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在盘算着一堆美事……他不愿意花太多的力气,也不愿意放弃任何利润,总而言之,他想用最小的力气,榨取出最多的利润。

    貌似这是任何一个主政者都盼望的,所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这话本来就是矛盾的,既然是分蛋糕,就一定有的多,有的少,又怎么会凭空冒出来呢?

    所以说啊,要是不想苦自己人,就要苦外人……可外人又不会平白无故,任凭宰割。人家也要反抗,也要玩命的,最差也会非暴力不合作的。

    说来说去,这个人选是真的不容易。

    “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不多时朱载基赶来了,小家伙神采奕奕,身上还多了一件鸳鸯战袄。王岳只是看了一眼,就哼道:“你不是在西山教书吗?怎么又跑去武学了?”

    朱载基不好意思,“师父,是弟子没通过考试,只能先在军中一些时日,不过请师父放心,弟子会努力读书的,再过一年半载,弟子必定能通过考核的。”他说完之后,抬头看了眼王岳似笑非笑的神色,又低下了头。

    “师父,弟子,弟子打算给三位弟弟做个榜样,只能暂时推了教学的事情,还望师父见谅。”

    朱载基总算说了实话,自从让皇子进入武学以来,宫里宫外,不免沸沸扬扬,好多人都把矛头对准了朱载基。

    各种奇奇怪怪的话,也都来了。

    说身为兄长,还没登基,就残害兄弟,日后登基,还不定怎么样呢!

    朱载基委屈吗?

    还真有点委屈,他说的是公道话,做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如果兄弟们有本事,未来也绝对比成为藩王好得多。

    可说什么都没用,人家认准了你不安好心,又能怎么样?

    反正朱载基也不在乎这些了,他自己也去武学,看谁还敢说什么?

    “别费那个力气了,说实话,我这个太子师,当得不怎么样,除了小时候教过你读书之外,也没给你多少帮助? 算是失职啊!”

    听到王岳反省? 可把朱载基吓坏了? 甚至局促不安起来? 这话怎么说的? 难道师父不认自己了?

    朱载基连忙道:“师父? 您能收下弟子? 就是最大的庇护了? 要不是师父,不是皇祖母? 弟子哪能过得这么安稳? 要是连这点事情弟子都不知道,那可真就没心没肺了。”

    王岳呵呵一笑? “殿下? 你真这么想?”

    朱载基用力颔首,“师父,弟子可以对天发誓!”

    “算了,算了!”

    王岳摆手? “殿下,既然说到这里? 那为师就传给你一些东西,莫要让人以为我这些年浪得虚名,手里一点底牌都没有。”

    王岳说着,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了朱载基。

    “你现在就南下儋州,按照信上的地址,去见一个人。你就跟他讲,若还有心做事,就去天竺,去面见俺答,只要实心辅佐就是了。”

    朱载基将信将疑,接过这封信,又看了看师父。

    “弟子能不能问问,那个人是谁?值得师父如此在意?”

    王岳轻笑,“没什么,只不过是个状元之才罢了。”

    ……

    海南儋州。

    一片竹楼之前,聚集了几十个孩子,里面有男有女,年纪也都不尽相同,看的书也不一样。可教书先生丝毫不乱,从容安排功课,检查作业。

    一个接着一个,等他一圈转完,孩子们都豁然开朗。

    郎朗的读书声,让这个海岸边的渔村,充满了生机。

    到了太阳偏西,学生们收起课本,恋恋不舍,向先生告别,这才蹦跳着返回家中。先生脸上带笑,送走了学生,正准备收拾东西,简单做点晚饭填饱肚子,却猛然发现,在小院的外面,还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年轻人看起来还不算大,愣了片刻,教书先生就走过来。

    “这位朋友,莫非你有心求学?”

    对面的年轻人笑着颔首,“先生,我有心求教,只是唯恐先生不收?”

    教书先生哈哈大笑,“我这里还没有不收的人,只是我看你衣着华丽,不是穷人,又何必辛辛苦苦,到我这里读书?天下名师有的是,你跟我学,只怕耽误了前程。”

    年轻人同样大笑,“先生这么说,是答应我了?晚生谢过了!”

    就这样,年轻人竟然成了学堂一员……只不过他刚进来,教书先生就遇到了麻烦。

    按理说别管多大年纪,他都能从容教导。

    可这个年轻人不行。

    他学的东西,居然让教书先生无所适从……《几何原本》《天体运行论》,甚至还有《君主论》。

    这让他怎么教啊?

    到了第三天,学生们又都离去,教书先生到了年轻人面前,“你是京城来的吧?”

    年轻人点头。

    “你这些学问,是最新从西夷那里翻译过来的,你是王岳派来的,对不对?”

