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从泥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三枚小刀,对吐血不止的李熙说:“柳橙龙作恶多端,是该死,你杀他我不恨你。(小说文学网)但我答应过他,无论谁杀他,我都要为他报仇。故而你必须得死。我不会为难你的侍从和茶棚主人,本质上说,我并不是一个坏人。”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给我……解药,给我解药……”李熙双手扼住喉咙,声音都变了调。

    “恕难从命。”叶兰微笑着走了,走不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李熙轰然倒地的声响,他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痛苦的莫可名状。

    片刻后,阮承梁和张三李四扑了过来,望着在血泊中抽动的李熙吓的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张老十倒是颇能沉的住气,他喊来秃头老妻,打发她赶紧去镇甸里请郎中,一面对吓得手足无措的阮承梁和张三、李四说:“他这是中毒了,得赶紧给他洗肠胃,你们把他扶起来,我给他灌水。”

    阮承梁和张三、李四狠心按住李熙,正要把他蜷缩的身体掰开,忽听李熙说:“杀了他,杀了他。”声音如从地缝里飘出,阮承梁一时不明所以,正待要问,却听张三一声大吼:“你哪里去?”提刀扑出,再看张老十手提菜刀拦在路zhong yāng,他的秃头老妻和痴呆儿正撒腿往河湾跑去。

    “杀了他们……”李熙痛苦地说道,身体仍旧蜷缩的像只虾。

    李四提刀而起和张三左右夹击,张老十挥刀怒吼,状若疯虎,用意只在拖延时间让他妻、子逃走。张三虚晃一招,引开张老十的注意,李四跪地斜劈,刀锋砍破皮肉直达张老十的小腿骨,张老十惨叫倒地,张三乘势在他背上又劈一刀,张老十撒刀扑倒。李四跟上一刀剁了他的脑袋。

    结果张老十后,张三正面奋起直追,李四从侧翼包抄去结果他的妻、子。这中间,阮承梁扶起李熙,双手颤抖着掏出一瓶解毒丸,手慌心乱,迟迟拔不开瓶塞。

    李熙一把推开药瓶,强忍着剧痛说:“没用的。扶我到茶棚里。”

    阮承梁用身体做支架拖扶着李熙进了茶棚,李熙盘膝坐下,道:“用柴垛把四周挡住,不要让人来打搅我。”说完这些话,他脸sè苍白如纸,嘴唇上全无一点血sè。阮承梁依言施法,用柴垛为李熙隔出一个密闭的小空间。

    李熙是玄天无上宫的代掌门,这个玄天无上宫是出过神仙的门派,他的小师妹松青神神秘秘,很有些古怪,这些阮承梁是有所耳闻的。如今李熙身中奇毒,他自己也说解毒丸不管用,自己又束手无策了,那么能救他的也只有靠他自己了。

    阮承梁为自己无计可施帮不上忙而懊恼、羞惭和不安,对李熙的吩咐自然是言听计从。安顿好李熙后,他擦了把眼眶中的泪水,提刀护卫在茶棚周围。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李熙为何要杀张老十一家,这老儿看似面相忠厚,其实却是杀手叶兰的帮凶,正是他下药麻倒了自己和张三、李四,否则怎么也该给李熙报个信,提醒他当心留神有毒。这老儿收人钱财,做人帮凶,事后竟还装摸做样说要来救人。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但这种人表面看似jing明,实则却愚不可及,他也不想想,叶兰若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刺杀了大圣国的东南王,他又岂会留下你张老十一家做活口?反之,他叶兰若是个心气高的人,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叶兰杀了李熙为他兄弟报了仇,那他就应该让东南王的随从们都活着,由他们的嘴传递消息,比你一个卖茶的张老十不快捷多了吗?东南王的随从们若是活着,即便是看不出你张老十帮凶的真实面目,也会杀你一家,原因无二,手握重权的东南王被人刺杀,这样的消息于情于理都不会随意泄露。

    杀你个卖茶老汉,还需要理由吗?

    张三、李四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报告说人杀了,尸体也藏好了。二人看了眼新堆起的柴垛,面露惊疑,但都没有吭声。不待阮承梁吩咐,二人就把张老十的尸体拖入小竹林掩藏,又忙着清理血迹。阮承梁吩咐李四到路口打望,遇有人来喝茶就说水炉坏了,开不了张。听劝任他去,不听劝的……

    李四恶狠狠地道:“杀无赦。”

    张三道:“何必多伤人命,我去看守路口,有人来我应付,保管没事。”

    张三昂首挺胸,手按刀柄,雄立在路口,但有行人至,则喝道:“我家将军在喝茶,绕道。”行人见他雄赳赳似个武夫,又见远处的阮承梁和李四也不是善茬,尽管没看见所谓的将军在哪,却也没人愿意上前触霉头。

