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郎华知道过些什么,也就没人懂得过郎华的急迫。

    即便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制定过无比详尽的计划,在某些夜里郎华还是会满身大汗地惊醒过来。

    因为曾经有过失去,整个人会变得敏感而恐惧,而犹豫有时候便是停滞不前的代名词。

    他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只是他现在还一无所觉。

    原谅他吧,他并非什么精英豪雄。因为足够称得上精英的那些人物,几乎都死在了某场“大反攻”里。而他郎华正是因为彼时不够优秀,才在“胶融核心”的逆向操控下逃过一劫。

    他只不过是一个足够努力也足够幸运的普通人,也只是一个失去过一切的可怜人。

    “我输不起了,我再也输不起了……”

    ——

    时至傍晚,林中树影摇曳,光线逐渐稀薄。

    这时郎华从隐阶野猪大脑里掏出一颗粉白色晶核,将其小心地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夹链自封袋中。

    这个形如花生米大小的粉白晶核隐藏在生物大脑下部,处于后方与脊髓连接的部位。

    当然即便是在前世,也是灾变半年之后,军方才在秘密研究时发现其中的奥秘。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早在末世爆发前,地球上生物就已经被悄无声息地转变了。

    末世爆发前的两年黑雾侵蚀,使得生活在地球上的所有物种成为了隐阶能量生物,比一阶还要低一个等级。

    当末世开启时黑雾浓度激增,黑雾会在数小时内笼罩全球。即使半天后黑雾又再次退去,一切好似重归平常,但所有隐阶生物也已完成了向一阶的蜕变和进化。

    “我这里”,郎华伸手探向自己的后脑区域,“也有一块的吧。”

    郎华不用解剖自己就知道,在多次使用药剂后,那里应该是代表一阶初期的粉红色晶核。

    他可不想有亲眼见到或被人见到的一天。

    因为如果使用其他生物的晶核,就能够提升自己的能量水平。那么野猪会被杀,凭什么说人就不会呢……

    即便是最低阶的乳白色晶核,如果数量足够且制备方法正确,也能得到效果正确的免疫药剂和觉醒药剂。

    而它们只不过是晶核药剂系列中最基本的两种。

    在战争年代,科技总是在以极其迅猛的态势

    发展。能量晶核带来的附属产业则亦是如此。

    因为有持久不衰的需求,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产出。

    郎华在前线历练多年,之后在全面溃败后人才稀缺的时机下,以小小的上尉军衔踏入高层圈子。在那两年他见过的配方,用过的药剂数不胜数,即便没有刻意记忆,脑海中仍有不少选择的余地。

    考虑到杨本生他们几人的身体状态,郎华为他们选用的是pdg1型免疫药剂和觉醒药剂,代表普通型低阶高级晶核药剂,对体质较为羸弱的使用者较为温和且可靠性高。

    但因为觉醒药剂所需的晶核数量和品质要比免疫药剂多两倍,所以郎华只为几人配比了免疫药剂。而觉醒药剂他只是为自己配制使用过,为的也是以战养战,加快获取晶核的速度。

    终于在努力了一个月后,凑齐了最后的晶核份额。只待在秘密基地的实验室中配置完成,就可以送回去偷偷为他们使用。

    之前郎华为他们偷偷使用过药剂,因为已经服下安眠药陷入了昏睡,所以没有引起过怀疑。而几人也只是在第二天有些感冒低热的症状,代表着药剂正在发生作用。

    基地的建设基本要结束了,郎华决定最后在其中再布置一番。这些琐事大约用时三天,之后会启程返回沙市。

    “在那之后,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吧。”

    他拖过一些砍下的矮树枝叶草草盖在猪尸上。在仔细地掩盖了自己的足迹并留下错误的线索后,悄悄离开了这片密林。

    在七十年前的世纪初曾发生过严峻的生态环境危机,联邦各国政府和人民对此方面极度重视。这进一步催生了后来的“土地还林”和“动物还林”运动,大量人口迁移出郊区,原有城镇则种植植被、放生动物,借此恢复生态,到如今已是成果斐然。

    在还林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还衍生过诸如“动植物是人类的好朋友”、“大自然是人类的母亲”之类的公益标语。

    可是母亲并非只有一个孩子,今天的朋友也并非不会变成明天的敌人。

    “既然已经决定踏着其他物种的肩膀上位,最后却又圣母心发作,用宝贵的七十年全力资敌,算不算是自食苦果呢?”

    但郎华其实知道的,如果没有末世降临,这一切都很正确。

    因为人类仍会占据绝对的主导和领先地位。

    因为我们已经横行在了这颗星球上数千年,还从未有过应对不了的时刻。

    但没人能预知未来的变化,人们向来也只是做出对当下最好的选择。

    而所有的所谓长远眼光,在大灾变面前向来不堪一击。

    郎华只是有些遗憾,也有些感慨。

    他在想如果这些变异后的野兽,也都能成为人类的助力该有多好。

    当再次确定无误后,郎华挑了一条野兽踩出的窄路,向西南方向的秘密基地所在处,疾驰穿插而去。

    这半年里虽然郎华在不断变化作案位置和手法,不过于一段区域里集中猎杀了如此数量的野生动物,还是会引起环境管理局的重视。

    如果会被认为是对《还林法案》的挑衅就不好了。

    毕竟离郎华记忆中的末日降临,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郎华可不想因为护林人队伍的严加看管,而失去这样大好的机会。

    积累原始资本的时刻,最珍贵的反而就是时间。

    一路上郎华避开被踩断会发出脆响的枯枝,绕过枝叶密布的区域,在林中急速穿行。

    周身环境中的黑雾若隐若现,郎华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处境。

    他本就来自一个黑雾遍布的世界,也更加属于一个黑雾遍布的世界。

    对于黑雾,对于末世,郎华本应恨到无以复加。但当他此刻身处于这样的氛围中,却诡异地感到舒适和安心,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对了,我们差点忘记了。

    忘记了在末日发生前,他曾经生活在,成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缺衣少食,欺辱虐待。

    末日之前的世界并不一定温暖,末日之后的世界也不一定永远黑暗。

    只要,心怀希望……

    ——

    但他忽略掉的是——即便是在人烟稀少的城郊树林里,这样的黑雾浓度也并不正常。

    之前接送晓晓上下学时,女孩也曾向他抱怨过最近黑雾浓度加大,同学们都带上了口罩之类。

    不过彼时恰处郎华布局的关键时期,正是心境起伏不定的时候,因此也就未曾多加留意。

    在郎华远去后,树林中重归寂静。

    夜深了,光线渐渐隐去,一股深沉的浓黑笼罩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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