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花了一贯钱给吕贞和他的十二个结义弟兄办了假身份凭证,打发他们在韶州城东的土地庙安了家,土地庙已经破败不堪,只有一个老和尚看守,吕贞强闯进去,跟老和尚进行了一次谈判,结果是和尚允许他们在此落脚,免费帮他们做饭,吕贞则承诺保护老和尚及庙里财产的安全,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当晚还偷了一只鸡来庆祝。

    第二天一早,韶州的居民发现城里多了一伙来自北方的乞丐,共十三个人,为首的一个叫吕欢喜,说是岭南丐帮韶州分坛“大欢喜”的创始老大,吕老大逢人便夸耀说他的“大欢喜”就是岭南的“福寿园”,知道福寿园是干什么的吗?不是酱菜铺子,也不是卖棺材的,那是长安城里最大的帮派,光正式弟子就有两万人!两万人是什么概念,就算韶州城所有的人都入我门来,还差一万二呢。

    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冒出来的丐帮老大,多数人认为反正吹牛也不上税,他爱吹就让他吹呗,权当听个乐子。不过有些泼皮闲汉却不这么认为,吹牛虽然不上税,但吹大了牛也受不了,牛受不了跑了,开chun还怎么耕田,这是断人活路呀,岂可等闲视之。

    为了这个缘故,“大欢喜”创始人从门派创立的第一天起就踏上了艰难的证道之路,他用拳头、脚、吐沫和尿,证明他的“大欢喜”没有做断人活路的勾当,俺,吕欢喜从来都是一个吐口吐沫砸个坑的铮铮铁汉,说俺吹牛,俺打,打过俺再踹,踹过俺吐你一脸吐沫,吐过吐沫俺解开裤子朝你脸上撒尿,趁势给你洗洗。

    不服气?再来过!服气了?那还不拜在俺门下做小弟。

    “大欢喜”在艰难的证道之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吕老大不再需要用自己的拳头去证道,证道成功,他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对于花一贯钱去替吕老大造假身份这件事,李熙一直有点自责,自己办事真是越来越没有谱了,这件事要是在李十三启程北上前安排他去做,那绝对是一文钱也不必花的。

    州县两衙里的一些书吏上下串通以给人制造假身份凭证捞钱,作为参军事,李熙完全可以打着刺史的幌子拿办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只要跟他们稍加暗示你是谁的人,谁还敢收你的钱?一贯钱,一文钱也不给!

    当初要是叫李十三去办,那这钱不用说也是省了的,十三这个人就是这样,脑子活络。

    旺财,旺总管,你怎么说?

    身后站着我这么大的靠山,竟然还甘心受他们几个小吏勒索,简直岂有此理!

    因为怕自责太甚伤了身体,李熙就把前去办事的旺总管叫到兵营值房来狠骂了一上午,旺总管垂着头始终未发一言,看看天sè要吃中午饭了,李熙这才打住,他打个哈欠,伸个拦腰,挥挥手打发旺财出去。

    旺财刚走,沐雅馨就裹着一阵香风飘了进来,蹦蹦跳跳窜到自己面前,踮着脚尖把香嫩的小脸伸过来,没办法,只好亲一下,这才望见跟着她身后如花鲜嫩的陈招弟正抿嘴偷笑,见者有份,来,也亲你一个,陈招弟却摇头婉拒了。

    两个小女子打扮的如此香艳可人,一时硬把食盒里的烧鸭腿也给比了下去。

    烧鸭腿和烧鹅腿一直是李熙的最爱,原因跟他的某段特殊经历有关,那段经历不堪回首,吃个鸭腿以资纪念。

    李熙左手环住沐雅馨的细腰,趁势给她做了个胸部按摩,伸右手又想去勾另一个,耳朵却忽然剧痛起来。

    “唉,唉,唉,放手,放手,啊,夫人饶命啊。”

    李熙刚出言哀求,嘴里立即被塞了一根鸭腿,沐雅馨丢开他的耳朵,取出手绢仔细地擦拭着指尖的一抹油腻。

    “真是穷家贱命,我就搞不懂鸭腿有什么好吃的,天天吃顿顿吃,怎么就吃不腻呢。”

    沐夫人叨咕的时候,陈招弟已经把食盒里的菜取出来摆在了桌子上,很意外,还有一小壶酒,李熙劈手去抓酒壶,被沐雅馨狠狠地打开了。

    “恶婆娘,喝酒你也要管。”李熙恶狠狠地撕了一口鸭肉,幻想着那是她的小嫩胳膊,当着她的面恶狠狠地咀嚼着。

    “哼。”沐夫人骄傲地哼了一声,飘飞到酒壶边,芊芊素手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献给李熙,李熙刚要接,她却又撤了回去,樱唇轻启饮下半杯,把酒含在嘴里,再将杯子递去。

