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假装没看到裴璋脸上的不情愿,没听出裴璋语气中的无奈,迅速擦了

    眼泪:“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

    裴璋道:“这么晚了,先安置歇下,明日再收拾也不迟。我去书房睡。”

    永安侯夫人半点不敢拂逆儿子的意思,连连点头应是。

    裴璋不是铁石心肠,看到亲娘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何能不心软?

    “母亲暂且安顿住下,”裴璋缓声道:“不过,后日是妹妹回门的日子。母亲难道不回府?”

    永安侯夫人显然根本没想到这些,闻言一怔。

    裴璋深幽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永安侯夫人,缓缓说了下去:“母亲想在这儿住多久都行。不过,以我看来,母亲小住一段时日,就会想回去了。”

    “母亲先别急着辩驳,试着想想,离开侯府,母亲就是一个普通内宅妇人。没有酒宴请帖,没什么应酬来往。母亲真的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吗?”

    一句“我当然甘心”就这么梗在喉咙里。

    永安侯夫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裴璋没有再多说什么,温声叮嘱永安侯夫人早些歇下。

    永安侯夫人下意识地拉住裴璋的衣袖:“阿彰,我们母子久未见面了。我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裴璋淡淡道:“和父亲相关的,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永安侯夫人:“……”

    母子两人沉默着对视许久。

    裴璋到底还是走了。

    永安侯夫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片茫然。

    为什么一切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原以为,她抛下侯府来找儿子,儿子一定会喜不自胜,高高兴兴地让她住下。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彼此倾诉,然后恢复往日的亲密无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和她离了心?

    她还能拢得回来吗?

    ……

    永安侯府。

    酒宴散了,永安侯领着几个庶子,送族人们离去。

    女眷那一边就尴尬了。永安侯夫人一直未曾露面,不知是哪一个亲眷族人私下传言,说永安侯夫人在酒宴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就离府而去。到底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万幸晚上的酒宴都是亲眷族人,众人私下嘀咕几句,也就住了嘴。

    酒宴结束,众人颇有默契,没人问及永安侯夫人。各自离去。

    永安侯强撑着的笑容,在众人都离去后,彻底消失无踪。眼底的寒意令人心惊:“去将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裴钰看在眼里,一阵敬畏惧怕,低着头不敢吭声。

    片刻后,五十多岁的李嬷嬷来了,哆嗦着跪下磕头:“老奴见过侯爷。”

    永安侯声音如寒潭:“夫人去了何处?”

    李嬷嬷不敢抬头:“夫人领着白薇她们几个,匆匆收拾了些衣物出府。应该是去大公子那里了。”

    永安侯不怒反笑:“好,好的很。”

    李嬷嬷心里直冒寒气,压根不该抬头打量永安侯此时的面色。

    倒是裴钰,强忍着惊惧,抬头说道:“请父亲息怒。母亲定是惦记大哥,这才去大哥那里了。后日是五姐和新姑爷回门之日。母亲最疼惜五姐,绝不会让五姐丢这个人。最多后日一起,母亲一定会回来。”

    永安侯冷笑连连:“她回不回都无妨!想和那个孽子住在一处,我就成全了她……”

    裴钰心知不妙,扑通一声跪下:“父亲请息怒。今天是五姐出嫁的大喜日子,请父亲看在五姐的份上,暂息怒气。”

    “母亲是正经的朝廷诰命夫人,执掌侯府中馈多年。父亲若是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妥的话,一旦传出去,裴家又要置身风口浪尖,被人取笑了。”

    永安侯满腔的怒火,生生被堵回了一半。

    永安侯冷冷地瞪了裴钰一眼:“照你看来,应该如何?”

    裴钰假装没听出永安侯口中的讥讽和不满,恭声应道:“儿子驽钝,只想出了一个笨办法。母亲既是去了大哥那里,不如就顺水推舟,对外宣称母亲思念大哥,所以去大哥的住处小住一段时日。”

    “如此一来,那些背后嚼舌之人,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母亲住几日,闷气发散了,自然就会回府了。”

    永安侯继续冷笑:“往日倒没看出,你这般孝顺嫡母。”

    裴钰的生母是永安侯的妾室。在几年前就病逝了。永安侯夫人不是什么良善温柔的嫡母,不过,衣食用度也没苛待过庶子。最多就是心气不顺时冷言冷语罢了。

    裴钰对嫡母不算亲近,也没什么怨恨,低声应道:“父亲不便出面,儿子明日出府,去请母亲回府。”

    永安侯面色变了又变,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没大发雷霆,也没出言阻止,这已经是永安侯让步默许了。

    裴钰深深松了口气。等见了大哥,他一定要劝大哥早点回来。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再多的怨气,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父亲处处抬举他,一副要培养他做世子的架势。他可实在是吃不消了啊!

    ……

    卫国公府的酒宴,直至子时才散。

    江尧这个新郎官,被一堆损友灌得醉醺醺的,酒气逼人。连站都站不稳,只会傻笑。

    朱启珏总算有些许良心,意思意思地为江尧担忧了一回:“醉成这样,还能洞房吗?”

    叶凌云和郑清淮一同促狭地笑了起来。

    贺祈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还有脸笑。说好了要替江六挡酒,到后来就你们俩蹦跶得最厉害!”

    叶凌云翻了个白眼:“亏你有脸说我。一仰头就是一碗酒的人可不是我。”

    郑清淮也翻个白眼:“说的没错。分明就是你灌酒灌得最凶!”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贺祈伸出手指轻抚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呸!

    众人哄笑得更厉害了。

    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新郎官江尧,心里倒是惦记着要洞房的事,口齿不清地嚷道:“快些扶我回去。”

    众人笑喷。

    一炷香后,江尧被抬着进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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