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颜诉完苦将实情说清楚后,便离开东暖阁。

    也算是给朱翊镠敲了一个警钟:要开始好好挣钱。

    不能这改革那改革,到头来只见钱出而不见钱进,或者说花钱的速度要远远超过挣钱的速度。

    时间长了朝臣会有怨言,还会打消他们改革的积极性。

    就像张学颜,虽然明着没敢说,但这一顿诉苦,不就是感觉到这样下去不行吗?财政入不敷出哪成?一旦心中有苦,积极性自然减却了。

    朱翊镠能理解。

    节省固然是一种美德,可有些钱省不下来,该花还得花。

    对于有本事的人而言,钱是挣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

    会挣钱才是王道。

    朱翊镠沉吟片许,稍做总结,然后让人传话,把冯保叫来了。

    “万岁爷召见奴婢有何要事?”

    “哦,伴伴来了,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刚才户部尚书张学颜来了一趟,汇报南京织造局那边向户部申请用银一百万两,这事儿你清楚吧?”

    朱翊镠也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

    为什么张学颜说冯保比他更清楚这件事?因为南京织造局归内务府管,那里的提督太监都需要司礼监任命。

    “万岁爷,奴婢是清楚这事儿。”冯保回道,进而还补充一句,“请银一百万两奴婢也是点头了的。”

    “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一百万两到底用来做什么?说来朕听听。”

    冯保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启禀万岁爷,情况是这样的,明年不是泰和元年吗?届时万岁爷要诏告天下,必须为万岁爷制作几件像样的龙袍,还有皇后娘娘、淑嫔娘娘、德嫔娘娘的服侍也得制作一批出来。”

    “就只衣服这一项吗?”

    “这一项可不少呀!万岁爷看您身上的衣服,都是赶制出来的,请容许奴婢斗胆说句心里话,万岁爷服饰并非个人爱好,实乃是一国之体面,不能如此马虎草率。”冯保语重心长。

    “那要怎样?”朱翊镠反问,“这也是龙袍呀,穿得舒服不就行了?”

    “有些规矩万岁爷或许不清楚,奴婢给万岁爷算这样一笔账。首先,万岁爷出席不同场合需穿不同衣服,参加大朝时需要章服八套,接见大臣时需要龙袍八套,出经筵时与需要纁裳八套。”

    “要这么多作甚?”

    “万岁爷,这还只是数量上,更难的是制作,布料特别讲究,就比方说一匹大红妆花过肩蟒缎,从缫丝到染色,每道程序都丝毫不能马虎,倘若有一丁点瑕疵,这匹缎子就得废了,要重做。报废的缎子也不能再用,毕竟这是专给万岁爷织造的面料,又岂能给别人或是流传到民间?”

    “那也用不了一百万呀!”朱翊镠不解地道。要知道,大明王朝一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万岁爷别急,听奴婢说。制作一件万岁爷的服侍,就比如说龙袍,要花多少银子呢?如今尚监局库房里头,还存有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四位皇帝爷的龙袍,有数百件之多,最贵的一件龙袍是正德皇帝爷的,那年他亲率大军出大同口外征剿也先鞑子,命织造局制作出来一件,花了八万两银子。”

    “多少?”朱翊镠讶然。

    “八万。”冯保接着道,“就是最便宜的当属隆庆皇帝爷大行前一年制作的龙袍,可也花了八千两银子,这是最便宜的了。眼下万岁爷身上穿的龙袍,以及经筵、例朝上穿的,都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每件也是一万两银子左右。”

    朱翊镠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是上辈子太穷了,有钱人的生活他还真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如果与上一世贵圈儿大佬、或者是嫁入豪门的贵妇们动不动上千万的首饰一比,好像也没什么。

    冯保接着说道:

    “明年泰和元年,届时万岁爷将诏告天下,南京织造局定的服侍是,每件造价两万两,这不算多,二十多件加起来接近五十万两。”

    “还有皇后娘娘的服侍,虽然用银减半,但也得二十万两,再加上两位嫔妃娘娘,用银仍减半,两人同样也得二十万两吧。这就需要九十万两了。还有十万两,其中一部分是给两宫太后娘娘准备的,她们需要的少,倒是可以穿之前的衣服,但也得要。”

    “另外一部分是给万岁爷两个孩子准备的,哦不,是三个孩子,皇后娘娘肚子里的是双胞胎,都赶在明年出生,也得为他们添置一些服侍。这样算下来的话,一百万两还不一定够呢。”

    “万岁爷,奴婢再说句或许您不爱听的。万岁爷的龙袍贵不贵重,档次有多高,其实不在于万岁爷本人,而在于奴婢这些内廷办事儿的人会不会张罗。正德皇帝爷能穿八万两银的龙袍,凭什么万岁爷只穿两万的?”

    说着,说着,冯保竟有点激动,眼圈儿情不自禁地红了。

    朱翊镠能感觉到冯保对他的一番心意,只是这个钱……如果手上现在有几个亿,花特么一百万倒也无所谓,关键张学颜不是哭穷了吗?

    眼下拿不出来这些钱。

    依张学颜之意,付了潮白河工程款的两百万,那南京织造局的一百万就无论如何掏不出来了。

    “伴伴,这个衣服,能不能不做?”

    “万岁爷,这哪儿行呢?”冯保脱口而出,“万岁爷穿得寒酸了,奴婢们这些办事儿的脸面往哪儿搁?待百年之后,让后世人比较起来,不得说奴婢这些人伺候万岁爷不周全吗?更有甚者,或许要戳奴婢的脊梁骨呢。”

    刚才还只红着眼,这话一说完,冯保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尽管朱翊镠知道冯保擅长这个,可也明白冯保的心与情。

    “伴伴,不是朕反对,而是户部捉襟见肘,拿不出来钱了。”

    朱翊镠这才将张学颜刚刚来过诉苦的事儿给冯保说了一遍。

    并且还特意强调一点:张学颜绝非成心,实乃为国家前程着想。

    然而冯保站在自己的角度,坚定地激动地说:“万岁爷,哪怕不修长城、不治理河道,给万岁爷定制服侍的钱也不能省,户部是怎么办事的?”

    “伴伴,话也不能这么说。”朱翊镠平静地道,“不修长城,无法抵御外敌;不治理河道,对不起百姓苍生。倘若因为朕的穿衣,而耽误了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儿,那朕不是要成为一代昏君?”

    “万岁爷,明年乃泰和元年,万岁爷的服侍必须得制作,本来万岁爷登基即位后,就没有制作一件贵重的衣服。”冯保坚持己见就是不让。

    “伴伴,现在不是没钱吗?暂时不考虑为朕制作衣服。”

    “万岁爷,依照祖宗规矩,衣服一定得做。”冯保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明年万岁爷诏告天下,如果还是穿着旧衣服或是万岁爷身上的这件衣服,奴婢身为大内总管,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万岁爷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让奴婢去户部找张学颜理论理论,凭什么外廷有钱花,内廷要花钱就没有?况且这还是为万岁爷与娘娘们花的钱。”

    冯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儿,就要如找张学颜说道去。

    “伴伴不要闹。”朱翊镠忙阻止,“既然如此,那朕再想想办法。”

    “万岁爷,祖宗的规矩不能在咱手里坏掉,这牵涉到本朝的体面,两宫太后娘娘也不会答应。”冯保又力劝。

    “朕知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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