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请看,这是臣让工匠制作的鸟船‘定侧样’。”新任天津造船厂厂长张子舟捧着一个木制模型,献给张顺道。
“哦?”张顺接过来一看,原来却是是半只鸟船模型,不由疑惑的看向张子舟。
“定侧样,亦谓之‘点草架’,乃学自房屋营造之法”张子舟连忙解释道。
“先以尺为丈,以寸为尺,以分为寸,以厘为分,以毫为厘,侧画所建之物于平正壁上……”
“哦!”张顺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又听其解释,顿时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张顺前世建筑房屋,先设计出来图纸,遂后进行技术交底,最后再由项目部分部分项,按图施工。
这个时代的工匠平均文化程度自然比不上后世,大多数即不会标准作图,又看不懂图纸,但是工程还要进行,那该怎么办?
当时的技术人员就想了一个简单易懂的法子,那就制作等比例纵剖面模型。
这样既能展现出成品的样子,又能展现内部的结构,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张子舟献上来的“定侧样”,其实就是一个鸟船的等比例纵剖面模型。
“殿下请看,这鸟船上设三帆两桅,其后设橹两支。有风扬帆,无风摇橹,最为便捷。”张子舟不由指点道。
“前设锚,后设舵,前后各设五百斤火炮一门,载千斤弗朗机两门。”
“相较于原海沧船而言,不仅火力更为凶猛,而且更为灵便迅捷……”
“咦,这船头怎么有个缺口呀?”就在张子舟滔滔不绝讲述的时候,张顺突然指着船头问道。
原来在张顺前世记忆中,大多数风帆船都有尖锐的船头。
而这鸟船则相反,不但没有尖锐的船头,反而比其他船只少了一块儿,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缺口一般。
而且这鸟船船头不但少了一块儿,更是通身墨绿,又被工匠画了绿眉、红嘴、黑眼,看起来像一只怪鸟一般。
“哦,殿下有所不知,此乃鸟船特色!”张子舟闻言不由笑道。
“由于这鸟船速度很快,容易被海浪打上船头,故而在左右两侧添加了两副侧板防浪,这才成了这副模样。”
“那……那船头不上浪吗?”张顺心想:既要防浪,干嘛不防彻底?
“殿下,你这就外行了!”张子舟不由笑道,“这海船一般都是前轻后重,船头高昂,故而能乘风破浪、凫于海面。”
“凫于海面?”显然张顺也听懂了这个凫并不是浮,而是凫。
凫,野鸭也,又引申为游泳。
实际上,中国古代船只仿生的并不是鱼,而是水鸟。
这鸟船更是如此,其形制亦是模仿水鸟游泳的姿态,昂首翘尾,行于水面。
“哦!”张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较为尖锐的船艏道,“那这里相比就是用来劈浪咯?”
“殿下英明!”张子舟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捧了张顺一句。
然而,张顺对此不慎在意,反倒眉头紧锁。
原来这船固然是好船,但是形制和他前世的印象却相差甚远。
若说平常倒也罢了,只是如今正是海上用兵之时,不可不慎。
想到这里,张顺不由开口道:“此船甚好,不过本王以外还可以别造一艘,比对试验一番。”
“哦?不知殿下欲改进何处?”张子舟不由奇怪道。
“是这样,船头这块儿虽然如同一个倒着的外八字一样,其实这船头两侧船舷并非外飘,反倒内扣。”张顺解释道,“那么,能不能先把这两侧改为外飘状,然后船艏如同撞角一般,改向前凸?”
“这......这有什么用?“张子舟不由为之讶然。
”本王也说不清楚,但是根据我的感觉,应该能稳定船体,增加航速。“
原来张顺思索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后世船只和这条船只船头的不同之处。
后世船只船艏结构,除了和这艘船不同之处,一个是船首有一个大鼻子,一个就是这个深v字船艏两侧呈平直状或外飘状,很少有这种内扣状。
虽然说由于后世和明末环境不一样,后世合用的设计,这一世未必合用。
但是张顺相信以后世发展的程度,这种结构的差异必有其深意。
并且,根据常理进行推论,如果船艏两侧呈外飘状,肯定会有利于船只的稳定性。
这张顺哪里想得到,仅仅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却是后世探索了几百年的成果。
原来这种外飘式船艏,正是“飞剪式”船艏结构,乃是后世十九世纪美国大名鼎鼎的“飞剪船”所采用的船艏。
而船艏道大鼻子,正是“球鼻艏”,乃是二十世纪出现的一种能够减少流水阻力,改善航行速度的设计。
虽然其中涉及到许多复杂的原理和设计,但是这并不妨碍张顺采取“拿来主义”。
”好,这倒也简单,待工匠试做之时,我让他们多加一艘便是!“张子舟闻言点了点头。
反正其他结构都一样,只是船艏和船头结构变化一下,所耗工料并不大,全当哄殿下开心就是了。
张顺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点提议,却被张子舟当作”外行指导内行“的典型。
“行,就先这样吧!”看事情差不多了,张顺就准备端茶送客。
”殿下,东江镇送来木料若干,其中有自称‘赛黑桦’者,号称坚于钢铁,不知殿下要不要看一看?“就这这时,外面响起了高起潜的声音。
“哦?趁着张厂长没走,正好好拿进来一起看一看!”张顺闻言心道正好,连忙下令道。
“殿下,你看!”不多时,高起潜带着几个士卒走了进来,呈上了七八种木料,他指着其中一根一握粗细的黑褐色木杆,一脸神秘道。
“哦?”张顺奇怪的看了这一根普通的带皮木杆一眼,还道是送上来的枪杆。
他不由伸手一握,然而往上一拿,居然沉甸甸的。
张顺不由笑道:“这么沉,莫非是灌铅了不成?”
“不是,殿下,这塞黑桦就是这样。原生长着辽东、朝鲜等处,坚硬如铁,难以劈砍。”高起潜连忙用新学的知识解释道。
“哦?既然如此,这木头如何砍得下来?”张顺闻言又端视了一番,不由摇了摇头道。
“奴才也这般问过了,据说万物生克,这木头虽然金水难破,唯惧火烧。”高起潜连忙应道。
“砍伐之时,先用火把铁器烧红了,烫坏了树身,然后再砍伐。”
“哦?看样子成本不低呀!”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扭头向张子舟问道,“你说,这种木料能否用在船上?”
“这......如果经得起水泡虫蛀,此木倒有大用。”张子舟闻言笑了笑,不由上前一看,不由惊讶道,“咦,这木头非同一般呐?”
“此话怎讲?”
“殿下,你看这木头纹理,极其紧密,乃是臣自督造船只以来首次见到!”张子舟不由解释道。
“如果果然如东江总部所言,这木头真如此坚硬,正好拿来做龙骨,则封舟巨舶坚不可摧!”
“嗨,你还真别说,据来使所言,此木水浸不侵,刀劈不断,说不得真的合用!”高起潜闻言接话道。
“哦?”既然如此,那臣这就返回天津,即刻进行试验!”张子舟闻言颇为振奋,连忙请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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