    李熙不接,指着她的嘴,含糊地说:“我要喝这皮杯里的酒。”

    沐雅馨一仰脖“咕咚”一声把酒吞下肚去,忽然就瞠目大喝:“sè鬼,想都别想。”

    一旁的陈招弟抿嘴一笑,默默地退了出去,房门一关,李熙即揽沐雅馨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打发她递吃递喝,催的急,要求多,沐雅馨手忙脚乱,吃饱喝足,李熙把啃剩的半个鸭腿往她嘴里塞,说要犒劳犒劳她。

    沐雅馨左躲右藏,抿紧嘴死活不要。

    李熙遂将鸭腿丢在桌上,油乎乎的手在裤子上荡了荡,抱着沐雅馨就亲。沐雅馨挣着跳起来,呸,呸,呸,连往地上吐了几口,蹙眉叫道:“那小哥,你几天没刷牙了?你……你再跟吕老大他们混,以后就别碰我。”

    李熙闻听她说自己嘴臭竟吓了一跳,哈了口气一闻,实在不咋滴,于是狂奔而去。

    “去哪?”

    “刷牙。”

    ……

    一炷香的工夫后李熙回到兵营值房,沐雅馨已经脱了衣裳裹着毯子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睡着了,她面朝里,背对着自己,香肩微露,腰臀儿曲线毕现,李熙跪了下去,从她的脖颈开始,一路嗅下去,她身上温香的气息,激荡的他蠢蠢yu动。

    李熙舔舔舌头,正要揭开她身上的毯子,忽而就纠结起来了:这行军床是自己设计并监造的,大小只够一个人睡,理论上说承重应在两百斤以内。

    超过两百斤……

    损坏公务的行为,李熙觉得还是不做为好。

    他跪在床边默默地发了阵呆,末了还是退出屋来。凤凰台那边这些天ri夜施工,噪声一定很大,一定很影响她的睡眠,否则她没理由不等自己回来就睡着的呀。

    陈招弟坐在厢房廊下绣花,神情很专注,李熙也很专注地盯着她,发现李熙时,他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陈招弟唬了一跳,忙把所绣之物向背后藏去,没有了手臂的环护,她那一对圆实jing巧的胸ru就彻底暴露了出来。

    李熙吞了口口水,仍旧兴致勃勃地欣赏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盯着看了,陈招弟的面颊还是霎时飞上了两朵红霞,她咬着嘴唇垂着头默默地站了起来。

    “在绣什么呢?”

    “没什么。”声音轻的像蚊子哼哼。

    “我不信,你是在绣肚兜?”

    陈招弟的脸红的更狠了:“大郎不要胡说,我……”

    “脸红的这么狠,可见是在撒谎。给我瞧瞧呗。”李熙馋着脸跨上一步。

    陈招弟急往后退,退路却被一根木柱挡住了。“不是肚兜,你别看。”她目光闪烁不定,像一头被堵在墙角的小兽,惊慌而不安。

    “不是肚兜,你藏什么呢,哦,是给情郎绣的定情物,对不对?”

    “都说了不是……”陈招弟折身想走,却发现无路。

    李熙早已张开双臂将她所有可能逃走的路径都封死了,他的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热切。

    此番挑逗好大胆,陈招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若再不采取行动表明心迹,只怕会给他不良的暗示。

    犹豫了一下,她努力一争,想要突出重围,却意外地变成了投怀入抱。

    小鹿撞进了不怀好意的灰熊怀抱,后者岂有再松开的道理?

    李熙抱着她温软的身体,心里直发颤,玩笑开大了,可怎么收场?小鹿努力地挣扎了起来,温软的身体一次次撞击灰熊强壮的胸膛,刺激着他那颗脆弱发抖的心。李熙被撞醒了,他如巨蟒般粗壮的两条手臂将惊恐的小鹿越裹越紧,直到她放弃无意义的挣扎,然后他们双目相对,在一片忙乱中,他吻了她的眼睛。

    “别这样。”她哀求着,声调有些变形,身体也颤抖的厉害。

    “我会负责到底的。”李熙记起了很久以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照搬过来,一字不改。

    “你不相信?”看到陈招弟的眼眸闪现惊慌,李熙不解地问道,旋即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好的事情可能要发生。陈招弟的惊恐来自他的身后,她漆黑的星眸如同一面镜子,正映出值房廊下一个chun睡方醒的慵懒身姿:沐雅馨正拖着踉跄的步伐,睡眼朦胧地向他们挪过来,哈欠连天的她面颊红艳若chun花。

    然后她发现了他,他抱着柱子哭了。

    沐雅馨如果能像火山一样爆发,继而大闹一番,李熙或许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可是一贯心里藏不住事的她那天却出奇地冷静,默怔良久,她淡淡地说了声:“招弟,我们走。”

