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河底的亡灵餐桌

    大河的流水看起来平平稳稳,但只有亲入其中才能明白他的力量。水流,它可以负起万吨巨轮,能滴穿坚硬的亘古岩石。瀑布险滩固然能表现它的不凡,含而不露的江流才是它永恒的形态。

    云肆现在真正感受到了自然的伟大,感受到水的另一面。那是不同于生命之源这个美丽称谓,真正主宰般的力量。它会毫不留情地自然地对待一切,视生命如草芥。

    为什么在古代每隔几年都要抗洪救灾,每年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水失去生命。这就是水遵循最古老法则造就的结果。

    飘忽不定的力量包围着云肆,那种无力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它似乎完全不管你,但又完全控制着你。

    云肆有着丰富的知识和睿智的大脑,但这些并不能让他马上学会游泳。七兄弟他是唯一的旱鸭子。

    “咕咚,咕咚。”云肆不小心喝了两口水,挣扎着水花弥漫间看到了岸上的月韵语。

    那个女孩惊慌的看着水中的云肆,尖叫起来。带着极端恐惧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这并不是普通人看到落水者那种表现,这似乎勾起她心中的某种东西。

    这个景象在她的脑海盘旋,回到了很多年前。

    “姐姐,姐姐,送给你的礼物……”

    “姐姐,姐姐,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

    “姐姐,姐姐,我们去游泳吧……”

    在听到邻居弟弟小满的这些话后,月韵语总会笑着点头。虽然十岁的她不明白那么多,但有一个小小仰慕者还是很不错的事情。

    小满溺水了,就像现在云肆这样在水中沉浮。月韵语站在岸上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弟弟沉入水底,这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被人捞上岸小满已经完全失去了气息。月韵语紧紧抱着他的尸体,呆呆得如同石雕。小满冰凉的小手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一种发自心灵的颤栗。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没有去救他,哪怕一起死在河水中也比承受这样的痛苦要好。

    以后每当有人碰到她的时候,小满冰凉的小手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正式为了掩饰这种感觉,她加入了圣洁组织,作为表面上的轻纱掩盖她内心的恐惧。

    多少次在梦中见到弟弟叫着:“姐姐,姐姐,你怎么不救我呢……”

    似乎是那天情景的再现,月韵语尖叫着,丝毫没有感觉怪物的凶猛攻击,纵身一跳,也落到了水中。她满脸的笑容,幻想着这就是十岁的那年,这就是去救小满的时候,似乎为能救自己的小小仰慕者而欣喜。

    大江中水流的力量似一跳蛮龙在其中搅动,云肆随波逐流,跟头把式地翻滚在其中。他知道游戏中的第二次死亡将要来临。

    想起来还真是有意思,其他玩家对多是死在怪物手上,而云肆第一次是被马斯的大脚板踩死,第二次被水淹死。这些死亡方式算比较特别了。

    水中的小漩涡不停地搅动着,让云肆感觉自己仿佛被装在洗衣机里的布娃娃,头昏脑胀。外来者不同于原住民,在对于溺水的感觉上也有着不同。窒息可能是世界上最难过的痛苦之一,但玩家在《光辉》中,关于不适的感觉会降低,所以,云肆没有痛不欲生的感觉。

    云肆看着自己的生命值不断下降,暗自懊悔。跟那个小女生干嘛这么较劲儿,还跑到荒郊野外讲道理。他总算悟到了,在野外讲道理是最愚蠢的事情,特别是跟一个女孩子。

    但岸上那尖叫和一摸飘荡的身影是怎么回事儿?借着又浪头的击打,云肆从水中露出头,看到了岸上竟然空无一人。

    “这个小妞也够狠的!”云肆学着齐伍的口气叹气。他可不知道月韵语也跳到了江中。

    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河水一口口往嘴里灌。人在水中的时候,绝不像岸上想的那么简单。不会游泳的人老是想着,在水中使劲折腾还不能多喘几口气?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才发现,毫无规律的扑腾只会加大体力的消耗,不会起到其他作用。

    猛然河底传来一股吸力,犹如巨兽把云肆吞下。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布娃娃,而是果汁中的点点果粒,被吸管猛然吸走,那么干脆,那么利索。

    这次倒没有什么昏迷的情况发生,至始至终云肆都保持着清醒。可能是系统老让云肆晕倒,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这次就网开一面。

    顺着洞穴云肆就往下沉,在经过九曲十八弯之后,总算鼻青脸肿地到达安全地域。这个堪称蚂蚁洞穴通道虽然比较光滑,但转弯处总会有这些碰撞的。如果通道不光滑,可以想象,云肆现在就不是鼻青脸肿,而是血丝呼啦,早就破相了。

    终点是很空旷,云肆的旅程犹如爱丽丝漫游奇境,也像通过巨人旅店烟筒滑落到客厅。不管怎么说,没有出现大的意外。他虽然有些头晕,但还是不断感叹自己的命大。同时感觉告诉他,空间绝对是在河底,因为一直是往下坠落的。

    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点水,甚至有些干燥。

    云肆停留的地方是一块温和的石板,通道中出来就很自然地躺在这里,他微微闭上眼睛平息脑中的眩晕。

    如果他能看到大厅以及自己所躺位置的全貌,就不会这么淡定了。因为让任何人从整体角度看来,都能瞧出其中的端倪。这是一个餐厅,而云肆躺的地方是一个餐桌!像古代电影中的黑店,把人迷晕过后再拉一拉机关,人就自动送到了厨房进行屠宰。

    云肆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着自己,或许他们已经不能叫做人了,而是飘荡在空中的半透明的“鬼”。隐约能看出是人的面貌,穿着同样飘忽不定的衣服。

    正是这种飘飘荡荡的东西,才在没有惊动云肆的情况下围上来。

    “亡灵?”云肆一下坐起来,眼睛放光地盯着他们。

    云肆的这个动作显然吓到了正在围着桌子的亡灵们,他们往后飘着,很快就拉开距离。

    “你们是亡灵?”云肆问道。

    其实这就是废话,这么明显的特征,不是亡灵才奇怪。但人有时候就会说这样的废话,像“你好”之类的,反正这种东西在生活中不能缺少,缺少这个世界就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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