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首打油诗,诗曰:脚踩两只船,向北又向南。两者皆不得,一准会玩儿完。别看语句粗俗,却是道尽人间真谛,也恰好形容了方仲永此时的梦境。

    方仲永从噩梦中惊醒时,恰听到船工喊了声“到江宁了”。却原来离开洪州月余了,一路走走停停,已是到了江南繁华之地了。

    江宁者,南京旧称之一也,寓意为“江外无事,宁静于此”、“江南安宁”等。五代十国时期,江宁为南唐国都,是中国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此,奠定其统领江南的地位,此时亦为江南东路首府所在。

    王安石之父王益由韶州知州调任江宁通判,虽然是一把手变成了佐贰官,但级别已是由从五品下变成了从四品上了,勉强也算是高官了。要知道江宁知州往往是由江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兼任,虽多有宣慰使、转运使等二三品的正牌封疆大吏,其下便数得上一路首府之通判了。且安抚使大人应酬繁多,不屑理会这些俗务,通判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要是没有王安石前番的说法,方仲永是很愿意到这六朝古都、江南锁钥的石头城好好地游览一番的。毕竟,前世他也只是见过玄武湖垂钓,夫子庙、江南贡院等名胜却没有去过的。尽管此时这些名胜还都不存在,但江宁有皇霸之气的说法也足以令人神往了。

    但拜见了王益,如何能不见王凌薇?见了王凌薇,又能说些什么呢?况且王安石笃定是要一块儿进京赴考的,即便王凌薇不会同去,但以王安石的聪慧,一来二去必然会发现自己与晏溶月的“奸情”。(咦,我为什么会用这么个不河蟹的词呢?难道是做贼心虚?)

    若避而不见,则更是不妥。古人最重信义,尾生与女期于桥下,女未至而水涨,尾生抱柱而死的缺心眼的栗子都被当成了守信的典范宣扬,若是自己不顾承诺偷偷跑掉了,只怕名声一定要“遗臭万年”的。且王夫人又是吴先生的姐姐,于情于理自己都是要见一下的。

    见吧!希望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多想了,也许那王家小姐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情意呢?

    古人见面很是麻烦,先要下拜帖,主人许定了时间才能依约前往,否则便是“不速之客”了。问明了王益一家所居,方仲永将名帖投了进去。

    王夫人见到拜帖很是开心。

    离家千里,到这江宁任职。语言不同,风俗不通,便是饮食也颇多不便之处。匆忙了几日,才算是安顿了下来。乍闻有故旧来访,岂不令人欣喜?

    见王益反而有些不悦,王夫人问道:“有故人来访,自当扫榻相迎才是。且那方仲永乃子鱼的弟子,亦不算是外人了,老爷因何不喜?”

    王益叹道:“夫人与薇儿的心意老夫岂能不知?但夫人可知,此番方仲永是与谁人同来?便是那临川晏氏。”

    王夫人奇道:“那晏同叔虽贵为参知政事,与我家却无恩无怨。且既能与那晏家为友,更显仲永为人通达,又有何不妥呢?”

    “夫人有所不知,那晏同叔为人谦和冲淡,为夫虽不与他同年,但亦神交已久,绝无嫌隙。只是那晏同叔爱女如命,择婿的条件也甚是苛刻,非俊杰不嫁,于门第浑不在意。长女就嫁于了富弼富彦国,另有次女名为溶月,,深得晏同叔喜爱。仲永连中四元,名动江南,实在是甚为符合晏同叔择婿的条件。更且那晏溶月生得是国色天香,温婉可人,实是小薇的劲敌。为夫因此担忧啊!”

    王氏怒道:“妾身本以为那方仲永是个坦荡君子,真没想到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家小薇容貌昳丽,知书达理,宜家宜室,有多少达官显宦求亲而不得。他竟然弃珠玉而就顽石,实在是愚不可及!”

    王益大怒:“住口!晏同叔之女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我的女儿容貌、诗书俱佳,但都因你平常过于骄纵,才使薇儿刁蛮任性,言语随意。我多次试探那方仲永的心意,都为其婉拒,必然是因为初次见面时薇儿言辞尖刻,是以才恶了那方仲永。我尝听闻子鱼说起,那方仲永胸怀大志,有救国救民之心。如此立志高远之人,又岂是攀附之徒?

    待明日方仲永前来,为夫必定当面问清,免得耽误了女儿的姻缘。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必定一纸休书逐出府去。还不速速退下,勿使女儿知晓!”

    不提王益大振夫纲,却说那王凌薇听说了方仲永的消息,原本是欢天喜地的来寻父母。不想走到门外时,听到了父母的一番对话。真个似三九天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浑身冰凉。踉踉跄跄回到房中,拿出前番方仲永赠与的《采桑子》,一遍一遍地读着,泪水却是将那原本因常被持诵而皱巴巴的薛涛笺淋湿了,字迹也是愈发的模糊了。晚饭也未曾吃得,两只眼睛已经是肿的如桃一般。睡梦中,犹自念叨着“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待天明时,王氏唤她用饭,眼睛犹自未曾消肿。王氏叹道:“痴儿!为娘拼着让你爹休了,也必让我儿心愿得偿。”王凌薇只是哭道:“愿母亲莫要为难文远才好。”

    午后放衙,王益早早地翘班,在家等着方仲永上门。

    一番寒暄后,王益单刀直入:“听闻仲永与晏氏甚为亲厚,未知可属实否?”