    火山没有如期爆发,如夫人强压怒火翩然离去,陈招弟收拾了食盒低着头紧跟在后。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让李熙胆颤心惊。

    此后一段ri子,自觉无颜进家门的杨训练使一头扎进了韶州北面的莽莽大山,表面上他是去剿匪,实际上他是去养匪的。

    张飞华、刘威身份已经暴露,再留在城中就不合适了,怎么安置他们呢,李熙颇费了一番思量,最后决定送他们入山当土匪。韶州境内山高岭大,丛林茂密,又地处岭南、江西、湖南三道交界之地,地域广大,城镇稀少,族群复杂,官府力量薄弱,各式不服朝廷管束的“匪”“寇”“蛮”多如牛毛。

    因为人口稀少,这些“匪”“寇”“蛮”的力量都很单薄,占着一山一洞,霸着一村一寨,割据称雄,保持着一种半du li的状态,他们既不敢反抗朝廷所设置的州县官府,也不敢建号称王。只以“酋长”“寨主”“族老”“洞主”为名号,做一个无名有实的土大王。

    而当地官府限于人力物力有限也无力统御如此广大的地域,对这些藏匿在深山里的山寨村洞,他们在保持着军政威压的同时,更多的是谋求名义上的统治,承认各“酋长”“寨主”“族老”“洞主”在各自地域内对“子民”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

    只要他们象征xing地向官府缴纳一些税赋,就赋予他们大唐皇朝臣民的名分。

    只要在他们不越境袭击州县,他们就不是“匪”“寇”“蛮”,也不会被视为朝廷的敌人,即使偶然犯了错,只要他们肯诚心改过,还是有机会再次成为大唐的臣民的,大唐虽然已经衰落,但长安的光辉还是可以照shè到这片绿sè的区域。

    弄清楚了此匪非彼匪后,张飞华和刘威就接受了李熙的安排,进山当了匪寇。他们落脚的地方叫白雾山,此山山势奇高,山腰终年有云雾缭绕,因为山顶是裸露的石山,远观呈白sè,故而得名白雾山。

    李熙从韶州出发,走了三天时间才到白雾山,远看万绿丛中一点白的就是那山,看着近,走着真远,山势高绝,山道崎岖,许多地方没有路,只能在亘古如常的莽莽丛林里穿行,一路行来苦不堪言。

    站在白雾山顶往下看,云雾翻腾似在脚下,恍惚若在仙境。不过李熙对龙虎兄弟选这么个地方落脚却很不以为然,你们是上山做匪的,又不是学人家隐居山林搞修炼。

    做匪,就算是一个有良心、不害人的匪,你多少也该找一个有人的所在,一天两顿饭你得自己解决,没理由还指望我天天跑山上来给你们送粮食。

    果然是看破红尘不想过了,要上山搞修炼,当初就该坦诚地跟我说,我推荐你们上老鹰头啊,至少送米上山也方便点,此外还有火工头陀帮你们做饭。

    李熙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去了白雾寨,山寨修在山顶的东北方向,一处翼飞如鸟翅的平台上,背山有座山洞,现在被命名为白雾洞,洞很大,很深,洞底有一个水潭,石山上的雨水通过大大小小的裂缝最后都汇集在这个水潭里,经过沉淀过滤后,水从山南一道裂缝里流出,形成一道一尺宽几丈高的瀑布,山顶风大,风一吹,琼玉四散飞溅,映着午后的阳光,形成七sè的彩虹。

    热了一身汗的李熙很享受彩虹铺面的感觉,不过他仍旧对卷着裤腿迎来的张飞华和刘威说:“这个地方留着修仙是第一流的,不过两位大哥,你们是来当山匪的,爬这么高,你们吃什么喝什么,怎么练兵聚将,将来怎么为国家立功,你们真的打算一辈子窝在这儿吗?”

    张飞华和刘威对视一笑,张飞华说:“我们都是被功名迷住心窍的人,哪里懂得修仙之道,这辈子注定是要在红尘网里挣扎了。杨兄弟,你过来看。”

    张飞华说完就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李熙跟着,身侧后又跟着一瘸一拐的刘威,二人伤势不轻,好在都没有伤到筋骨。吕贞扎在他们大腿上的那两枪,看着狠辣,实则手下留了情,所受只是皮肉伤,既没断了二人的子孙根,也没伤及筋骨。

    加之二人久在军中,瘸腿断胳膊早已是家常便饭,治伤很是有一套,因而在山下养了二十来天就上了山,此刻虽未痊愈,却也算没有大碍了。

    李熙不禁佩服二人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换成自己,这么重的伤至少在家里躺上半年,否则绝不下床。

    一个连自己都不惜乎的人,怎么能指望他惜乎他人,惜乎天下?李熙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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