起件事。可实在不敢说出口。正踌躇间,就听到索尔阁下说道:“有什么就说,这么支支吾吾是想做什么?”

    “阁下,这个圣裁是不是被认为存在某种勾连外部世界的力量渠道。”冯茂问。

    两名阁下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阵,勒内阁下说道:“回屋去。”

    “圣殿最初只有青袍、红袍、紫袍。随着圣殿修士数量越来越多,青袍才分为四级,红袍下多出灰袍、白袍、黑袍……”

    三个人一人面前一杯茶,勒内阁下讲述着圣殿的历史。如果天空中此时没有雾霾,下午的阳光能从大窗户里照射进来,定然会是个惬意的下午。享受着听历史故事的欢乐感的同时,冯茂维持治疗身上的就听阁下提问:“你感觉为何要多出这么多级别?”

    冯茂心想,我怎么知道会多出这么多级别。只能摇头。剑圣索尔阁下插话进来,“为了方便安插自己人。”

    历史学家勒内阁下没有对如此刻薄的看法做出反驳,而是继续说道:“历史有一种类似重复的奇妙波动曲线。最初考量修士的标准就是能否获得圣裁的力量。结果这就导致了圣殿内部的各种分歧。最终圣殿勉强达成不以单纯的力量为考量标准的晋级方式,才算是解决了矛盾。”

    索尔阁下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你的异端找借口。”

    嘲笑完勒内阁下,索尔阁下转向冯茂:“圣裁并不重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学习剑术。剑术是源自于自身的力量,剑术的进步依靠不断锤炼与积累。即便你没有获得圣裁,能达到每一剑都问心无愧的境界,便是遇到掌握圣裁的修士又有何惧。”

    从索尔阁下的话里听出些什么,冯茂连忙问:“我若是能做到每一剑都问心无愧,可以抵挡掌握圣裁的修士?”

    “能达到这个境界,一旦遇到掌握圣裁的修士,你至少可以死的很有尊严。”

    ……这特么也叫做答案?冯茂完全说不出什么话。

    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下,就听勒内阁下说道:“索尔说的很对。若是没有这种心态,你连逃走的可能都做不到。问心无愧是冷静对敌的第一步。”

    两位阁下明显都掌握了圣裁的力量,这境界果然高瞻远瞩。不得不佩服的同时,冯茂一点都不安心。

    圣裁是圣殿修士高阶与中阶的分野,七大教派各有类似的超凡之力。就如自己第一次上战场遇到的鹫鹰神使,与勒内阁下激战的斗战胜宗暴风鹫鹰神使只是随便射出一根小小的羽毛,就让小羽毛范围内的冯茂动弹不得。冯茂一直以为那种力量是鹫鹰神使本人的力量,现在总算明白并非如此。

    第一次参加战争的那个雪夜,近在咫尺的火箭弹爆炸产生的巨大力量冲击老师撑起的那面护盾,浮现出琉璃色彩的护盾是冯茂无法忘记的景象。

    如果自己想拥有那样的力量,靠自己摸索天知道需要多久。然而想来想去,冯茂发现自己并没有成为圣殿修士的冲动。倒不是自己讨厌圣殿,只是走上阴阳教派的道路之后实在是没有放弃之前选择的意愿。

    索尔阁下放下茶杯叹道:“勒内,冯茂真像你。就是这种死不悔改的性子。我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不肯投奔圣殿。以后他可是有的苦头吃。”

    勒内阁下端起茶杯,“做人贵在问心无愧,就算是成为圣殿修士又能如何。”说完,阁下泰然自若的喝起茶来。

    索尔阁下没再提及这个话题,“冯茂,这次圣殿让我教授你剑术,想来是要让你上战场。你这笨蛋可得想明白这点。”

    “哦……阁下一说,我终于明白了。”

    “我就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想,走到哪里算哪里。”索尔阁下失望的摇摇头,“剑术是杀人的工具,但是剑士绝非是杀人的机器。我之前就说过,若是有了力量就开始仗着力量横行,那和疯狗有什么分别。只要不怕死,什么都敢干。然而剑士本身绝不会如此,我也没空再给你详细指点。就把我对剑术的逻辑讲给你。你能学到多少就学多少。”

    一听能学到这样高深的技法,冯茂大喜,连忙问:“剑术可以量化?”

