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已十分炎热,知了都6续从土里突破重重艰难险阻爬到树顶,卯时日头转暖,

    中午,云寒终于来顶她的班,她得以回去分坛。地下大厅中光辉明亮,四角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康旗主坐在正中,一脸苦相。影月右使盘腿坐在他旁边,脸色也是一般的凝重。

    “少主?康旗主?”

    两人听见呼唤,齐齐抬头望着她。她这才注意到康旗主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刀在鞘中尚不显眼,被康禄赫拔出一点点来,精光立刻闪了人眼。

    “怎么回事?”

    银锁道:“清晨,我跟你一道去支援康旗主,胡家看见了一把仿造的大夏龙雀,你可还记得?”

    “记得。”

    “现在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是有人送到康旗主府上的。”

    阿曼一脸疑惑:“又有一把?”

    银锁道:“不止是这样。已经有好几把了。”

    阿曼睁大了眼睛,“好几把?那定然是假的了?全是朱家两个小子做的?”

    “不知道,人去楼空。”

    “那……那……”

    银锁点头道:“是啊,我想这消息传出来,这个在全城铁匠铺里找大夏龙雀的人肯定已经气疯了。我们只有趁浑水摸鱼,你手下的眼睛,统统放出去,盯住朱家旧宅。再看看城中,谁最气急败坏。”

    “是!”

    阿曼气势高涨地出去了,银锁和康禄赫又恢复了之前的颓然。康禄赫道:“教主这回也叫我别急,我委实不懂为什么别急。老康都要急死了,却只能干着急。”

    银锁道:“他倒是说立秋之时摆平一切……”

    “立秋?”本不知何时才会掉下来的尚方宝剑终于有了个斩首时刻,康禄赫心里一阵沉重,俄而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个“什么”在脑海中载沉载浮,就是抓不住,他嘴巴开合了数次,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得银锁心急不已,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道:“康叔叔,目下想不出就算了。我想师父有三层考量。一则不出意外,大师伯秋后问斩,立秋之后我得开始策划救出大师伯的事情。二则康叔叔知道,九月便是我和大师姐一年一度比武的日子。三嘛……我想大约就是康叔叔想说说不出的那个理由。”

    康禄赫却没有半点可放心之处,只道:“老康心里着急,急得都沉迷游戏了。我年轻时候常常这样,后来好不容易改好,没想到时隔多年,又犯了老毛病……”

    银锁不懂这是个什么病症,只得拍拍康禄赫宽厚的肩膀,喃喃道:“立秋……也没几天了……”

    两人这样枯坐到晚上,弟子们收拾完东西挨个出去执行任务,之后又66续续有人回来补给修整,来了一拨去了一拨,两人还是枯坐在那,一老一少二人,时不时叹一口气,颇添苍凉。

    康禄赫从发呆状态清醒过来,对银锁道:“影月,你嘴角有个燎泡。”

    月起之时,阿曼滚下地道,又爬起来,喜道:“少主!少主那人出现了!”

    银锁道:“人呢?”

    “刚从河边经过,往冶城去了,想是去了朱家。”

    银锁霍地站起来,道:“云寒已经在他家附近了,你去找他,让他行动,不要打草惊蛇,我拖住那蛇佬。”

    阿曼得令出去,与她同去的尚有几个洪水旗的弟子,连宇文也跟着她出去了。

    银锁笑道:“康叔叔,宇文的轻功不错啊!”

    康禄赫也站起来,道:“我把他丢到悬崖下面练出来的,呵呵,老康给你掠阵,你尽管去。”

    两人一齐脱下白色外袍,反穿过来,银锁带上兜帽,一张脸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一大一小两个人跳上屋顶,没走几步就到了冶城。

    两人往下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矮小枯瘦的老头,在空无一人的宅院中奔来奔去,踢开一扇又一扇门,最后气喘吁吁站在院中,破口大骂:“姓朱的两个小王八蛋!竟敢消遣你爷爷!爷爷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挖出来!让你两个小兔崽子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他骂完这一串,犹觉得不够,“啊呀呀呀呀呀呀”地鬼叫了一通。银锁趁此机会,悄无声息闪到这人背后,反手一刀,当头斩下。

    那人犹自不觉,银锁嘴角勾起,看样子马上就要得手了。

    忽然那人影一动,银锁的弯刀带起一道亮光,撕裂了面前的人,却半点血也不见。人影消失,却不过是一道残影,银锁失去目标,不敢停步,又一跃上了房顶。

    这老头果然在房顶上,看见银锁,并不急着逃跑,更是似乎根本看不见她一般,从怀中摸出一支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银锁弓起身子,双臂翼展,暴涨的刀气在朦胧的月光之下,比月光还要耀眼。

    但当她的刀光斩入这吹笛子老头的身体时,又是一股空荡荡不着力的感觉。那残影被圆月斩撕碎,正主却不见了踪迹。

    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

    耳边忽有细微风声,她立即往旁边撤了一步,手中弯刀劈出,只听“叮”地一声轻响,见一不过一掌之长的黑物掉在地上,扭了一扭,倏地飞进阴影里。

    她扫了一眼刀刃,上面是有几滴成椭圆状拉长的水滴,莫非刚才扫到了蛇口?只是那蛇居然没有被一刀两断,到底是太软,还是太韧?

