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袁两家虽是姻亲,但绝不算在九族的行列里。

    姻亲的利益自然是没有家族利益影响大。

    他们两家联姻,也是为了把持醴陵县各种政治上的好处。

    比如举孝廉,收赋税之类的,能够商量着来,大家都有益。

    可此时刘备占据荆州,再加上关平这么一个强势的郡守。

    他们袁家不同于刘家,没有什么可依仗的资本。

    全力配合关平摊派下来的活计,但也不能让自家割肉,这便是袁家族长的考虑。

    他知道关平也是个聪明人,否则不会暗地里给袁家好处。

    袁家族长想了想,开口问道:“那赌坊的生意如何?”

    “三叔祖,当真是好得不得了。

    这些日子,许多江东的老顾客都来了。

    尤其是这个赌神大赛一开始,那里天天都是人数爆满。

    还整了一个会员制度,玉佩一拿出来就是有面子,先交一大笔钱,然后他们每次进去拿着玉佩都不用给钱。

    偏偏有许多人都抢着要。”

    袁龙不明白,为啥那么多人上赶着给关平送钱,就为了得到一块玉佩。

    “脸面问题。”

    三叔祖直击要害,他太了解这些纨绔了。

    他也是从纨绔过来的,只不过慢慢成长了,当上了一族之长。

    袁龙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有人拿出会员玉佩,不用排队,等候交钱。

    在一旁羡慕嫉妒的眼光当中,直接被小厮点头哈腰的给请进去。

    听闻五陵年少可以为了歌姬争相打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袁龙没成想,他竟然在这长沙郡还有幸看到了。

    不是大家没有钱,是没有在旁人面前装逼的平台。

    “还有呢?”袁家三叔祖又问道。

    “听说就算江东同样举办了赌神大赛,奖励有千万钱都没有多少人去报名。”

    “是吗?千万钱都不为所动!”

    袁氏族长对此有所听闻,但未曾去过。

    “关太守所开的那家赌坊当真,吸引人?”

    “三叔祖,这赌坊的玩法当真是新奇。

    族长若是有时间可以去学些打麻将,也叫垒长城。

    据说张神医说过,玩麻将有益于老人的脑袋,不容易变痴傻。”

    “嗯?”

    袁家族长露出不解的神色,连张仲景神医都搭上关郡守的船了!

    不过有张神医的话,三叔祖便已经相信了大半,准备找个机会也去学一学。

    有些人活着岁数大了,会变得痴傻,他掌管一族,也是见到了好几个这样的人,年轻时多聪明,都不管用。

    “三叔祖,我还听说了,中原的曹操都派人来学习关太守的法子,也在邺城等地开了赌坊,听说生意火爆。”

    “啧啧啧,奇哉。”袁氏族长摸着胡须点点头道:“那醴陵赌神大赛的奖励是什么?”

    袁龙伸出手指道:“一千斤蚩尤血!”

    “蚩尤血的噱头可不小,是为何物?老夫怎么没听说过!”

    “听闻却是有奇效。”

    袁龙也曾买过一瓶蚩(淡)尤(盐)血(水)品尝,然后就去旁边的女闾大战一场了,感觉妙极了。

    “这蚩尤血有何奇效?”袁家族长漫不经心的看着袁龙。

    “我听糜中郎将说,蚩尤血是世上最纯的盐,贩卖是由他父亲亲自掌控,奇效就是夜里猛,寻常人都买不到。”

    “夜里猛?”

    “对,夜里猛,需要女色配合使用,效果更佳。”

    “嘶。”袁氏族长倒吸一口凉气。

    “三叔祖,据糜威透露,此法乃是关太守从一个佛道双修的老道士师傅那里学来的秘法!”

    秘法!

    袁家族长摸着花白的胡须,双眼一眯:

    “关太守为治理流民乃是尽心尽责,我袁家掌管三老之职,自是要辅助关太守。”

    “是这么个道理。”袁龙大喜,三叔祖终于松口了。

    “钱咱们家也不缺,你去问问关太守,能不能换上百斤蚩尤血?”

    袁氏族长摸着胡须一本正经的道:

    “咱们袁氏族中的老哥几个,也是宝刀未老,也可多为族中开枝散叶!”

