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晚安静而美好。

    忙碌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后,大多聚到村委会门前,东拉西扯一些闲话。

    以前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要么是天气,要么是地里的收成。

    天气和收成有关,和山里人日子过得滋润与否有关。

    现在人们不聊这两样原本很重要的事项了。家里有外出务工人员,一个月的收入赶上地里一年的收成,种地,反而成了一种休闲,可有可无。

    路茂奎在炫耀他弟弟,“老二现在拿年薪,一年五十万……”

    杨三说:“他一年领五百万,你该吃低保还得吃低保。”

    “你眼气?”路茂奎瞪着疤瘌眼说。

    “我闲的!”杨三不屑地说。

    “我刚才从山上下来,看见一个男人进了兰花院里,高翠还送了菜进去,你们说兰花请谁吃饭呢?”牛先慧说。

    自从牛先慧和路启元的事公开后,杨五趁机要去杨铃的抚养权,然后和她办了离婚手续。

    本来房子也不给牛先慧的,可她话说得狠,要把她赶出朵子西不可能,除非她死了,就是死也要死在杨五家里。

    镇上的调解员苦口婆心劝说杨五,既然你不回村里住了,房子闲着还是闲着,让牛先慧住着吧,要是真逼得她在屋里死了,得不偿失。

    杨五这才松了口。

    路启元被拘留后,牛先慧老实了一段时间,白天也不怎么出门,只有傍晚才去山上砍些褚桃子枝,晒干了当柴烧。

    村里年轻人都用上了液化气灶,只有老年人还在烧柴火灶。以前杨五给家里买过液化汽灶,也曾从南方带回来一只电磁炉,牛先慧嫌费钱,从没用过。

    牛先慧没见过萧军,她背着一捆柴经过“兰园”时,看到有汽车开上坡,就停下来看热闹。

    后来汽车开走了,萧军送完朋友又返回“兰园”,牛先慧便以为抓着了兰花见不得人的秘密。

    牛先慧回到村里,村里人已经都差不多吃完了晚饭。

    村里人都知道牛先慧的为人,没人肯答理她。

    路茂奎喜欢戳乎她,说:“怪不得回来这么晚,光看人家撩情了吧?”

    “你咋知道是撩情的?”

    “年轻人在一起还有别的事?”

    兰花有男朋友的事杨三知道,可他不愿告诉牛先慧。见牛先慧和路茂奎搭上话,杨三起身便走,接着其他人也都散了。

    深秋的夜晚,不热不凉,杨三想把面和出来罩在铁皮桶里,他挑了水桶去井台打水。

    村里早通了自来水,但杨三认为自来水加了氯气,和出面来有怪味,便一直用井水。

    白菊正在井台上和两个老人闲聊,杨三随口问了句:“你女婿来了啊?”

    白菊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回,“没有啊?”

    杨三觉得奇怪,也怔了一下,旋即想,哪有女婿进村不见老丈人的,难到和兰花一起吃饭的是别的人?

    杨三挑了水回烧饼铺,正好谢媛媛开车载着枣儿进村。

    枣儿隔着窗和杨三招了招手。

    杨三说:“哎,停下……”

    枣儿让谢媛媛停下车,问:“杨叔有事?”

    “我那两处宅基地还用不用?”杨三说:“今天来买树的啦,你要用的话,我让他们明天过来把树杀了。”

    枣儿扭头看了一眼打好地基的满家店旧址,说:“要不你先把树卖了吧,不用的话再栽上小树苗,你那批杨树也该更新换代了。”

    “再栽可就长不起来了,有坏人搞破坏呢。”

    上次骂完满小山后,枣儿以为满小山能幡然醒悟的,结果等来的却是路启元在满家店动工建房子。

    枣儿气呼呼地给宋庆国打电话,问,“他满小山是中了邪吗?”

    宋庆国说:“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换块地吧。”

    枣儿仍是不死心,说:“他中了邪,我却不信邪,我一定要把这事弄成!”

    可是自此之后,满小山一直躲着枣儿,眼看着满家店的废墟被清理干净,接着打起了地基,枣儿才意识到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杨三家的那两块宅基地在村东头,再往东是一条水沟,算是个死胡同,南北都没有路通过,交通很不方便,枣儿不愿把幼儿园放在那里。

    陶三喜想把幼儿园建到下朵子去,说:“下朵子我说了算,哪怕扒现成的房子我都能作得了主。”

    他的小算盘拨拉得好,幼儿园设在下朵子,倒是方便了他们村的孩子,可朵子东的孩子上幼儿园就更远了。

    枣儿当然不能同意,所以她还在犹豫着。

    枣儿和杨三说:“这件事还得重新考虑。”

    谢媛媛正要开车离开,杨三又说:“是去兰花家吃饭的吧?她家里来客了……”

    枣儿没往心里去,和谢媛媛上了山坡。

    到了坡上却没看见有车,心里不由犯了嘀咕,是谁来的?为什么杨三神神秘秘的。

    枣儿不便贸然闯进“兰园”,先去余进江的饭馆里,问高翠,“兰花姐家里谁来的?”

    “还能有谁?她对象呗。”

    “怎么没见他的车?”

    “别人送他来的。”

    枣儿便明白了,萧军今晚上要住在“兰园”。

    可兰花怎么没打电话和她说一声呢?她还在“兰园”住着呢。

    枣儿心里有些不舒服,和谢媛媛在饭馆里坐下,要了两个菜,说:“老谢,喝不喝酒?”

    “你想喝?”

    “想。”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两个女孩子开了一瓶白酒喝起来。

    两人正喝着酒,外头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小亮和李晴走了进来。

    小亮看见枣儿,说:“我正说给你打电话呢,你已经喝上了。”

    “你能想到我?”

    “你是我妹,我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

    李晴亲呢地挨着枣儿坐下来,说:“枣儿妹妹,我作证,他这回真没说谎。”

    枣儿笑了,“这就开始向着他说话啦?”

    小亮很麻利地点了四个菜,拎过一箱啤酒,说:“我得敬我妹两杯酒,今晚上放开了喝。”

    枣儿问李晴,“定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他还没求婚呢,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李晴说。

    “结不结婚她都是我的人了,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小亮大大咧咧地说。

    李晴怒视着小亮,枣儿也有些生气,说:“小亮哥,你怎么说话呢!”

    谢媛媛白了小亮一眼,心情瞬间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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