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与官兵的厮杀,声震数里。虽然曹文诏远在怀庆府不能听闻,不过那附近的探子早已听得明明白白。所以他很快就得到探子来报,义军和官兵在河南岸交起手来。
    曹文诏生怕侄子曹变蛟有失,连忙和总兵官睦自强拼凑了三五百人,作为最后一支骑兵赶了过来。只命那总兵官张全昌暂且留守营地,负责整顿兵马,随时准备支援曹变蛟。
    当总兵曹文诏和睦自强赶到孟县黄河岸边的时候,河对岸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未来得及渡过黄河的精锐骑兵皆垂头丧气待在岸边,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
    直到他们看到了总兵官曹文诏赶了过来,顿时又有了主心骨一般,连忙围了上来。
    曹文诏一看众人神情沮丧,心道不好,连忙问道:“变蛟何在?着他过来回话!”
    众官兵皆沮丧着脸回答道:“将军节哀,小曹将军亲自率领队伍渡河。不料贼人骑兵突至,小曹将军亲自带领过河骑兵左右驰突,杀伤贼人甚众。奈何人马皆疲,马失前蹄,以致为敌所擒!如今渡河士卒全军覆没矣!”
    总兵曹文诏闻言心中一悸,不由失声痛哭道:“呜呼哀哉,痛杀我也,我回去如何向嫂嫂交代!”
    原来这曹文诏素来和侄子曹变蛟亲近,只把他当做自己儿子一般。
    往日作战,曹变蛟虽然和他一样英勇,曹文诏依旧尽量将他护在后面。
    每次作战都是曹文诏自己在前冲锋,命令曹变蛟在后压阵。只是如今曹文诏担任了主帅,无法再亲自冲锋,才不得不将曹变蛟派遣了出来。哪里想到事不凑巧,就这样折了侄子曹变蛟。
    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两人对义军杀伤甚众,仇深似海,那曹变蛟落入义军之手,岂能有好?
    好在曹文诏不是感情用事之人,他知晓义军的厉害,连忙一边收拢了河边的残兵,让他们暂且监视河对岸义军的东向;一边急忙派遣士卒通知总兵官张全昌带兵前来支援。
    在曹文诏来到黄河北岸的时候,义军亦早早发现了官兵的东西,连忙报告给张顺。
    这时候义军刚刚把官兵俘虏完毕,经过清点,共俘获士卒二百一十三人,战马一百七十四匹,多余铠甲九十二副及弓箭、长矛若干。
    原来当悟空捉了曹变蛟以后,虽然此人嘴硬,也并没有把他掼在地上。
    当时刘成向张顺求情道:“此人有关张之勇,驰突陷阵,锐不可当。若主公施昭烈之仁,麾下又多一员大将矣。更何况其麾下精锐皆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当为其厚养家丁,此人若死,其家丁必不为我所用!”
    张顺惊奇的看了刘成一眼,不由笑道:“读过书了,就是不一样,拍个马屁也能拍这么高端!”
    刘成闻言嘿嘿一笑,一张麻子脸却有几分通红。
    没想到张顺却突然脸色一变,声色俱厉的喝道:“我让张慎言张公平日里为你们讲解《三国志演义》和兵法,难得就是人让你们学习如何拍马屁的吗?”
    张顺如今身居高位已久,一旦发起怒来,有如霹雳雷霆一般。刘成见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由吓得脸色一白,就要跪下请罪。
    张顺这才语气一缓,亲手扶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就咱们几个老兄弟,难道还要你吹捧我,我吹捧你吗?咱们才晚吹捧到早,从早吹捧到晚,难道还能把这大明朝吹倒了不成?”
    “看到你们都有长进,我心甚慰!你的谏言我也纳了,只是以后有话直说,万万不能如此溜须拍马了!”
    于是,张顺又连忙让人呼喊悟空,让他把擒获的将领带过来。不一会儿。悟空拨开人群,把曹变蛟带了上来。
    那曹变蛟见张顺怒目圆睁,傲而不跪。刘成见了大怒,觉得自己好容易谏言了一次,被主公奚落一番不说,居然说情的对象还是是这种憨货。
    是可忍孰不可忍?刘成便想上前把他摁跪在地上,以全主公颜面。张顺见状伸手拦住了他,笑道:“罢了,罢了,不跪就不跪吧!”
    曹变蛟丝毫也不领情,只是冷笑道:“爷爷,上跪天,下跪地。在外跪君长,在家跪父母,岂有跪拜贼寇的道理?”
    “哈哈!”张顺不由大笑道,“人常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我看你倒勇的很呐!”
    “你!”若论冲锋陷阵,十个张顺加在一起比不上一个曹变蛟;可是若论言辞锋利,十个曹变蛟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张顺,那曹变蛟被张顺一番强词夺理,气的满面通红。
    张顺这才笑道:“本来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你也不须有三头六臂,战败身死理所应当。只是我麾下大将刘成见你勇猛,起了爱才之心,方劝我招降与你。”
    “你若不愿,也并无不可,我随时可以让刀斧手把你推出去砍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曹变蛟闻言不由哈哈大笑,把自己眼泪都笑了出来。他笑了半晌,这才冷笑道:“你可知爷爷是谁?即便我敢降,你敢纳乎?”
    “乖孙子,休得徒呈口舌之利!”张顺笑道,“且报上名来!莫说你一个小将,就是紫禁城里的崇祯小儿敢降,我亦敢纳!”
    “好大的口气,爷爷曹变蛟是也!”曹变蛟笑道,“河对岸领兵的乃是我叔叔临洮总兵曹文诏,尔其可敢纳乎?”
    张顺闻言不由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就这样活捉了曹变蛟。这曹文诏、曹变蛟前世张顺亦有所耳闻,在现世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军中有一曹,流贼闻之心胆摇!”便是曹文诏的真实写照。从陕西到山西,曹文诏一路加官进爵,靠的就是砍杀农民军的首级。
    张顺和他交手不多,倒是无所谓。若是此人落入其他义军手中,怕是千刀万剐,亦不能解心头之恨。
    张顺闻言不由笑道:“你倒是好胆气,若是落入其他义军手中,岂能有好?”
    “好在我并非彼辈之人。当今天子之父光宗不当立,当立者乃嫡长子福王也。我只是听闻因为当年朝中奸臣弄权,以致于此。如今我欲举大义,讨不臣,以振朝纲。”
    “然后内灭流寇,外逐鞑虏,治天下太平,吾心足矣。将军果有忠君爱国之心,何必随我讨贼,赢得一世富贵,哪怕封侯拜相亦未尝不可!”
    张顺一席话,只把曹变蛟说的双目睁圆了。
    咱们不是在说“降与不降”之事吗?怎么就突然绕到朝廷哪里了,我是否忠君爱国怎么就和投降流寇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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