    袁龙瞪大了眼睛,看着族长,失声道:

    “三叔祖,那咱们得出多少人,才能换一百斤蚩尤血啊!”

    “很贵?”

    袁氏族长露出疑问的神色,他本以为侄孙会在意他色心不死。

    却没想到关注的是价钱!

    “很贵!”

    “你先去问问,盐能吃很长时间。”袁氏族长小声嘀咕了一句。

    “明白。”

    袁龙抱拳离去。

    ~~

    刘家的厅中。

    廖立脸上带着尬笑,让他们让出流民,那可真是割肉了。

    跪坐在一旁的也是汉室宗亲的后裔,同样是族长,叫做刘尧。

    年轻的后辈在县里充当官吏。

    “公渊先生,在荆楚之地好大的名头,今日来我府上,老夫顿感蓬荜生辉。

    可是你方才说,关太守让你前来刘家讨要流民之事?”

    “是商议。”廖立急忙纠正了一下。

    “谁不知道我刘家乃是十里八乡的良善人家,自祖上封侯在此,一直为国为民。”

    刘尧端起茶杯,闻了闻里面的香料,很满意,这才继续说道:

    “我刘家从来都是散粮赈灾,何来吸附流民啊!”

    廖立决定以理服人:“刘公,放眼整个醴陵县,谁不知道刘家的地有多少,那些人耕种。”

    “道听途说。”刘尧颤颤巍巍的把茶杯放下:“那些都是刘家的部曲和佃客,以及僮奴,哪里来的流民!”

    魏晋南北朝事时期,以上三种等依附农,作为租赁农民的一种类型,占主导地位。

    他们同地主具有较严格的依附关系,“客皆注家籍”,荫庇于地主。

    他们要获得自由,必须经过放免和自赎等手续。

    可以说,刘袁两家拥有大量的这三类人,他们不属于官府,而属于地主。

    豪强地主他们将土地分租给农民耕种,以收取地租,人身依附关系非常紧密。

    “可是我听闻刘家的土地颇多,粮食也多,若是。”

    廖立想着就算扣,也要从刘家扣出一些来,至少要比关平让袁家出的多。

    “我刘家是拥有不少土地,那么多的依附刘家的农户要养活,别借粮,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刘尧直接摊手,堵住了廖立想要借粮的想法。

    “若是关太守来家里做客,我定会尽地主之谊,就算老头子我不吃肉,也要把肉给关太守吃。”

    廖立毕竟年轻,还不是老油条,刚出仕,心中也想要有一番作为。

    但现在被老头顶的,胸膛起起伏伏。

    “刘公家里如此困难,没有粮食的话,可向浏阳利氏借粮。”

    廖立摸着胡须笑了笑:“此乃刘公的姻亲,应该不会拒绝。”

    利氏,也就是马王堆汉墓的主人。

    汉惠帝二年四月庚子封长沙相利仓为侯,七百户,比刘尧祖上刘越还多封了一百户,异姓王!

    两家世代交好。

    在这苦寒之地报团取暖,反倒躲过了许多动乱。

    像长沙郡这种地方,自古以来,都是荒凉之地,血吸虫病泛滥严重。

    辛追女尸这等富贵人都被检查出患有此病了。

    刘尧却是摇头道:“利氏人丁不旺,倒是存有粮食,但我偌大的汉室皇亲要去欺负孤儿寡母吗?”

    廖立攥了攥拳头,老头子这话是另有所指!

    “刘公当真不愿商议一二?”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

    廖立明白了,自己方才的赔笑完全没用,更是起身道:“告辞。”

    “不送。”

    刘尧拿起漆杯,美美的饮了一口茶。

    刘备论血缘亲近,如何能比得上自家?

    他还敢派人来要人要粮,真是想的美!

    醴陵县县衙内,关平正在查看人口,时不时的看着一帮椽吏。

    果然不是姓刘就是姓袁,仅有的三两个,还是他们的姻亲。

    这两家,倒是把醴陵县把持着很好。

    关平甚至,要想彻底掌控,就没有什么皇权不下乡的说法。

    更要调动百姓们的积极性,方能有效的增强自身实力。

    在两旁站着的大小官员,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关平来坐堂。

    他自从来了醴陵县,便在河岸边规划了一块地,开始建造赌坊。

    如今,赌坊火爆的生意,让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有人觉得,关平就是来着赚钱的,对于政务没什么兴趣。

    毕竟,人家是专职作战,并且立下了许多战功。

    长沙郡做主的只能是郡丞刘磐,大家也算是老相识了。

    “这人口为何下降的如此之快?”关平放下竹简看着众人道:

    “我观三十年前的竹简,本县还有将近两万户,八万余人,可现在,竟然少了一半?”