    说完之后又发现自己关心的还不止这点,立刻就捡最关心的问:“法术如何与剑术结合?这个有逻辑么?”

    “法术我不在行。再说法术本身与剑术又有本质不同么?你不会以为只有拿着剑的才叫剑士吧?”

    “……是我乱说话浪费了阁下时间,请阁下教我。”

    在吕林堡待了半个月,冯茂这才告别了勒内阁下与索尔阁下。临走之前,勒内阁下把冯茂送到门口,等冯茂行礼离开之后,就听阁下在幻境里说道:“再去见梅斯普莱一次。”

    冯茂还是继续前行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走出去老远,这才转向梅斯普莱阁下的宅子。梅斯普莱阁下还是一身睡衣接待了冯茂,冯茂原本没想来见梅斯普莱,此时只能掏出一张纸写了个欠条。

    欠条轻飘飘飞起,梅斯普莱阁下看完之后收紧口袋,“一万马克,我信得过你。这次又有什么要讲。”

    “我想问问关于代价的逻辑。”

    “代价只是个名词,你相信了名词,定然错的不能再错。”

    “我正在用阴阳体系构架世界,不知为何,我突然怕我错了。”

    “是怕你错了,还是怕你没有回头路。”

    “……怕我没有回头路。我越是推理,越是感觉到尝试构架的阴和阳都是设想。我距离真理太远了。首先,我没办法证明阳和阴的存在,我只是相信它们存在。然后用这个名词解释我发现的东西。推理形式只讲是否有效。命题只讲真假值。如果命题没有真假值,所有推理形式是否有效也毫无意义。”

    一口气说完心中的不安,冯茂等着拿了报酬的梅斯普莱阁下能给与指点。

    梅斯普莱阁下并没有装高深,而是直接回应了问题:“任何教派都是如此。力量已经存在,至于怎么解释力量,都是个人立场。你看猴子捞月,不管它如何拍打水,月亮的影子如何变化,等猴子无力之时,水面照样还是那一轮月亮。做法术逻辑必然面对这个问题,一旦理解了逻辑之后就发现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只要能发现一丝新的力量,就足以让你傲视群雄。”

    “但是……没有这条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不,我觉得我很可能承担不了探索必须付出的代价。”说出了心里话,冯茂感觉很是轻松。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也早就明白自己怕死。不过公开承认,真的是非常痛苦与羞愧。

    刚觉得情绪好了点,冯茂猛然想起森林岛上大能的话,‘你这身皮囊难道就属于你么’。冯茂猛然有所领悟,原来还是自己境界太低,根本没能力理解自己的内心。

    梅斯普莱阁下没有嘲笑冯茂,反倒欣然说道:“这种时候恰恰需要逻辑工具。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做一个应对与退出的机制。先确定自己在某个阶段的底线。这么多年来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便是紫袍阁下也顶多活300年。根据薛定谔阁下的理论,在把猫放进容器的时间是确定的,容器内毒药瓶破裂的时间是确定的。不能确定的只是这中间导致猫死去的那个原因。这就是所谓状态叠加。这种时候,作为身在容器中的猫,就只能在两个必然结果发生之中,给自己设定时间段,来确定自己能承受的代价。如此一来,你就有了真值表。”

    “妙啊。”冯茂大赞。

    “这不是妙,这是个心态问题。尤其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总觉得300年是个漫长的过程,会觉得300年好像是永远那么远。其实呢,现在过去的每一秒,都意味着你这300年生命中减少了一秒。我讨厌别人浪费我时间,是因为浪费时间就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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