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一行对庄有成的打击很大。

    他是多么希望能得到封家后人的支持啊。只有这样,封村古村复建工程,才能有机会通过市里县里的批准。

    找不到投资,这个计划只能胎死腹中。

    枣儿也感受到了爸爸深深的挫败感,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从南方回来后,枣儿甚至不敢面对庄有成,她怕与爸爸失落的眼神碰撞。

    她想尽快推动朵子村的幼儿园开工,让这个与众不同的建筑呈现在朵山镇人面前,至少是一种新气象,或多或少能给爸爸一丝安慰。

    可做成一件事太难了,一件好消息尚未落地,马上就有意想不到的麻烦不期而至。

    王超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枣儿,小亮肯定是加入了传销组织。

    枣儿不想让爸爸分心,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让王超也不要讲。

    不过,庄有成还是很快就知道了。

    当李晴告诉小亮,他开山采石那桩事已经平息后,他便给家里打电话要钱。有福媳妇受了他的蛊惑,以为他真的在做大生意,便把存款毫无保留地全汇给了他。

    小亮又给他小姑有玉要钱,有玉感觉不对劲,立马告诉了庄有成。

    庄有成问过父亲后,才知道有福媳妇已经从他那里要走了两万块钱。

    好在有玉还没有汇款给小亮,庄有成让王超跟踪线索,尽快把小亮找回来。

    王超上报到市局,等小亮再打电话过来,对他的手机进行跟踪定位,然后和庄有成枣儿等人飞迅赶往东州,在一个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找到了小亮。

    庄有成和小亮对视了足足五分钟,小亮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枣儿说:“小亮哥,回家吧。”

    “我在做大生意,我们公司马上要上市了,我是原始股东,一上市我就有上千万的身家了,再也不会回那个穷山沟啦。”

    “可以啊,不过总得回家看看你爸妈吧,爷爷天天念叨你呢。”枣儿知道他被洗了脑,不敢太刺激他。

    “不回,等我分了红,就把爸妈接到东州来。”小亮说。

    “黄红旗呢?他没和你在一起?”

    “他没这个命。”小亮说。

    黄红旗去建筑工地做小工了,拉小亮去,他吃不了那份苦,看到街头小广告招聘上市公司老总的司机,于是上门应聘,被骗进了传销组织里。

    庄有成让王超把小亮强行带走。

    随后当地警方把传销窝点给端了。

    小亮死活不肯上车,庄有成实在气不过,挥手抽了他一个嘴巴,说:“什么样的上市公司会要你种是非不分的傻蛋!”

    小亮捂着半边脸说:“打得好,庄有成,这一巴掌把咱们的关系打没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枣儿拉着小亮的手,哭着哀求,“小亮哥,求求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枣儿,留在穷山沟能有什么出息,哥马上要升到副总了,你留下来跟我干,我罩着你……”

    庄有成觉得又可气又可笑,“真是人领不走,鬼领乱转。天下还有掉馅饼的好事?”

    王超说:“小亮,别人的话你不信,警察的话你也不信?你这是非法传销,知不知道?”

    “大学教授是我同事,他们没我聪明?你不懂,我们这是朝阳产业,国家支持的。”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你的脑子呢?”

    王超担心夜长梦多,掏出手铐把小亮铐上,一脚踹上了车。

    到了朵山,庄有成不敢放小亮回家,把他带到镇上的家里。

    枣儿说:“爸,你去忙工作吧,我和小亮哥好好聊聊。”

    庄有成不放心,可他在小亮又总是有抵触情绪,便让王超派个人守在门口,然后把李晴叫来一起劝小亮。

    李晴一见小亮,上去抱着就哭。

    小亮很冷淡地推开她,说:“你出卖我!”