    从午后至掌灯,张三前后驱逐了二十多人,未伤一命。虽然已近中秋,蚊虫还是多的可怕。阮承梁半下午就从左近寻了一些香艾、癞疾头等可以驱虫的草药,在火炉上烘干,此刻拿来点燃驱虫正当时。

    他先拿出一小捆在柴垛四周点燃,点到第三堆时,手指偶尔碰到了一些粘稠的液体。阮承梁用手指捻了捻,搓一搓,忽然如坠冰窟:这液体分明是黑sè的血液。

    嗡!地一下,脑袋如被雷击中,阮承梁半晌回不过神来,嘴唇哆嗦着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张三、李四,嘴翕张着,却开不了口。他跪在地上向柴垛爬去,扒开一条缝往里看。立即跌坐在地,眼前的一幕让他连叫的勇气也没有了:李熙浑身如被蒸汽包裹,七窍里闪耀着金sè的毫芒。那毫芒一长一短,一明一暗,节奏刚好和呼吸相合。

    呆怔半晌,阮承梁把扒开的那条缝隙复原,颤抖着手点燃驱蚊草,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坦然地走向茶棚外的茶桌,夜晚无行人,张三撤了回来,正一边拍打着蚊虫,一边和李四在啃一张冷面饼。

    张老十一家就住在茶棚后面的两间窝棚里,粮食和锅灶都是现成的,甚至水缸里还养着一条活鱼,但张三、李四却宁可啃干饼就凉白开,也懒得去做饭。

    阮承梁责骂了二人两句,哼着小调去捞鱼做饭了。李四问张三:“老阮心情不错呀,看来大王他……”李四瞄了眼柴垛,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张三咳了一声,悄悄地打量了眼阮承梁的背影,回过头来跟李四说:“你懂什么,这叫强颜欢笑。叶兰那么放心地走了,可见这毒无解。大王这回……唉……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李四也垂头丧气地说:“我看也是,阮叔八成是得失心疯了,大王中毒他不让治,让他坐在柴垛里捂汗,这又不是伤寒,捂汗有个屁用。今晚他做的饭,我看不能吃,说不定会在里面下毒呢。他跟大王最久,感情最深,大王不在了,难保不干出殉葬的勾当,他这是让咱们做个饱死鬼,陪他一起死。”

    因为李四的这番话,张三把一碗凉白开全喝到鼻孔里去了,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哭丧着脸说:“大王若去了,我也不活了。殉葬我给大王殉葬,绝不含糊。”李四诧异地望着张三,不解他为何忽然这么义气起来,就说:“你得失心疯了,大王活着的时候,咱们一心一意跟着他,死了,咱们没必要殉葬,咱们死了父母妻儿怎么办?”

    张三向他歪了歪嘴,李四没注意,仍旧自顾自地往下说:“大王若真死了,我就回家乡去,辞官不做了,孝敬父母,娶妻生子,再也不出来闲混了,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父母年迈无人奉养,我是独子,我不尽孝谁尽孝?大王他脾气又不好,总爱奚落人,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只顾自己嘴上痛快。况且他身边人那么多,人才济济,又不缺我一个。你说是不是?”张三讪讪地点头,目光朝向远方,脸上表情很古怪。

    “那你为何不走呢?”有人亲切地问。

    李四起身,转身,鞠躬,说:“我胡说八道了,大王,我下次再也不在背后议论你的不是了。”李熙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说:“回头把你父母送到福州去,你也过去。娶个女人好好过ri子。”李四哽咽着点点头,无话可说。

    微弱的星光下,李熙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jing神很好,但身体却还显得很虚弱。张三拉开条凳,让他坐下,倒了一碗白开水送过去,忽又夺过来泼了,说:“我去烧点热水。”

    李熙的确是想喝点热水。身中奇毒,无药可治,只能冒险冲关,希冀能有奇迹发生。经过大半天的煎熬,闯关应该是成功了,否则他现在应该是具尸体。幽府里积存的内气耗散一空,他现在连大声说上两句话都要喘几口气。

    阮承梁得知李熙已经痊愈能走动了,不觉老泪纵横,一连擦了好几把,才算止住,他手下的锅勺忙的更欢快了。饭熟时、鱼也熟了。他自己端着蒸鱼先行一步,打发李四把饭盛在陶盆里端过来。饭摆在桌上,李熙却丝毫没有胃口,他勉强喝了几口放了盐的热开水后,就说去河边走走,让三人抓紧时间吃饭,说吃完饭还要连夜赶路。

    李熙在河边又呕了几口黑血,叶兰的毒药十分厉害,神乎其神的先天功对毒药无解,李熙是吞了一瓶解毒丸才镇住毒xing的,解毒丸烧坏了他的肠胃,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无法消化食物。希望先天气能吊住自己的小命,别让饥饿毁了一个预备神仙。

    李熙仰望星空,真心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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