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方仍然紧紧握着张凡的手,小声柔情责备道:“小凡,你回江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张凡被她小手握得心痒难熬,担心别人看出什么苗头,便把手从她双手里抽出来,道:“这几天,接连遇到一些烂事儿,心里堵得慌,正想找你诉诉苦呢。”

    邹方俏眼一眨,暧昧地道:“老吴出差了,晚上你去我家,我让你好生诉苦好吗?现在,先帮我把这个绑架案搞定。”

    “这……原来是绑架!”

    “杀人加绑架。你看,”邹方回身指着面包车,“这个不是突发事件。面包车里那个嫌犯是我们正在追捕的!他穷凶极恶!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没人性的家伙。”

    “什么情况?”

    “这小子把两个亲哥哥都杀了!”

    “噢,自家窝里斗呀。”张凡轻蔑地道。

    “他打伤司机,抢夺了一辆面包车,劫持一个女学生,要求警方放他离开江清市,去r国边境。”

    “哈哈,人不怎么样,还想出趟国旅旅游?他也配?”

    “这小子已经杀死了两个哥哥和两个侄女,肯定是死罪,所以,要防止他杀害人质。若是人质被害,社会影响极坏,上级怪罪下来,不但我这个主管副局长要吃锅烙,就是我家老吴,恐怕也要受处分。弄不好老吴的政敌借机陷害,老吴官位不保了。”

    邹方语言沉重。

    张凡不由得一惊:官场里的事这么复杂!

    “狙击手呢?为什么不把嫌犯一枪爆头?”

    “几组狙击手都没有可靠的角度。面包车玻璃是茶色的,瞄准镜根本无法看见车内的情况,而且嫌犯一直紧紧搂着人质。”

    “嫌犯有枪没?”

    “没有!”

    “没有的话,我去会会他。”

    “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人选。如果我们派人带武器过去,绑匪肯定不同意。徒手过去的话,无法有效在第一时间将其制服,恐怕他对人质动手,所以,你去最合适,以你的武功,第一时间可以致其于死地。”

    “好,我过去试试。不过,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们千万别开枪。”

    邹局长对身边的刑警队长点了点头。

    刑警队长举起喇叭,冲面包车喊道:“孙荣富你听好了,我们不想为难你,只想把人质救出来。你提出的条件,我们正跟省厅汇报,等待省厅的最后决定。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人质。如果人质出了问题,你今天肯定死在这里!现在,我们派谈判专家与你接触,你们可以谈具体的撤退方式,把你的想法讲出来。”

    等刑警队长说完,邹方拉了拉张凡的手:“小凡,看你的啦。注意安全。”

    张凡笑笑:“该注意安全的是绑匪!”

    邹方心里明白,笑意盈盈地冲他点点头。

    “给我拿着!”张凡脱掉外衣,扔到邹方怀里,然后信步向面包车走去。

    顿时,几百双眼睛,都盯在张凡的一举一动上。

    张凡一边走一边拍拍腰带,冲面包车大喊:“车里的朋友听着,我是来谈判的,看清楚没有?我没带刀没带枪……”

    绑匪把车窗摇下一段,喊道:“你必须离车一米以外!只要你走进一米内,我就把她脖子抹了!”

    说着,把怀中的女子一紧搂,亮亮的刀尖顶在她脖子大动脉上!

    张凡打眼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绑匪孙荣富并不是想象中那样面目凶恶,而是一个看上去相当老实的农村青年。眉清目秀,尖下巴细脸,看上去挺和蔼,根本不像是一个能连杀四人的凶犯。

    张凡在离车窗约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尽量地把脸上的笑容弄得亲切一些,放低声音问:“孙荣富,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至于把哥哥和侄女杀了?”

    孙荣富怒道:“杀了,是便宜了他们!谁挡我的前途,我就要灭掉谁!”

    “你哥哥怎么挡了你的路?”

    孙荣富怀疑地盯着张凡:“你是来谈判的,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催眠师?”

    “我?催眠师?”张凡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杀你哥哥和侄女,是不是情有可原。如果他们有错在先,激怒了你,那么,我可以考虑帮助你逃去r国。”张凡想通过聊天,让对方精神放松下来,那把闪亮的刀尖,能从女大学生的脖子上移开。

    “好!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今天临死前也要把话吐出来!我们家在郊区农村,那里很穷,地也少。我们哥仨个,我爸妈把积蓄都花光了给我大哥娶了媳妇。现在我二哥也处对象了,就我是光棍!”

    “最近,我们村被上级征地,每家给一个名额进铁路局当工人!我们哥仨个都想进铁路局。我大嫂说,要是不让我大哥去,她就离婚出走!我二哥说,如果他进不了铁路局,对象就会黄!可是我呢?我要是失去了这个机会,就得一辈子打工受苦!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我爸妈怕我嫂子扔下两个孩子出走,便打算让我大哥进铁路局。我知道,如果我大哥死了,很可能这个名额落在我头上。于是,我在夜里偷偷爬进大哥家,在水缸里下了毒。可惜没毒死那个嫂子,把我大哥和两个侄女都毒死了。”

    “事情发生后,我家里人都猜想是我干的,但我爸妈怕再失去一个儿子,便压住不报警。”

    “这时,我二哥的对象找上门来,给我爸妈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让我二哥进铁路局,她就立即走人!结果,我爸妈就把我二哥的名字报给了村里。我跟爸妈大吵了一顿,爸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先考虑快过了婚龄的二哥。”

    “我找二哥谈判,说如果把名额让给我,我可以把前半年工资给他。二哥骂我是狼,他说他二十七了,好不容易处个对象,要是被我搅黄了,他就杀了我。我一想:我不进铁路局,大家都不进吧!便操起铁锹把他脑袋劈开了……”

    孙荣富说到这里,脸上余怒未消,狠狠地把尖刀往车窗上磕了磕,嚎叫道:“卧槽这下子完了,我们家的那个名额瞎了!卧槽踏马,不知便宜了村里哪个小子,我做鬼也要取他命!”

    张凡听着,毛骨悚然:性恶,人性之恶,为啥就这么毫无顾忌?

    互相倾轧的底层,什么时候才能体面一点?

    生存的丛林规则,到底是对还是错?

    说它错,但它却是大自然亿万年来“修”成的一个法则,你人类是地球上的新生儿,你有资格否定它?

    说它对,但它却是那么血淋淋,散发着令人脸红的腥臭味!有一种要把人类打回旧石器时代的野蛮冲动!

    张凡一时间心中感慨良多,像哲学家那样不自量力地关心起人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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