    方仲永道:“小侄一路行来,多蒙晏氏上下照拂,小侄感激不尽。”

    “休要含糊其辞!你知道老夫想问什么。如今我只问你,你与那晏溶月是什么关系?又置我家薇儿于何地?”

    说到这个程度,再装糊涂就不像话了。方仲永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小侄以为与那晏溶月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越之处,或可成就一段佳话。至于凌薇小姐,小侄本以为是兄妹之情,朋友之意而已。虽偶有遐想,却不敢当真。听世叔所言,竟是小侄错了?”

    王益见方仲永不似作伪,只得长叹一声道:“只因老夫游宦在外,疏于管教,以致一双儿女多有乖张之处。先是安石与你稍有龃龉,后又有薇儿无理取闹。致使你对我王家多有警惕之心。我知似你等天资过人之辈,看似谦和,内心却甚是桀骜不驯,如何能容得别人多次刁难?”见方仲永想要解释,王益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错处,你无须辩解。只是,你可知道,自你上次赠与薇儿一首诗词后,薇儿每日必要诵读数十次,连你那号称馆阁体的书法也要临摹上几遍。昨晚老夫与夫人说起你和晏溶月的事情,不巧被薇儿听见。薇儿竟然……唉,你去看看吧!若是实在没有那个缘分,就算了吧!”

    丫鬟将方仲永领到王凌薇的闺房,悄然掩上门,退下去了。

    王凌薇脸上犹有泪痕,见方仲永来了,急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转身退了回去,以手掩面,羞道:“文远哥哥少待,等小妹梳洗打扮一番,再行见礼。”

    方仲永温言道:“无妨。凌薇妹妹近来可好?”

    王凌薇闻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哽咽道:“好……还好……只是昨日听闻哥哥前来,欢喜不尽,一宿未眠,是以有些憔悴,文远哥哥无须担心。”嘴上说着欢喜,脸上的泪珠却是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珠串般掉落下来。

    看着原本开朗活泼的王凌薇如此凄切,方仲永心如刀绞。大着胆向前迈了一步,握着王凌薇的手道:“我本一介寒生,粗通文墨而已,如何当得起妹妹如此深情厚谊?我方仲永愿在此立誓,此生若有负凌薇妹妹,必将……!”

    王凌薇急忙掩住方仲永的嘴道:“哪个要你发誓了?只盼郎君无病无灾,平安富贵就够了。即便你我最终没有缘分,我也不会对你怨恨,只会常伴青灯古佛,为郎君祈福。”

    方仲永顺势一拉,将王凌薇拥入怀中,为其拭去脸上泪水,作势道:“我看哪家寺庙敢收留于你?必将那一帮贼秃斩尽杀绝!”

    王凌薇靠着爱郎的肩膀,心里都是满满的愉悦,噗呲一声笑道:“不要胡说,得罪了神佛就不好了。”

    看着王凌薇我见犹怜的模样,方仲永再也按捺不住,照着那鲜艳的红唇吻了下去。

    王凌薇猛然受到“袭击”,大吃一惊,樱桃小口却已张开。方仲永顺势一番“法式湿吻”施展了开来。王凌薇初时抗拒,体会到了其中妙处后,便热情地迎合起来。

    就在方仲永情难自禁,生出进一步探索的不良企图的时候,门外适时传来了几声咳嗽。王凌薇猛然挣脱“毒手”,含羞道:“定然被母亲知晓了,却又如何是好?都怪你这个坏家伙,就知道欺负人家。”

    方仲永笑道:“岳母大人定然不会怪罪的。我这就去见他们!”又在王凌薇的脸上轻吻了一下,贼笑道:“嘴唇有些肿了哟!”

    王凌薇一扭身:“不理你了!”

    见方仲永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王氏在王益耳边低语了几句,王益怒道:“这个登徒子!”王氏笑道:“不及乱就好,有什么可生气的。当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脸说人家?”

    王益老脸一红道:“有晚辈在此,还请夫人留些颜面。”

    见方仲永又来见礼,王益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你能解开薇儿心结,老夫甚是欣慰!只是你与那晏氏女又该如何了断?我王家的女儿是断不能做妾的,想必晏同叔也是这样想的吧!”

    看着准岳父不怀好意的表情,方仲永试探道:“平妻如何?”

    王益不悦:“这就是你这连中四元的大才子想出来的办法?前朝虽有并嫡之说,然我大宋并无先例。《宋刑统 户婚律》‘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的规定不用老夫教你吧!你如何能够躲避律法制裁?”

    方仲永道:“若是小侄来个连中六元,不知是否能求官家赐婚?”

    王益冷笑一声:“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享齐人之福了,还妄想官家赐婚?且看你怎样个中法。来人,送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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