    “我没有,不,我们是在救你……”

    “你救我?等我发达了,还不知谁救谁呢。”

    小亮仍然陷在幻梦里不能自拔。

    枣儿从“落凤山炒鸡店”要来一桌菜,又开了一瓶庄有成藏的好酒,让小亮先吃饭。

    小亮闻到朵山辣子鸡的香味,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三个人边吃边聊,枣儿绝口不问他的“事业”,只讲家里的事给他听,把他走后庄有成如何替他交罚款,她又是如何办木雕厂,爷爷要等他回来做经理……讲得情真意切,希望用亲情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小亮只管一杯一杯地喝酒,一口一口地吃菜,对枣儿的话无动于衷。

    李晴说:“家里人都关心你呢……”

    “关心我?他们是可怜我吧,哼,想看我的笑话,办不到!”

    枣儿气得胃疼,张口想骂醒他,转念想到李晴在身边,便强忍怒气没有出声。

    李晴说:“小亮,我们结婚吧,你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他……”

    “结什么婚,什么都没有呢,拿什么结婚,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庄小亮不混出人样来绝不成家。”

    李晴可怜巴巴地看着小亮,说:“你有志向是好的,可咱们也得脚踏实地,慢慢做起来啊,木雕厂的生意很好,你要接手的话,凭你的聪明才干,用不了几年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枣儿说:“是啊,小亮哥,你一直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靠山,你在我身边,我特别踏实,别走了,就留在朵山好好创业……”

    “不可能,别劝了,我在公司里入了那么多股,我是股东呢!”

    枣儿明白一时半会并不能让他清醒,便不再劝了,李晴把头靠在小亮身上,抚摸着他的脸说,“你瘦了。我想通了,不拦着你了,不过你要在家多呆些日子,我想你陪陪我总行了吧。”

    枣儿识趣地出了屋,到门外和辅警聊天去了。

    庄有成想把有福叫回来,可是一想到他那副不着四六的样子就气馁,便没知会他,转头通知妹妹有玉去劝小亮。

    就这样一家人守着小亮,轮番上阵,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三天三宿,小亮仍是油盐不进。

    直到东州警方把案子查清,消息通报给王超,王超拿了传销头目的口供视频给小亮看,小亮才幡然醒悟。

    “我投进去的那些钱呢?有二十八万多呢?”

    “还想着那些钱呢?就差一步,你要是再向上升一级,就成了非法传销组织者之一了,得判刑的。”王超说。

    见一切已尘埃落定,庄有成把小亮带回朵子东,召集一家人开家庭会议。

    有福媳妇得知她攒的所有钱都打了水漂,一阵肉疼,哭得死去活来。

    庄冬至说:“钱没了就没了,只要人没事就好,别哭了,我这里还有些钱,你们要用就拿去。”

    黄红看不过她不关心小亮,只关心她的钱,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钱是王八蛋,人不能只盯着王八蛋。这么好的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我瞧着都心疼……”

    听她前面的话,有福媳妇想要发作,可是听完后面的话,她自知理亏,就红了脸再不敢反驳。

    有福抱着头说:“不干了,没意思,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一下子全没了,还拼命干啥啊。”

    黄红说:“不干就回来,正好小亮也回来了,木雕厂就交给你们父子俩啦。我算过,只要好好干,一年赚个十几万不成问题。”

    庄冬至看着黄红,嘴唇啰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枣儿站在黄红身边,搂着妈妈,温柔地说:“妈,你真好。”

    庄有成很是感动,但他并不放心有福父子,有意要给他们留个牵制,说:“木雕厂是咱们家族共同的产业,经营管理可以交给有福爷俩,不过呢,咱们几家都要有股份,有玉也拿出点钱来入股,爸爸的股份最多,剩下的平均分配吧。”

    黄红不想和有福一家搅和在一起,张了张嘴想反对,被庄有成一瞪眼又把话憋了回去。

    有福媳妇说:“有玉是人民教师……”

    有玉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的话说完,抢先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们家就不入股了。”

    庄冬至懂得庄有成的心思,其实他也不放心小亮,说:“家和万事兴,闺女儿都是一样的,没有里外之分,就照你大哥的话去做吧。”

    有福媳妇便不敢言语了。

    小亮忽然在众人面前跪倒,重重地磕了个头。

    庄冬至笑了,“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嘛。小亮,好好干,从明天起你先跟着我学刨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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