    俄而又有手掌那么长的小蛇飞起,速度奇快,大张蛇口露着毒牙,活像是被弹射出来一样从她身侧飞过。银锁一刀斩下,本是击在无可闪避的一点,不料蛇身柔若无骨,竟让它活着跑了。

    银锁现下站在月光下,本意是引人来月下攻击,不料此人竟然可以躲在阴影里自己不动,而命令蛇出来攻击她,等若她是个月光下闪亮亮的活靶子。银锁岂肯如此吃亏,跑了两步,从屋檐上翻到屋檐下,自己也躲在阴影之中。

    她侧耳倾听,却没听到人声,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此人已趁机逃跑?

    正在此时,她听见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毒蛇吐信的声音,她惊得扭身翻下房檐,一柄飞刀激射而出,“铎”地一声钉在木柱上,柄尾发出嗡嗡余音。

    她这一番动作之后,心里忽然升起强烈的不祥感,灵觉笼罩之下,阴影似乎都有了起伏,变作一条条小蛇,滑着黏腻的曲线,一波一波往她站的地方靠近。

    她抬头看屋檐,正看见方才那条被她钉死的蛇软软挂着,另外两条蛇绕着它的尸身,蜿蜒着爬下来。

    她似已被蛇群包围,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阵阵袭来,周围簌簌声响越来越密集,千百条蛇的蠕动声汇聚在一处,声音竟然越来越大。

    银锁打了个寒颤。焚心诀心法催至极限,只见身边梁柱之上也尽皆覆盖着鳞片,阴影之下,尽数是蛇影。

    那人在何处?这么多蛇统一行动,绝不可能没有人从旁指挥,可是这人竟然毫无气息,是个什么功夫?

    她闪念间,便有群蛇游走过来,头顶略有风声,她闪过半步,一条黑白相间约有手腕粗的蛇从头顶弹下来,毒牙钉在木头上,洒出了许多毒液。它挣扎了一下,才把毒牙拔出来。

    银锁心知后退无用,遂展开双臂,双刀刀气暴涨,圆月斩便斩向身前半圆之内所有障碍物。当先一排昂首吐信的绿蛇立刻身首分离,血肉模糊瘫在地上。她立刻从这个满是死蛇的地面上飞掠而过,跳到院中没有蛇的地方,干脆地拉上面罩,牺牲视力来提升听觉。

    遮蔽视觉之后,听觉更加灵敏,可惜嗅觉也更加灵敏。她不得不忍受着爬虫的腥臭,竖起耳朵寻找那神秘耍蛇人的踪迹。

    首先听到的是阴影中满地满墙的蛇齐刷刷转向的声音,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千百条蛇汇聚在一起,那声音毛骨悚然,好像有人用尖尖的指甲直接刮着她的脑壳一样。

    但在这等令人作呕的声音之中,她又分辨出一种高亢、尖利、似乎一直存在而只是偶尔变换波动的声音,也许就是它太过尖利而又持续地作响,方才银锁才将它忽略了。

    这高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大约就是操蛇的关键。

    她发出一声夜枭悲鸣,这声音主人大约被她发出的怪声吸引,而稍有停顿,须臾便被她听见换气之声。

    对么,再悠长的气息,也总是要呼吸换气,否则如何持续不衰?

    她又鸣叫一声,指示康禄赫位置。她掀起面罩,见墙头似有阴影掠过。银锁想细看,不料那些蛇纷纷从阴影之中涌出,密密麻麻铺得满地都是。月光之下,满地鳞片泛着虹光,蛇爬过的地方留有粘液,也泛出亮晶晶的光泽。她又一阵恶寒,想起大师姐说不怕蛇,就不由得坏心眼地想若是大师姐遇到这满地的蛇阵还敢不敢说一声不怕。

    康禄赫轻声回应,她便压低身子,左右双刀交错,一刀一刀从蛇群中开出一条路来,防它们形成合围之势,这些蛇却爬着同伴的尸体,不知恐惧地向她涌来。

    她的刀好像已经变成了镰刀,蛇群成片倒下,又成片地涌上来,她跳上墙头,那些蛇居然也跟上墙头来。

    而越到后面,蛇群越是敏捷,待到后来,她一刀下去,竟有几条已可以躲过。她本想躲回分坛之中,但转念一想,蛇最喜地下,又无孔不入。分坛虽然身在地下,但有无数透气孔偷听孔,内里装了许多机括。她若是躲回去,非但不能阻挡群蛇入侵,反而有可能暴露分坛地址,弄坏了康禄赫放的机关,遂往反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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