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墨踏下台阶,书房外的灯笼还没有点燃,他缓缓走入一片黑暗中。軀

    季大看见这一幕一愣,“国师大人,等一等,我来点灯。”

    他拎起地上的灯笼想把四周的灯笼点亮。但就在这时,哧的一声,他的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光亮。

    姬墨身边浮起一朵小小的火焰,那火焰静静漂浮在空中,紧紧跟着姬墨往前走。

    “有我在需要什么灯笼,”姬墨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别磨蹭了,快点。”

    季大望着行走在黑暗中的男人,视线变得复杂起来。他放下灯笼,快步追了上去。

    今夜国师府的后院极为热闹,然而姬墨带着季大在人群中穿梭,却没有任何一个下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季大知道这是姬墨张开了屏障,隔绝了他们俩人的气息。軀

    姬墨旁若无人地穿过自家后院,穿过热闹的后厨,绕过张灯结彩的后花园,人声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季大紧随其后,静静注视着前方男人的背影。

    姬墨信步往前走,一直未曾回头,绕过七拐八弯的小路,眼前的路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四周渐渐荒芜,出现一片松林,松林中有一条笔直的道路。

    看到眼前这条路,季大的神情顿时变了。

    虽然已经至少十几年未曾踏足此地,但这条路,他认识。

    此地虽然寂静偏僻,某种意义上却是通往国师府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地方的路。

    季大猜过无数次姬墨会将那个东西藏在何处,却怎么都没猜到姬墨会将东西放在这里。軀

    姬墨缓缓踏上松林中的那条路,往前走去。

    季大心中发沉,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空气中传来香烛的味道,走出几十丈远后,一栋高大的屋堂出现在路的尽头。

    夜色里,那间屋子黑黝黝的,静静卧在黑暗中,点点红烛点缀其中,有如星火,又如鬼火。

    姬墨走到屋前,他身边的剑火照亮了屋檐上悬挂着的巨大匾额。

    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姬氏宗祠。”軀

    季大望着这四个大字,心情无比复杂。

    没错,姬墨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正是姬家的祠堂。

    吱呀一声,姬墨推开了祠堂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陈腐的气味铺面而来,季大在门槛处站定,有些犹豫。

    季家世世代代都是姬家的家仆,自然了解姬家的规矩,姬家规矩森严,凡外姓之人一概不能进入姬家宗祠,哪怕是世仆也不能例外。

    “怎么了?”

    察觉到身后人停了下来,姬墨冷笑一声,“怕你老子知道了打断你的腿?”軀

    季大苦笑一声,“我父亲早就将我逐出家门了。”

    对于世代忠于姬家的季家而言,他无疑是一个叛徒。

    “哼,”姬墨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只是缓缓向前踱步而去。

    “进来吧,”走出十几步远,他淡淡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季大深吸一口气,跨入门槛,随着姬墨往前走。二人进入正室,眼前烛火摇曳,无数供奉着姬家祖先的牌位出现在二人眼前。

    然而姬墨却未在先祖牌位前停留,只是一味地继续往前走,绕过先祖的牌位,他拐入了一个小房间,又转了好几个弯,才在一面厚厚的墙壁前停了下来。

    看见这堵墙,季大心中咯噔一声。軀

    他明白了,此处怕是有机关。

    果不其然,姬墨将手掌贴于墙壁一处,往下用力,轰然一声,眼前的墙壁翻转过来,一间幽暗的暗室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姬墨一言不发地走入暗室中,季大咬了咬牙跟上。

    轰然一声,厚厚的墙壁在二人身后合拢。

    一簇簇火焰在路两边亮起,季大看着眼前的景象,缓缓睁大了眼睛。

    机关门后是石制的台阶,姬墨踩着石阶往下走去。

    眼前的景象虽然诡异,但石阶尽头却也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反而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房间,布置和姬墨的书房大致相同。軀

    唯一不同的,暗室的中心没有书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长的供桌。

    供桌上没有摆香烛,却摆着四盏灯。

    灯座为琉璃盏,除了材质外式样都很普通。

    但奇异的是,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内,看不见一滴灯油。

    四盏灯,三盏燃烧,一盏熄灭。

    看见这四盏灯,季大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止了。

    他脚底生根地站在石阶上,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供桌上的四盏灯。軀

    姬墨却依旧沉默不语,他轻车熟路地从供桌下抽出一个蒲团,毫不在意地坐了上去,肘支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下巴静静盯着供桌上的灯火。

    季大注意到姬墨身下的那个蒲团磨损得很厉害,表面却没有灰尘,显然是经常被人使用。

    “看来国师大人经常不在府中的传言并不是真的,”他缓缓走下石阶,站到了姬墨身边。

    注视着供桌上的灯火,季大轻声道。

    “您不是经常不在府中,而是常常呆在这里吧?”

    “哼,谁知道呢?”

    姬墨没再多说,依旧凝视着供桌上的灯火。軀

    季大的视线也回到了桌上摆着的灯上,三盏正在燃烧的灯虽然式样相同,仔细看却能看出火苗的大小各有不同。

    最左侧的灯琉璃成色最新,但火苗最大,灼灼燃烧,照亮了足足半张桌子。

    从左往右数第二盏灯比最左侧的灯旧一些,火苗最小,只比豆子略大些,却并不微弱,似乎有越燃越明之感。

    再往右的那盏灯要旧上不少,火苗比左边那盏大些,但与最左侧那盏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最右边那盏……

    季大死死捏紧拳头。

    最右侧的那盏已经熄灭,琉璃盏上已经布满厚厚的灰尘。軀

    然而奇怪的是,最右侧那盏灯下方的桌面却纤尘不染,甚至比旁边三盏灯下面都还要干净,在光滑的桌面上,隐隐能看见几道澄光溜亮的痕迹。

    这是……指痕?

    季大目光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一个坐在供桌下的男人向这盏熄灭的灯伸出手去,想为其拂去灰尘,却都只在够到桌面时就停下了。

    日日夜夜,年复一夜。

    男人无数次向这盏灯伸出手,直将桌面都抚摸得光滑无比。

    但却从始至终,他都不敢碰这盏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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