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可、王昆、马福祥......”宣府校场人头攒动,义军士卒唱名的声音此起彼伏。
“蓟镇城墙、宣府校场、大同婆娘”,时人称之为“九边三绝”。
这“蓟镇城墙”和“大同婆娘”张顺虽然不曾见识过,但是这“宣府校场”却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这宣府镇作为九边重镇,地处京师西面,乃是大明王朝对抗察哈尔、土默特两翼蒙古的第一线,故而每年的阅兵仪式都在宣府举行。
据说宣府校场面积是京师的六倍,可以一次性容纳几十万人同时受阅。
景泰年间,昌平侯杨洪镇守宣府之时,御军极严,“骑兵善驰射,步兵善弓弩”“士卒精壮,为一时边将冠”。
到了隆庆、万历年间,王崇古、方逢时任宣大总督期间,亦是“谨烽火,远斥候,缮甲兵,勤操练”,可谓是兵强马壮、器械精良。
场以人名,故而名列“九边三绝”!
如今张顺高坐在点将台上,望着下面空空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宣府校场,心中一时五味陈杂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宣府校场?”
“正是,殿下!这便是号称‘九边三绝’之一的宣府校场。”那张维世闻言不由接话道。
“大才子徐文长为此曾赋诗云:宣府教场天下闻,个个峰峦尖入云。不用弓刀排虎士,天生剑戟拥将军。”
张维世此话一出,那宋献策不由苦笑一声,心道:你这厮怎么听不懂好赖话,难为你还能做这么大官。
果然张维世此话一出,张顺不悦道:“不用弓刀排虎士,天生剑戟拥将军?酸腐文人之见!”
“本王今日也有诗一首,请镇代王品鉴!”
“啊?臣......臣洗耳恭听!”张维世一听张顺这话,如何不知这一次会错了意,惹恼了此人。
“宣府校场天下闻,明光铁甲耀入云;向有虎贲十万士,敢教可汗舞前门!”张顺这诗一出,众人顿时把目光齐聚于张维世。
那张维世本来都准备好尬吹了,万万没想到张顺居然有这般本事。
他不由稍微一愣,连忙击节叫好道:“好一个‘敢教可汗舞前门’,老臣闻之,亦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甘于战死沙场,胜过老于床榻!”
这张维世虽非文学大家,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经他亲口认证,自然无有不服。
然而,张顺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天冷就要穿衣;饥饿便要吃饭;夫国有难,民有患,就要整兵备战,自然之理也!”
“道理虽小,妇孺皆知,奈何仍有人止不住贪欲,欺上瞒下,结果兵败身死,为天下笑,何其悲哉?”
“这宣府校场虽大,不过一空旷之所,又有何异也?”
“盖昔日兵甲之盛,雄于九边也!”
“今合全镇之兵,战兵不过万余,进不能制敌,退不能御虏,岂不悲夫!”
张顺一字未提张维世、李国樑及五营游击将军,却好好字字又在提他们。
这七人闻言顿时汗出如浆,连忙纷纷跪地讨饶,口称“死罪”。
“起来吧,前朝积弊如此,非一人一日之功!”张顺摇了摇头,下定论道。
“今日本王苦口婆心,只不过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兵者,凶器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多一卒,则多一分胜机;多一操,则多一分胜算。故而士卒务实,操练勿真,战场之上才能建功立业、活的性命!”
“如若不然,岂不是自欺欺人,自蹈死地?”
话已至此,那张维世、李国樑一干人等这才明白张顺并不是想借机除掉自己等人,而是劝说自己要核实兵马,勤加操练,后怕之余,不由感激涕零,纷纷拜服。
“报,经核实抚标报称三千,实在两千八百一十七人,缺额一百八十三人;兵机营报称一千五百人,实在一千四百零七人;城东营报称一千五百人,实在一千三百九十二人;城南营报称一千五百人,实在一千二百七十三人;城西营报称一千五百人,实在一千一百九十七人;城北营报称一千五百人,实在一千三百六十二人。又汰老弱不堪用者,一百七十三人,守兵营拢共六千四百五十八人。”就在这时受命清点人数的卢象晋不由上前汇报道。
只他这话一出口,本来君臣相得的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经制马骡一万两千四百一十六头,实在马骡七千零六头,缺额五千四百一十头。”那卢象晋哪知他们的心思,不由继续汇报道。
“查得四面城守有红夷西洋灭虏涌珠大小等炮一千四百三十一位,火药三万一千零一十一斤;兵机库有西洋灭虏炮一十三位,火药六万一千九百一十七斤;抚标有灭虏涌珠炮二百一十五门,火药一万二千零二斤。别有三眼鸟铳等枪四千一十三杆,盔甲、臂手四千余副,万人敌四千余罐,铅子不计其数。”
“哦?那就这样吧,先编造成册,以令调取!”实话实话,张顺听到卢象晋的汇报,心里有几分失望。
宣府镇作为北方重镇,城中战兵、守卒当在全镇一半到三分之一左右。
结果,这宣府城中便这般模样,想必其他各路、各卫、各堡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那么也就难怪保安、延庆等地遭到后金进攻,很快就陷落了。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眉头一皱,立即下令道:“李过何在?本王命你即刻带领麾下人马南下蔚州。”
“那南路参将若降,即许以侯爵;若不降,卿可自取。先屯兵马于深井堡,其后顺圣川东城、蔚州,最后为顺圣川西城。务必护得宣大两镇右翼安全,不得有失!”
“末将领命!”李过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张顺一眼,又看了叔父李自成一眼,不由深深施了一礼道。
在座诸人都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张顺所谓的“卿可自取”是什么意思。
但是,张顺没有当场说破,主要是担心李过为此故意攻打分守宣府南路参将,坏了大事。
原来这分守宣府南路顺圣蔚广参将,下辖顺圣川西城、顺圣川东城、蔚州城、广昌城、深井堡、黑石岭堡、桃花堡和滹沱店堡四城四堡。
其中大多数都位于顺圣川,即后世桑干河沿岸。
这桑干河和洋河正好汇于保安州境内,然后改称永定河,流经京师以南宛平县,走天津大沽入海,故而这两处河谷素来为北方游牧民族入侵河北地区的交通要道。
如今保安陷落,虽然洋河河谷为义军占据的宣府城所阻,但是桑干河谷犹自畅通无阻。
一旦宣府南路有失,那么后金兵就可以逆流而上,进而围攻大同、应州、朔州等地,已经占据了宣府城的义军失去了地利优势。
李自成闻言心里确实也有几分不舒服,但是考虑到自己和张胖子两营人马刚刚攻下了万全右卫和张家口诸堡,人困马乏,比不得李过营状态良好,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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