    年轻人笑着点头,“先生说得都对!”

    教书先生沉吟片刻,眉头微皱,自语道:“你不是王岳的儿子,他儿子没这么大,那你是王岳的弟子了?可他的弟子好像没有你这么年轻的。你若只是传话,又何必跑来读书,王岳到底告诉你什么事情了?”

    年轻人站起身,冲着此人躬身道:“真不愧是状元公,看得明白。晚生的确是恩师的弟子,我叫……朱载基!”

    “朱载基!”

    教书先生终于大惊,忍不住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完全不敢置信。

    “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朱载基笑了,“您还认我这个储君就好,我还以为您会疾言厉色呢!”

    教书先生忍不住哂笑,“我是大明的人,殿下是大明的储君,我有什么不认的!”

    朱载基眯起眼睛,笑呵呵道:“跟您见面之后,我才相信,师父眼光独到,找到您,真是恰如其分!”

    教书先生摆手,“别拍马屁了,殿下只管说吧,能做到的,我会尽力而为的。”

    朱载基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师父派我过来,是希望先生能去天竺。”

    “天竺?”教书先生又笑了,“怎么?把我从京城赶到了云南,从云南赶到了海南,还不罢休,要把我弄到天竺,赶尽杀绝,也不过如此啊!”

    朱载基慌忙摆手,“先生误会了,师父的意思是唯有先生,才能得到俺答的完全信任。”

    “俺答?他信我干什么?难道王岳觉得我跟俺答有勾结?”教书先生眉头都立起来了,忍不住长身站立。

    这个王岳,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他怒火冲上来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俺答怎么跑去天竺?这到底是什么鬼?”

    朱载基道:“杨先生,我师父逼迫俺答离了土默川。此时俺答大军准备南下,席卷天竺。我师的意思是随便派人过去,肯定不管用,唯有先生,才能得到俺答的信任。”

    教书先生翻了翻眼皮,又一屁股坐在竹凳上,连连哂笑。

    “王岳还是把我看扁了,杨某多年来,没有怨恨什么。若是让我背叛大明,或者假装背叛,我都做不到。我也不会演戏,也骗不了俺答。还是让他另请高明,恕我无能为力。”

    这位断然拒绝,又抓起酒杯,往嘴里灌着苦涩的果酒。

    “杨先生,那若是让先生凭着良心做事,尽力辅佐俺答?”

    “什么?”教书先生瞪圆了眼睛,“殿下,难不成要我背叛大明?”

    “不!你好好辅佐俺答,就是对大明最大的好事。”

    这位杨先生眉头深锁,他是真的听不明白了。

    貌似这么多年,他就没看透过王岳?

    “殿下,你真的没有骗我?”

    “当然没有!”朱载基笃定道。

    此人犹豫了片刻,突然笑道:“既然这样,我可以答应殿下,不过我有个要求。”

    “先生请讲。”

    “我想请殿下在这里教书半年!”

    “哦?”朱载基笑呵呵道:“先生怎么会这么想?”

    此人笑道:“我所学的东西,已经太老了,不管用了,我不能误人子弟,殿下说是不?”

    朱载基欣然笑了。

    “先生果然让人钦佩,我愿意留下来,我一定不会辜负先生的一片心意,将这些孩童教导成才!我若是不行,就让我师父来!”

    教书先生终于开怀大笑,仰头朗声道:“我杨慎这就去天竺!”

    没错,这位教书先生就是杨廷和的公子,状元郎杨慎!

    貌似很多人都忘了,他还活着呢!

    当初杨慎跟杨廷和闹翻,王岳是有意让他留在朝中为官的,很可惜当时王岳的地位还不够,作为杨廷和之子,帝党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从京城赶走,发配云南,官职一落千丈,再后来干脆连官都给免了,还不准回乡。

    杨慎走投无路,后来突然出现了几个人,把他接到了海南。

    后来杨慎才知道,那是王岳老爹的人。

    就这样,杨慎在海南安顿下来,一转眼,十多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就在杨慎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的时候,朱载基突然来了,又突然让他去天竺,这任务有点奇怪啊!

    不过王岳这么多年,干的奇怪事也不少。

    罢了,我就走一趟吧!

    杨慎也没有什么财物,只是带了点换洗衣物,就潇洒出发。

    而就在他奔赴天竺的时间里,俺答率领着人马,从山口南下,所向无敌。天竺的土邦武装,根本不堪一击。

    这些蒙古兵马,如狼似虎,一路斩杀过二十万,进占了德里。

    只是到了这时候,俺答才知道,原来天竺这么大!

    数百邦国,几千万人口,而他手上的蒙古兵,才寥寥几万人,这可怎么治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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