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恨贺青山入骨,想将贺青山千刀万剐毫不稀奇。可这个刺杀“贺青山”的刺客,郑氏为何不留下尸首,查出身份来历,而是坚持毁了刺客尸首?

    是谁派了刺客去杀“贺青山”?

    守卫森严的皇庄里,刺客是如何潜入的天牢?

    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涌入魏氏的脑海。

    魏氏亦是将门出身,自少也曾习武练箭,不是那等遇事动辄昏厥的脆弱女子。可此时,心底那个模糊又可怕的念头在心头不断涌动,令魏氏面色惨然,全身不停颤抖。

    太夫人的脸色同样难看。

    无言的沉默,在内堂里蔓延,似要将人的血液凝结。

    不知过了多久,太夫人才沙哑着声音张口:“你先退下。休息半日,再去皇庄传我口信。让大郎和四郎先回平国公府吧!”

    侍卫迅速看了贺祈一眼。

    贺祈微不可见地点头。

    侍卫这才张口应下,很快起身退了出去。

    魏氏用力地咬着嘴唇,在下唇上咬出一个极深的印记:“孙媳也想去皇庄,请太婆婆首肯。”

    太夫人深深看了魏氏一眼:“贺青山和刺客之事,慢慢查探,总能查出真相。这等时候,谁也不能慌了手脚。你在府里待着,不必去皇庄了。”

    魏氏急得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了:“孙媳实在忧心夫婿,求太婆婆,就让孙媳去吧!”

    一层一层的惊疑,如巨石一般压在魏氏的心头。

    她一定要去见贺袀和郑氏,她要亲口问一问他们,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

    太夫人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声音里透出凛然:“有二郎在,大郎四郎也在皇庄里,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你就留在府里,陪一陪我这个老婆子。”

    魏氏:“……”

    太夫人丝毫没有动摇之意,魏氏哭着哀求,也未能令太夫人改变心意。魏氏无奈应下,以袖掩面退了出去。

    出了内堂后,魏氏一路疾行,最后几乎是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终于没了任何异样的目光。

    魏氏终于无需克制自己,放声恸哭起来。

    ……

    魏氏离开后,内堂里沉默了许久。

    太夫人终于看向贺祈。

    那张熟悉的俊脸上,浮着陌生的冷凝和锐利。

    太夫人像是第一次看见贺祈一般,慢慢地缓缓地仔细地看着他。

    贺祈神色未动,任太夫人尖锐的目光刮过自己的脸孔。过了许久,太夫人才张口问道:“三郎,贺青山的第一箭,你事先有提防,是也不是?”

    贺祈和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对视片刻,才低声应是。

    太夫人目中闪过伤痛,继续问道:“伤了二郎的那一箭,绝不是贺青山射出来的。是谁暗中潜伏在贺青山身侧,射出了第二箭?”

    不等贺祈吭声,太夫人又道:“对了,这个人不但身手超卓,而且一定深得贺青山的信任。所以,才能暗中取了一支贺青山的箭。才能嫁祸于贺青山!”

    “贺青山无妻无女,亦无亲人,只收过一个徒弟。那个徒弟也是你的亲兵侍卫。想来,立功的就是此人了。”

    “郑氏自以为运筹帷幄,暗中设局害你。却不知你早已洞悉一切,将计就计。最后,被暗箭所伤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贺青山之死,早在你意料之中。你令人假扮贺青山,继续引郑氏出手,令她露出马脚。”

    “是也不是?”

    太夫人目光如刀,看着贺祈的目光里,不再如往常那般慈爱温和,而是深切的失望和痛楚。

    贺祈心中一痛,没有否认:“是,祖母料事如神,一切都猜中了。”

    料事如神?

    太夫人忽地笑了起来:“好,不愧是贺家三郎!这一连环计,险之又险,却又精妙至极。郑氏母子两人联手,也不敌你一人,皆落入你的算计之中。”

    “不,不止郑氏母子。刺客之事,怕是大皇子妃也被牵连其中。”

    “皇庄里外都是侍卫,天牢里更是守卫森严。等闲人,别说进天牢,便是想靠近也不可能。有这份能耐,买通守卫,潜入天牢的,寥寥可数。”

    “这个人,只会是大皇子妃。”

    “他们母子三人,一定没料到,一切早已落入你的算计之中。好一计引君入瓮!”

    “有这般有出息的儿孙,我就是现在闭眼,也能安心了。”

    ……

    最后一句,如犀利的刀剑一般,深深刺痛了贺祈。

    在动手之前,他便料到,祖母知悉真相后,一定会痛心疾首。

    前世他被毁容失了世子之位,祖母大病一场,最终离世。这一世,他抢先一步设局,被毁容的人变成了贺袀。

    一无所知的祖母,心痛兄弟相争手足相残。哪怕是贺袀母子起恶意在先,可占了上风的人是他,受了伤的人是贺袀。

    于祖母而言,痛苦又多了一层。

    再如何不愿,他还是深深伤了祖母的心。

    贺祈目中闪过水光,跪了下来:“祖母,对不起。我不愿伤祖母的心,可所作所为,还是令祖母伤心难过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母子对平国公世子之位生出觊觎之心,暗中设计要害我。我虽察觉不妥,却无证据。只能以自己为饵,设下这一局。”

    “如果我不下狠手,此时,躺在床榻上的人就会是我。”

    是啊!

    其中的道理,不必贺祈说,太夫人也都明白。

    可这丝毫没令太夫人的心好受一些,反而愈发痛苦。

    她一直以为贺家兄弟和睦家宅安宁,她一直以为郑氏虽然有些心思盘算,对三郎的照拂里总有些真心。

    现在,所有的虚伪面纱都被撕下,露出的是血淋淋的伤口和残忍的真相。

    太夫人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胸口一阵阵尖锐的痛苦,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身子晃了一晃,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祖母!”

    贺祈面色霍然一变,飞身上前,扶住了太夫人:“来人,立刻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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