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应天府衙派了两个兵丁,去诏狱接手罪犯“黄昏”,办完公事流程,给黄昏戴上枷锁,出了城门一直向北,带往边疆。

    而在前一日,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带着北镇抚司镇抚使庞瑛,以及众多缇骑校尉,已经悄无声息的连夜出了应天城提前布局。

    黄昏发配边疆的同日,悄然出城了好几拨人。

    同日,紫禁城内马三保出了大内,率领数骑直奔东方,前往苏杭方向。

    同日,南镇抚司悄无声息的抓了一位黑市中间人。

    南镇抚司诏狱里,油灯劈啪,烛影摇曳,腥臭腐朽的霉晦空气混浊厚重,不见天日的密闭感几乎让人窒息。

    不大的刑房里,放满了刑具。

    若是普通人,走入刑房就会双腿发软,恨不得将祖宗十八代做过的事都交代出来,反正黄昏走入刑房后,觉得随随便便来个剔甲的酷刑,他就受不了。

    由此可以看出,历史上那些承受酷刑的先贤们有着何等的毅力。

    黄昏走入南镇抚司诏狱。

    他本该戴着枷锁走在发配边疆的路上。

    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危险系数太高,还是选择了让替身去,破绽大一点无妨,大不了计划失败,总比自己死翘翘的好。

    看着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囚犯,颇有些意外,以为这个嘴硬的中间人是何等不凡,不曾想竟只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干瘦而黑,老眼浑浊。

    任谁也不会将他和硬扛酷刑的硬汉联系到一起。

    赛哈智轻声道:“就是他了,叫宋凌,据说年轻时候也曾读过书考过科举,可惜屡考不中,后来到黑市上求生,凭着过人头脑和人品,打出了一片天地,手底下有几十个人,这一次拿他,要不是我们行动隐秘,只怕会发生大规模械斗。”

    黄昏问道:“去查过他背景么?”

    赛哈智:“查过,没有特别之处,唯一蹊跷的是,他这些年赚的钱不知道去向,说出来你可别不信,他这些年赚的钱,真不比我赚的少。”

    比如花红一事,宋凌拿百分之十的回扣,而他只需动动嘴皮子,让手下把消息散发出去而已,这样的业务他还有很多。

    黄昏退了两步,坐下之后示意缇骑将宋凌遮眼的黑布松了。

    赛哈智也退后坐下。

    他倒要看看,黄昏有什么办法能撬开宋凌的嘴。

    黄昏看向宋凌,笑道:“意外不?”

    宋凌震惊万分,“你没被发配边疆?”

    黄昏呵呵笑着,没有回答,问道:“你在接那个任务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再次抓入诏狱么,明知烫手,为何要接?”

    宋凌沉默不语。

    黄昏依然带着笑意,“我知道,人的信仰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信仰的人,真的能承受世间极致的痛楚,可你的信仰是什么?”

    宋凌喟叹道:“任你说破天,我也不会出卖雇主。”

    这是他立身之本。

    黄昏摇头,“我就没打算说服你。”

    宋凌哂笑,“酷刑?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会怕痛怕死?”

    黄昏缓缓说道:“宋凌,我的时间很宝贵,因为我还要看书准备明年的科举,所以我只给你两次机会,现在是第一次,你是否愿意说出是谁悬的花红要取我头颅?”

    宋凌不屑一顾。

    黄昏也不急,笑眯眯的道:“既然你自己选择了,那我只好无奈的给你上刑,放心,这个早已失传的刑罚不会痛。”

    赛哈智不懂,“什么刑罚,还失传的?”

    黄昏暗道一声赛哈智懂事啊,知道唱双簧,笑着说,“可知纣王?”

    这谁不知道。

    黄昏道:“纣王曾发明了一道刑罚,名为滴刑,如今早已失传,不巧的是,我恰好知道这种天下独一无二的酷刑。”

    这玩意儿真是纣王发明的么?

    不好说,毕竟纣王的形象是被周王朝抹黑了的历史一贯如此。

    赛哈智:“滴刑?”

    黄昏点点头,“滴刑需要特殊的装置:在一个方形底座的四角,四根立柱支撑起一块坚硬的木板,木板正中有一个巴掌大的圆洞,罪犯坐在底座中间一把舒适的椅子上,头顶的正上方正好从圆洞里面露出来,但罪犯的头被固定住不能动弹,四肢可以自由活动,由于头顶硬木板的阻挡,罪犯够不到从圆洞里面露出来的头顶。再在罪犯头顶上面悬着一个水桶,桶底凿一个小眼,让水慢慢滴在犯人的头顶上,刑官每天早上往桶里加水,一桶水一天恰好滴完。”

    “而在行刑期间,我们会保证罪犯的一切所需,好吃好喝供着。”

    宋凌听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滴水而已。

    赛哈智作为南镇抚司的老人,诏狱里的能手,眸子开始睁大,“这个刑罚……”

    他有种感觉,这个刑罚会很恐怖。

    黄昏笑眯眯的,“可知水滴石穿?”

    赛哈智点头。

    黄昏道:“原理差不多。”

    当着宋凌的面,细细的说滴刑的过程:执行刑罚的最初一段时间里,罪犯并不觉得自己在受刑罚,半个月左右,罪犯会感觉到头顶有一点异样,一个月左右,罪犯会开始掉头发,这时依然不会感到痛苦,直到头发全部掉光,此刻头皮已经软烂,胀得又白又厚,并且开始裂开、剥落。

    浸透了水、快要剥落的头皮会腐烂,刑官会在水桶之中加入熬制的汤药,以阻止头皮腐坏。

    在水滴极其缓慢轻柔的冲刷下,头皮一块块脱离天灵盖,露出白花花的颅骨。

    水滴缓慢地侵蚀和冲刷犯人的头盖骨,但水中加入了药汤,伤口不会发炎腐烂,在此过程中,罪犯身体健康,头脑清醒,毫无障碍地感知着这漫长的愈演愈烈的痛苦。

    日复一日,犯人的头盖骨越来越薄,痛楚也越来越剧烈,罪犯会无法忍受,刑官需要把罪犯的手捆绑起来,防止他自残。

    让了让罪犯继续活下去,刑官会在罪犯他嚎叫不止的时候给他嘴里插上漏斗灌进菜粥。

    如此经历一年。

    罪犯的已经痛不欲生,身体看上去却还健康结实。

    水滴依然在滴落,打在晶莹润泽的头盖骨上,头盖骨的厚度并不一致,离水滴越近的地方头骨越发透明。

    最终,头盖骨会被水滴穿,露出粉红色的大脑,薄而细小的碎片被继续落下来的水滴推进了脑组织,水滴最终会慢慢滴穿、搅乱大脑,让罪犯在剧痛中慢慢变成一个痴人,然后慢慢死去。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一年甚至两年,或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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