    醴陵县县令乃是从刘表时期存留下来的,当即拱手:

    “禀太守,三十年间战乱恒生,渠帅作乱,还有疾病肆虐。

    百姓流离失所,大多跑往交州活命去了,故而人口减少。”

    “醴陵两大豪强,都不知道要庇护百姓?”

    众多椽吏一听这话,急忙低头请罪。

    反正人口大多被他们给吞了,但是县令已经为他们找补了。

    此时与关平较真,那就是傻子。

    谁知道人家太守是真的过来视察,还是只是走个过场。

    万一冲撞了他,挨一顿打都是轻的。

    就算关平他气恼人口变少,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不是在这发发脾气。

    “邓县令,莫不是以为我最近都在赌坊待着,没有下去瞧瞧?”

    县令偷瞄了一眼关平,拱手道:“还望太守明示。”

    “我看见了许多流民,为何没有把他们登记造册?”

    众人心中一惊,难不成从豫章郡又来了许多流民?

    这些百姓,他们也暗暗侵吞了一些。

    “是属下失职。”邓县令急忙抱拳请罪:“这就差人去登藉造册。”

    “我等了你三天,都没有人理会那些百姓。”关平站起身来道:

    “邓县令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莫不是以为我剑不利乎?

    还是觉得我年少就当上了郡守,就可以随意欺骗!”

    哐啷。

    邓县令吓得跌坐在地.

    你好大的官威!

    这话早在去岁就听过,那个时候关平他斩杀恶吏包奎,乃是益阳县县令。

    郡守他是不是杀县令成瘾?

    其余椽吏没想到关平会说出这等话来,更是吓得不敢言语。

    “郡守。”士卒拦着袁龙大声叫嚷,让他进去。

    关平挥挥手,放他进来。

    袁龙瞧着厅内有些低压的氛围,看着跌坐的县令,心想这是下马威啊。

    袁氏子弟看见领兵大哥进来了,顿时心中就有底气了。

    “郡守,末将方才在田间地头发现了许多拖家带口的流民。”

    袁龙一句话就惊爆了全场。

    发现流民不鸟悄的全都拉回家去,在这充什么忠心。

    莫不是想不开?

    几个袁氏子弟看着袁龙的眼神有些不对,一些刘氏子弟则是相互挤眼。

    关平挑挑眉,直接问道:“有多少?”

    “回郡守,足足有五百户,两千余人。”

    邓县令都懵逼了,从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流民?

    都是从哪座山,哪个湖里冒出来的!

    偏偏还是郡守在的时候,如此多的人,他都未曾有效安置,那绝对是失职了。

    两千余人?

    我滴乖乖。

    关平根本就没想到一家就能出这么多的人,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个壮年奴隶的价格大致在两三万钱,关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

    不管袁氏还是刘氏都被惊住了,谁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流民出现。

    壮大家族的机会,可又少了许多。

    “哎呦,不错哦。”

    袁龙当即觉得自己的事情,稳了!

    关平看向跌坐的县令:“邓县令,你失职了。”

    “是,是我的失职。”

    邓县令也顾不得反驳,他怎么也想不到境内会出现这么多的流民。

    “没关系,我还能给你个机会,若是再有流民来,你好好安置,我举荐你到我大伯父那里。”

    “啊,多谢太守!”

    邓县令的心情大起大落,下官想要升职,不止是做的好,还要上官给的评语。

    这次被太守抓到这么大的把柄,差点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主动辞官,留一些体面了。

    安置流民,乃是县里除了赋税之外,重中之重的首要任务。

    否则流民会引发很多问题。

    “我会派人盯着的。”关平把邓县令扶起来,拍拍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知道,目前没仗打,我很闲的,身为长沙郡太守,我得为百姓谋福利,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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